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馴(強強) 第110節
“失去了對一切的興趣。 就會被回憶和悔恨的毒蛇折磨、吞噬?!?/br> - 裴延在看奧涅金的時候,周達非正在片場拍戲。 他不是故意不去的,他連今晚有奧涅金的演出都不知道。 半個多月前,周達非的新戲正式開拍,片場在一個外地的影視城,全劇組吃住都在那邊,估計要到殺青才回上海。 今天晚上有場夜戲,戲本身并不難,但女主rou眼可見不配合。 女主姓盧,叫盧羽,人稱盧姐,是資方老板的女兒。盡管她年紀比周達非還小,但所有人都得尊稱她一聲“姐”。 周達非第一次跟這個女主劇本圍讀的時候就感受到了她從頭散發到腳趾的傲氣、抗拒和不滿。她是個新人,本事一般脾氣很大。 娛樂圈這類現象屢見不鮮,周達非估計這整部電影就是因為她才拍的。 藝術作為愛好時盡是風花雪月的浪漫,當成職業卻是沒完沒了的一地雞毛,周達非已經有充足的心理準備。 但真拍起來后,情況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經過半個月的磨合,周達非發現盧姐盡管大小姐脾氣,但對劇組其他成員還算客氣,拍戲也挺認真,不滿主要是針對自己的。 周達非跟這個盧姐從前毫無交集,更不可能得罪她,周達非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她肯定是對自己的專業素養高度不信任。 她十有八九是聽了很多不知真假的周達非與裴延的往事,把周達非看成了一個狼心狗肺一無是處的關系戶。 周達非也懶得解釋。他第一次獨自帶一個這么大的劇組,每天第一個來片場,回賓館后還會繼續看劇本分鏡,和編劇、攝影商量修改的地方。半個多月下來,周達非一摸肋骨,知道自己肯定是瘦了。 對千金大小姐來說,工作中一丁點兒的不順心都是天大的事兒;但對于普通社畜來說,戲能拍下去就行了。 周達非不計較,可是這位刁蠻的盧大小卻姐是每一天都想把他踢出去。 終于,讓她等來了機會。 今晚資方盧總——也就是盧大小姐她爸會來探班,聽說是出差路過順便看看。 按照周達非的計劃,他們這場不難的夜戲完全可以在盧總到達之前就拍完;然而盧姐生拖硬拖,把自己本就不那么出眾的演技展現得更加拉胯,成功熬到盧總進門都還沒拍完。 周達非對此是一個字的評價都說不出口。 盧總來了,盧姐毫不避諱自己的關系戶身份,直接戲也不拍就上去跟老爸訴苦。她倒是既不捏造事實也不遮遮掩掩,單純就是表達對周達非的不信任,說得沒完沒了。 可劇組時長多一天就多燒一天的錢,通告單上規定的任務是每天必須完成的。 周達非和其他工作人員一樣,跟盧總打過招呼后就回到了拍攝區域,只有女主盧姐還在那里喋喋不休。 這個影視城的條件不是很好,起碼跟裴延的《失溫》是沒得比。入冬了,空調的作用只能說是聊勝于無,休息廳很簡陋,就在拍攝區域旁邊。 由于隔音效果不好,里面甚至斷斷續續能傳出尖利的爭吵聲,只是聽不清內容。 劇組里的其他人多少也能感覺到女主和導演不對付,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關系戶新導演,又能有多少本事令人信服呢? 周達非年紀輕資歷淺,還背著個“前關系戶”的“美名”,劇組上下除了女主盧大小姐就沒人比他經驗更少,他知道不服氣的人是占大多數的。 他曾經在休息時間聽到場記和燈光聊天。她們在談論這個神秘的導演周達非,說他真是白瞎了這張臉,隨便當個演員不好嗎?裴延家大業大,總不可能餓死他。 非要當導演,還跟裴延鬧翻了,導演是什么人都能當的嗎? 