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偷懶了。傅安鈺拿起合在狗狗床邊上的文件夾，翻到后半部分，攤在明瓔面前，對照表的后半部分，有對電子產品基礎詞匯的詳細解說。

    明瓔一看，還真是這么回事，謊言不攻自破，頓時說不出話來。

    她沉默幾秒，小聲說：我不想學了。

    你覺得它不重要是么？傅安鈺問。

    我只是誤入人界，等過了拘留期，就該回家了。話至此，明瓔索性坦白，既然不在人界長居，我又為什么要學這些？

    嘴上雖然這么說，抬頭與傅安鈺對上目光后，明瓔不情不愿地抬爪扒拉了一下對照表，哼哼唧唧：知道啦，我學。

    等她借助對照表，熟悉完平板電腦上的各種功能后，午飯也送了過來。

    目送老婆婆離開房間，明瓔好奇問：為什么有時候來的是老婆婆，有時候是杜蕓歆？

    那位老婆婆是我雇傭的家政阿姨，負責準備三餐和打掃房間。傅安鈺解釋，杜蕓歆雖然是生活助理，但她的工作并不是這些雜活，照顧你也只是出于興趣。

    她說自己是普通人。明瓔想起杜蕓歆的話，忍不住說出來。

    她的確是普通人。傅安鈺點頭，但她并不排斥妖族。

    那你呢？明瓔問她，聽說你總是去抓犯事的妖族？

    我不討厭妖。傅安鈺答。

    明瓔總覺得她沒有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不過她懶得追究，本來也只是隨口一問而已。

    她開始吃午飯，吃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今天好像沒有傅安鈺的份，驚訝地轉過頭。

    傅安鈺正在回消息，感受到她的目光，也轉過頭，怎么不吃了？

    你今天怎么不吃飯？明瓔問。

    我有事。傅安鈺說完，將平板電腦從充電器上取下來，和對照表一起放到狐貍窩里。

    明瓔哦了一聲，吃干凈蛋羹，躥回小窩，打開平板電腦看電子書。

    傅安鈺接了個電話，邊說邊往外走。

    電子書的內容正好是明瓔最想了解的人界風土人情。她團在平板電腦邊，看一頁拍一下屏幕，大約翻了三四十頁，口渴去喝水時，忽然發現傅安鈺的電腦包還擺在椅子上！

    明瓔不知為何有些慌，忙按鈴，打算叫杜蕓歆過來。

    她只曉得電腦對傅安鈺來說很重要，畢竟傅安鈺每天都提著電腦包進出，每夜還要在電腦前處理事務到凌晨。

    杜蕓歆很快推門進來，手里還端著一盤蔓越莓曲奇和一杯牛奶，還沒走幾步，就見明瓔著急地圍著椅子躥來跳去。

    傅安鈺的電腦落下了！明瓔努力去夠電腦包。

    啊，別怕別怕。杜蕓歆忙止住她的動作，沒事的，傅總要是真忘了電腦，會給我發消息讓我帶過去。

    可她中午的時候說有事呀！明瓔半信半疑。

    嗐，你是不熟悉傅總！杜蕓歆笑著說，傅總的事可多著呢，可能是飯局，也可能是采訪，這些事都不需要用到電腦，有她這個人過去就行了。

    她往水碗里倒滿牛奶，又把擺滿曲奇的盤子放到明瓔面前，吃吧，別想那么多了，看不出來你還挺擔心傅總。

    我哪有擔心她了！明瓔生氣地哼了一聲，吃了兩口餅干，心情才變好，這是什么點心呀？蛋和奶的味道都很濃郁，里面好像還有果干？

    是現烤的蔓越莓曲奇啦。杜蕓歆笑了笑，真的好吃嗎？

    唔，好吃！明瓔邊咀嚼邊評價，不過在連著吃了六七塊曲奇后，有些猶豫地改了口，就是容易膩，還偏甜了，吃一兩塊沒關系，但多吃就會感覺喉嚨不太舒服。

    她喝了口什么也沒加的純牛奶，咂了咂嘴，繼續評價：配上淡牛乳會好一些，不過還是偏甜偏油了。

    杜蕓歆眨了眨眼，那我明白了，待會兒我少做幾塊，每份的用量會稍微有點調整，你可以嘗嘗哪幾種口味會好一點。

    你要我試吃嗎？明瓔問。

    也可以這么認為。杜蕓歆點頭。

    你不是專門做給我吃的。明瓔卻失望地說。

    杜蕓歆一愣，倒是直接承認了：確實，但你是怎么猜到的？

    我不告訴你。明瓔一口氣喝完牛奶，不大高興地縮回窩里。

    她自幼在長輩的寵愛中長大，在感知他人好意這點上十分敏感。單是看杜蕓歆的眼神，她就知道這些曲奇不是烤給自己吃的。

    哎呀我錯了！杜蕓歆忙道歉，把剩下的牛奶全倒進水碗，那我告訴你是做給誰吃的，好不好？

    明瓔不睬她，兩股狐尾煩躁地一甩，做了個趕客的姿勢。

    小狐貍鬧了脾氣，一整個下午都不想理杜蕓歆，甚至還想等傅安鈺回來了去告狀，就說侍女小杜故意戲耍自己。

    誰知到了晚飯的時間，傅安鈺竟沒有回來。

    明瓔枕著黑屏的平板，守著空蕩蕩的臥室，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傅安鈺在默默觀察她，其實她也在默默觀察傅安鈺。臥室里懸掛著一只鐘，當指針變成一條直線時，傅安鈺就會在房間里開始吃晚飯。

