分卷(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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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山洞只有他一個人稚嫩的聲音,靜悄悄回蕩,溫和的像夏天溫暖的溪水。 仔細來說有些無聊,修筠總是慢吞吞的,不急也不燥。 一開始他還能聽見附和的幾聲,漸漸地,那聲音緩慢的拖長,像唱歌的調子,又像被拉長的糖絲。 直至終于沒有了動靜。 修筠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他口中的話生生停住,下一秒,狐貍啪嗒一聲栽倒在了他身上。 幼童的肩膀并不能很好的成為對方的枕頭,修筠連忙伸手抱住對方。 有些重,對方閉著眼睛動了動,在他腿上尋了個舒服位置,再次靜下來。 狐貍不知何時睡著了,細碎的額發遮住了他半邊臉頰,修筠伸手,一點點將它們拂開,露出少年完整的面容。 落雪眉毛舒展著,他眼睛微微彎著,眼角帶著點緋紅,唇張張合合,也不知夢到了什么。 但終歸,他此刻安靜的睡在修筠腿上。 他鮮少有這么安靜的時候,修筠的手沒有從他臉上移開,反而頓了一下,也學著落雪,捏了一下他的臉頰。 軟軟的,像成熟的散發著清甜香味的水蜜桃,再重一點就可以擠出汁水來。 以色.誘人,終非正道。 可是,他不會對他存在壞心思,所以如果是他的話 少年的手卻在這時抬了起來,睡夢中無意識拿開鬧人的東西,少年的手放在胸口,掌心依然握著修筠小小的手掌。 第一次做壞事的人頓時身體僵硬,不敢再動,自然也不敢抽開。 直到許久后,那人沒有醒來,然而握住他的那只手卻柔軟的像是沒有骨頭,相接觸的地方交融著兩個人的體溫。 不自在,但又不想改變。 修筠也學著狐貍靠在墻上,閉上雙眼小憩。 一幕之隔,有私兵又搜了過來,洞外熱熱鬧鬧,小山洞里缺安安靜靜的。 修筠想,如果一直是這樣,晚上慢點來也好。 落雪再次做了一個夢。 與之前不同,這次他一早就知道了這是夢。 他見過這個夢。 坑洞中的樓梯,他未向下走的部分。 這次清晰了,比起視覺首先感受到的是嗅覺。鋪天蓋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而那份痛苦的紅色,在日光下泛著細碎的淡淡金光。 如此珍貴的藥材。 他們一身都是寶貝,皮可以綃制堅固的防御工具,rou血是修煉時珍貴的藥材,骨則是最頂尖的武器。 而靈丹,聽聞瑞獸的靈丹,個個具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人們以擁有其一為榮,每一個都有市無價。 沾滿魔氣的刀劈開了母親的身體,將皮與骨與rou分離。 漫山遍野都是蛟龍殘肢,在她痛苦而虛弱的嘶吼中,他聽見驚喜的笑。 發了發了!這可是千年龍骨,用來給顏兒做劍再合適不過了! 這蛟龍血可別浪費了,小心收集起來,到時小輩們晉升,可都用得著! 這仿佛不是一場屠戮,而是一場尋寶。 終于,要輪到他了。 失去靈丹的身體,生命每一秒都在流逝。反正他也無法活下來,無法報仇。那么與族人們感受著同樣的痛苦,與他們死在一起,似乎也是個不錯的結局。 他閉上眼睛。 卻沒有等待來意料之中的死亡。 一襲灰衣出現在他的視野中,女人手握長刀,以一敵百,如砍瓜切菜般殺向眾人。 落荒而逃,長刀卻又阻攔前路。 他的靈丹。 冰冷的聲音,終于,有人哆哆嗦嗦的扔過去一顆發光的靈珠,頭也不回的逃走。 許久后,她終于收起長刀,走到他面前。 