    傅安鈺不在家的時候，三餐都是由杜蕓歆送來的，以免會說話的狐貍嚇到家政阿姨，今晚也不例外。

    杜蕓歆放下飯菜時，明瓔心神不寧地問了句：傅安鈺還沒回來嗎？

    快了快了。杜蕓歆安撫她。

    發現她眉宇間也有憂色，明瓔忽然問：小陳帶傅安鈺去哪了？

    小陳是傅安鈺的司機這是杜蕓歆告訴她的，人族所說的司機就是駕車人的意思。如果傅安鈺要去什么地方，那么身邊一定有小陳陪同。

    這我哪知道！杜蕓歆苦笑，我只是個普通人。

    她話音剛落，就聽房門吱呀一聲響，傅安鈺推門進來，一眼看到明瓔，冷厲的目光稍稍緩了些。

    但她剛坐下，明瓔就立即沖到她身旁，繞著她跑了幾圈，不停地嗅嗅，渾身狐毛微微炸開。

    怎么不吃飯？傅安鈺問。

    你是不是抱過別的妖了？明瓔也問。

    第14章

    來到傅安鈺身邊的這幾天，明瓔從沒在她身上聞到過其他妖族的氣味，平時只有淡淡的松木清香，以及淡淡的煙草味。

    但現在，她卻嗅到一股特別濃郁的妖氣，似乎是貓族的味道，還是只母貓。

    明瓔的占有欲很強，哪怕知道傅安鈺會和妖有接觸，可只要傅安鈺還在當她的飼主，她就不希望傅安鈺也喂其他妖族吃東西，或者把對方抱來抱去。

    傅安鈺一怔，看著炸毛的小狐貍，有些哭笑不得，卻還是耐心解釋：回來的路上，抱過一只貓。

    你抱了她很久。明瓔說完，自己先覺得別扭了，莫名感到話里有一股不知從哪來的醋味兒。

    你在介意？傅安鈺問。

    我、我只是隨口問問！明瓔沒料到她會這么問，忙為自己下意識的反應找借口。

    杜蕓歆在一旁努力憋笑。

    問清楚了就吃飯吧。傅安鈺脫下外套交給杜蕓歆，干洗店還開著，去清理一下。

    等杜蕓歆托著西裝外套走了，傅安鈺在明瓔面前蹲下，掌心輕輕拂過她背上還沒趴下去的狐毛，見小狐貍眼神警惕，卻并沒有表露出厭惡的反應，不禁有點樂在其中。

    明瓔被她碰得心里毛毛的，把身體稍微趴低一點避開她的手，幾乎是肚子貼地爬回飯菜邊上，見傅安鈺沒有跟過來挼自己，才放心地大口大口吃起飯。

    吃完飯，她終于想起自己還有告狀這回事，趕緊對傅安鈺說：小杜今天戲耍我。

    怎么個戲耍法？傅安鈺問。

    她烤了曲奇讓我試吃。想起這件事，明瓔依然生氣，但那些曲奇并不是做給我吃的，她怎么能這樣呢！

    傅安鈺聽完，只是笑笑，甚至還問她：你覺得曲奇味道怎樣？

    不怎么樣！明瓔氣鼓鼓地說，還不如你給我吃的面包片味道好。

    傅安鈺稍作回憶，才想起自己捉住小狐貍的第二天早上，確實給她吃過一點現烤的面包片，沒想到小狐貍竟然能記住。

    見她眼中含著笑意，明瓔有些不自在，總感覺壞女人的心情很好，似乎并不覺得這件事有什么可生氣，猶豫再三，干脆岔開話題：算了，不提她了。你今天到底去干了什么事呀？怎么還抱上貓妖了？