抱歉,我受傷了,只能讓他們離開。 她如此說著,然而回應她的聲音,是一句虛弱哀鳴。 殺了我。 嘴巴張開。 殺了我。 活下來,我會帶你回去,你有機會可以報仇。死了,誰也不會記得你們。 落雪未曾想過,他會在這個不知何人的回憶中見到認識的人。 姚宋香。 鄔蟬曾說過,姚宋香救過一只失去靈丹的蛟龍。 原來那是莫如懷。 難怪他永遠是那么一副臭臉,他在這世上無親無故,所有與他有關的存在都消失,唯一活著的理由是仇恨。 聽聞他幾百年前便來了云霄宗,幾百年前,現任天儀城城主也不過是個乳臭未干的少年。 那么殺了那群蛟龍的是天儀城上任城主。 與他的族人。 在整個城主府中,落雪沒有見到除城主外的第二個主人。 莫如懷來報仇了,可是,為什么偏偏留下了他。 因為恨嗎? 他還記得姚宋香和他說,莫如懷在魔界有了一位朋友,他稱他為摯友。 這是一個不死不休的困局,沒有人可以替莫如懷原諒,包括他自己。 如果這是真相,落雪不知該為他高興,還是為他難過。 印象中莫如懷從未笑過,他永遠與周圍保持著一份若即若離的淡漠,好似隨時會抽身離去。唯一真心對待的大概是他那群徒弟,也僅是盡一份師父的義務。 可是,他會釀一種很好喝的酒,他將那酒送遍云霄宗,送給落雪。 甜而不醉人,落雪很喜歡,在一壇飲盡后不知足的追著莫如懷要配方。 莫如懷拒絕了他,他用一種略帶傲慢的語氣說這是他們家族不外傳的秘方,姚宋香來找他他也不會給。 但是在第二日,他的弟子奉若搬了一大壇找落雪,說是莫如懷給他的。 此后隔三差五,奉若都會來一趟月落峰,直到他成為落雪在整個云霄宗,除鄔蟬外最熟悉的人。 冰涼的東西從眼中漫了出來,柔軟的指腹將它輕輕擦去。有手掌輕柔的拍著他的肩膀,像是在哄著他一般。 落雪睜開了眼睛。 天不知什么時候已經黑了,修筠卻沒有將他叫醒。 銀色發絲落在臉上,修筠低頭望著他,落雪在那雙純凈的緋紅眸子里看見了擔憂。 尚未完全從夢境中清醒,落雪用手遮住了眼睛。 然后一轉身,抱住了男人的腰。 緊緊環住。 淡淡的味道如雨后青草上的露珠,洗凈夢中的血腥味,霸占了落雪全部的嗅覺。 這是獨屬于修筠的味道。 這樣就能夠讓他安心。 一直輕輕拍著他肩膀的手卻停了下來,修筠雙臂微微舉起,不知該如何下一步動作。 第一次直面他直白的脆弱與依賴。 直到落雪完全回過神。 卻有些貪念這種感覺,人.rou枕頭如此舒適,因此他裝作沒有發現,依然枕著男人的腿。 他望著已經將視線移開的人,問道:修筠,你知道什么能讓人夢見別人的回憶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816 00:18:44~20210817 02:55: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納涼龜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妙筆生花 20瓶;榴蓮 10瓶;椰樓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37.第 37 章 第37章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夢見其他人了。上一次是風盈袖, 這一次是莫如懷。 修筠搖了搖頭:記憶是每個人靈魂重要的組成部分,如果可以被窺視,就可以被篡改, 沒有外力可以做到。 但是, 有一種靈獸天生可以竊取。 他說著低下頭, 望著落雪。 狐岐山的玄狐,他們天賦技能都和靈魂本質有關。聽聞九尾可以直接窺視記憶, 但我并未見過。 落雪:唉?! 他直接坐了起來, 瞪大了眼睛望著修筠。 大腦有一瞬間充血, 又很快冷靜下來。 我剛才做夢夢見了莫如懷也就是云霄宗現在三長老的回憶, 之前我也夢見過風盈袖的。 他說著食指指向自己:修筠, 你覺得,我像不像九尾玄狐? 腿上驟然輕松,讓修筠心中泛起若有似無的失落。他看著面前的少年, 落雪的原型他亦見過,在狐貍中頂級的好看, 但是 修筠搖了搖頭:玄狐都是銀色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落雪點了點頭。 我也認為, 我不是。 他自己是什么,他可太清楚了。 他母親就是只普通山狐, 兄弟姐妹們也是到了歲數盡數逝去,他不過是走運得了修筠的血, 才沒有跟著老死。 想到這里,落雪忍不住挪了挪, 離修筠又近了點。 少年低頭拿出腰間白色狐尾,展示給旁邊人看。 我不知道推測的對不對,這條尾巴, 我猜是玄狐的。第一次夢見風盈袖的記憶時我在千鶴宗,那時離狐尾想來不遠,這次更是直接掛在我腰上。至于為什么是我,可能因為我也是狐貍。 修筠,你覺得呢? 柔軟的身體隔著一層錦衣緊挨著手臂,他仰著頭,巴掌大的臉完完整整落在修筠眼中,狐貍期待的等著他的回答。 過于親密讓修筠感到不自在,更何況他剛醒來便看到狐貍枕著他在熟睡。 總覺得四周空氣開始稀薄。 落雪如此自然。 云霄宗的人說他們以前是道侶,在他們沒未分手時,便是如此相處的嗎? 修筠很想知道,那時的自己是什么心情。 半晌沒有回應,察覺到他走神的狐貍歪了歪頭:修筠? 修筠一頓,又很快望了回去。 落雪仰著臉認真的望著他,他的雙頰上有淺淺的紅色壓痕,眼角還泛著剛睡醒的緋紅色。落雪皮膚極白,這點紅色便像是晶瑩剔透的雪上落滿著盛開的紅色山茶。 修筠望著那抹紅,說:我不知道,未曾聽說過,或許是我忘了。 少年聞聲苦惱的皺起了眉,眉間展露些許愁緒。 快點恢復記憶就好了 說完他自己一頓。 落雪都快忘記了,修筠恢復記憶,第一個就會去收拾他。 修筠說:我也想快些恢復記憶。 左手突然抬起,男人柔軟的指腹摸了摸落雪左眼眼角那點紅色。 而后皆是一頓,修筠問:你這只眼睛,是怎么回事? 像是為了能更好看清,男人離得很近,這個角度并不能讓落雪完整的看見修筠,于是那只手的觸感更加明顯。 輕輕地,有些癢,不僅僅是皮膚,好像心也癢癢的。 腦袋像是墜入云端,些微失重的眩暈感。落雪連忙一縮脖子,與他拉開了一點距離。 卻也沒有多遠,少年低著腦袋,修筠正好可以看見他碎發下的耳朵尖。 沾染了一點點粉色。 突如其來的主動靠近,修筠并不討厭。 他聽見狐貍細小的聲音說:生下來就是這樣。一開始我也想過能不能治好它,畢竟多只眼睛能看的更清楚些。后來才知道,天材地寶只對后天受傷有用,天殘無藥可醫。 我也不知道兩只眼睛是什么樣的,因此也沒覺得有哪里不方便 沒有擁有過,自然不知道失去了什么。 修筠沉默了一會,那只停在空中的手向上移動,自然的揉了揉狐貍腦袋。 太過明顯的哄人動作,在落雪還未完全反應過來時,修筠又道:我知道一個靈器,可以讓你看見。 落雪一愣:你是說萬華鏡嗎?可、可它落在奇駿山了。 混沌海的中心為奇駿山,山中異寶無數,然其兇其險,卻堪比容納所有不入輪回之物的歸墟。 它的上一任主人亦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大能,一千年前,他帶著萬華鏡與同伴一起闖蕩奇駿山,最終卻葬身海底,連帶著萬華鏡一同遺失。 狐貍望著他的眼神分明渴望,渴望之外卻又是拒絕。 太危險了,縱使是修筠,也不能全然保證不會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