    明瓔問完就后悔了，心想怎么能問這種事，這是一個階下囚該問的嗎？

    先前傅安鈺剛回來那會兒，她嗅到氣味下意識問，已經不合規矩了。

    想到這，明瓔頓時害怕起來，縮回小窩里怯怯地看著傅安鈺。

    傅安鈺并不知道她腦補了這么多亂七八糟的，只是針對這個問題回答：順路救的。

    發生了什么？見她沒介意自己的失禮，明瓔忍不住追問。

    剛才被小杜拿走的那件衣服上，只有妖氣，沒有血腥味，說明被救的貓妖并沒有受傷。既然沒有受傷，傅安鈺為什么要說救呢？

    她爬上高架，驚動了警方。傅安鈺說。

    經過學習，明瓔已經大概知道高架和警方是什么意思了，立即想到一只貓妖蹲在高架橋上，在往來的車流附近瑟瑟發抖的情景。

    她怎么敢去高架上？她沒好氣地說，太危險了！

    她和一位人族姑娘分手，想不開去自殺。傅安鈺淡淡地解釋。

    明瓔聽了有點懵，母貓和人族姑娘在一起這豈不是磨鏡之戀嗎？！為什么傅安鈺能這么平靜地道出實情??？

    震驚幾秒，她定了定神，才問：這應該屬于擾亂社會秩序吧？那你把她帶去哪里了？

    也不知怎的，她擔心傅安鈺會把貓妖帶回來，和自己關在一起。

    公安局。傅安鈺說，之后她會去哪里，全看警方的安排。

    明瓔腦中忽然有一個想法，脫口問：為什么你沒把我送去公安局？

    你不一樣。傅安鈺搖頭，卻沒有詳說，撈起狐貍往浴室走。

    哪里不一樣？明瓔覺得很奇怪，我們都是擾亂社會秩序的妖呀！

    我在警方介入之前逮捕了你。傅安鈺解釋，所以，由我來對你負責。

    明瓔似懂非懂，但聽傅安鈺親口說對你負責時，她竟莫名感覺心安。

    不行不行，怎么能對壞女人產生依賴！

    明瓔忙甩開這種念頭。

    這兩天她都臥在小窩里看書和電視，運動量明顯變少，傅安鈺在浴室為她解開腿上繃帶時，她甚至差點忘記自己還受著傷。

    最近傷口還疼么？傅安鈺邊檢查傷口，邊問。

    好像沒什么感覺了。明瓔覺得這應該是聚靈生出雙尾的緣故，她的每條尾巴都能用來儲存靈力，而那些惡妖留下的傷，雖然難解，但只要靈力足夠，化解速度自然也會變快。

    傅安鈺扔了繃帶，清洗完傷口上殘留的藥，讓她在洗臉臺上來回走了走，確定她真的不疼，才在洗臉池里放上水，調好水溫把狐貍放下去，試試。

    傷口剛長出新rou，明瓔剛進水的時候，還有點不適，但這點不適很快就消失了。

    她在水里稍微劃了劃，索性打了個滾，試圖把全身都浸在溫水里。

    只是洗臉池實在太小，她的兩條尾巴全掛在外面，泡水的時候并不是很舒服。

    傅安鈺見狀，直接往浴缸里放水。

    明瓔剛把身上的毛浸濕，就被她撈起來放進滑溜溜的浴缸里。

    自己玩會兒。傅安鈺轉身離開浴室，再次進來時，手里提著一個放睡衣的防水袋，隨手關上門。

    聽到動靜，明瓔下意識仰頭，正好看到傅安鈺脫下襯衣搭在一旁，如雪肌膚一覽無余。

    傅安鈺剛要抹下肩上的帶子，只聽身后傳來小狐貍的尖叫，以為她撞著哪了，忙幾步走到浴缸邊，俯身問：怎么了？

    你你你你怎么敢在外人面前這樣？??！明瓔沒想到她還會過來，嚇得把臉埋進濕尾巴里，聲音悶悶地傳出來。

    這樣是怎樣？傅安鈺不理解。

    衣、衣服呀！明瓔只覺臉上又開始燙起來，你怎么能穿成這么不知羞恥的樣子

    我們都是女性。傅安鈺提醒她。

    明瓔哽住了。

    她介意，卻又不敢告訴傅安鈺。在她的記憶中，如果有族人敢在外人面前毫無顧忌地除去衣物，那這名族人定是要遭罰的，不論性別。

    看出她的尷尬，傅安鈺拉上了從沒用過的浴缸簾。

    明瓔暈乎乎地趴在水里，即便視線被遮擋，她已經看不見傅安鈺了，可眼前還是晃動著對方的身體。

    壞女人的肌膚是連妖也會嫉妒的白皙，光潔無痕，身材放眼整個狐族，也是數一數二的。

    等等，她為什么要想到這些??？！

    聽到外面響起水聲，明瓔把臉浸到水里打算冷靜，可水也是溫熱的，不頂用。于是她放出靈力扳動水龍頭開關，把冷水澆到臉上。

    冷水激得她打了個寒顫，不自地哆嗦一下，但腦子確實清醒多了。

    明瓔冷靜下來，隔著簾子聽水聲，心想自己果然還有很多東西要學。人界的風土人情和妖界實在差別太大，離開人界之前，她得盡快習慣，不然總這樣一驚一乍，對自己也不好。

    等水聲停了之后，又過一會兒，簾子才被拉開，傅安鈺將狐貍抱出浴缸，和往常一樣把她團進干毛巾里，搓干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