那天正好要修改一場很關鍵的戲的臺詞和分鏡,編劇不太能領會精神,周達非只能自己上手,動腦動得像做了五張江蘇省理科高考數學試卷。 他在門口站了會兒,放輕腳步離開,什么都沒說。 跟工作相比,指指點點連根雞毛都不算。周達非聽這些早已聽到麻木,他覺得現在就算有人指著他鼻子罵“你不過就是個爬床的離開裴延你還算個毛線”,他都不會有任何反應。 那段對話里,周達非最想反駁的點在于:演員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當的。 事實上,所有職業都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 盧姐在休息廳跟盧總吵了不知多久,眼瞅著快晚上十點了。整個劇組無所事事地耗在這里,都開始犯困。制片主任來找周達非,“周導,要不你去喊盧姐一聲?” 周達非抬頭看了制片主任一眼,這是個老狐貍,摸爬滾打許多年,肚子里一滴好水都沒有。 出頭挑刺的事兒他是不會干的,全扔給周達非。 可周達非想了想,真就走向了休息廳。 走得越近聽得越清。周達非走到門口,聽見里面盧總好脾氣地跟盧羽說,“你不是還挺喜歡檸檬涼的嘛?!?/br> 不提檸檬涼還好,一提檸檬涼盧羽炸了,“檸檬涼是裴延把他抱在腿上手把手教著拍出來的那能一樣嗎!” 盧羽臺詞功底還不錯,這一聲半撒嬌半怒吼口齒清晰響徹云霄,大半個片場的人只要不聾應該都能聽見。 周達非能感到周圍倏忽一靜,氣氛像凍住了。他正要敲門的手頓了頓。 休息廳里陷入了短暫的無人說話,片場更是一片死寂,尷尬得像水蒸發完了的鍋。 周達非知道這里無數雙眼睛都八卦地等著看他笑話,可是他看了眼表,十點多了。 真的不早了。 周達非深吸口氣,假裝什么都沒聽見,若無其事地敲了敲門,“盧羽,我們準備再拍一條?!?/br> 他語氣平靜,好像一個不會有任何情緒的人。 -------------------- 我已經開始為沒有讓他們見面感到罪惡了(哭 第92章 上頭 大約過去了五六分鐘,休息室的門從里打開了。 盧羽板著臉走出來,盧總在后面跟著,看見周達非時還笑了笑。 周達非點了下頭,算作示意。 “今天還拍嗎?”周達非問。 盧羽小孩子脾氣,吵架吵個三兩句就紅眼睛,氣得背過身不說話。 盧總又只能去哄女兒,“囡囡不要生氣了?!?/br> “你看這么晚了,大家都很辛苦,我們趕緊把戲拍完吧?” 或許是覺得再鬧也無用,盧羽冷著臉回到了拍攝區,很快就把那條平平無奇的夜戲拍完了。 盧總十足是個女兒奴,大吵一架也沒生氣。拍戲的時候他就在場邊坐著,拍完又馬不停蹄地上去哄女兒。 盧羽的脾氣卻顯然沒這么好。她已經明白父親雖然寵她,卻也不會任她胡鬧,就這么把周達非換走是不可能的事。收工后,盧羽一句話沒說就走了。 以往她好歹會謝謝攝影師燈光師,再跟她喜歡的化妝師jiejie說再見。 今天這場面說和諧是假的,但周達非從頭到尾還挺淡定。 離開片場前,老狐貍制片主任又來沒事找事,抑揚頓挫道,“今天辛苦周導了啊?!?/br> “嗯?”周達非聽出了制片主任看似關切實則嘲諷的語氣,狀若無事道,“沒什么,大家都辛苦?!?/br> “.........” 周達非知道職場上有那種倚老賣老、看新人笑話的老油條,而劇組本質上也是個職場。 新人缺乏經驗,和大家都不熟悉,明里暗里的行規也不清楚,如果再加上些半真半假的負面傳聞,被指指點點是很正常的事。 周達非讀大學的時候,學校規定有實習學分,他再不情愿也得水一份出來。 周達非先是在學校的招聘會上隨便找了個暑期實習,干了幾天后卻風言風語突起。學校招聘會上簽的實習生校方都能知道,估計周立群還是打了個招呼。 于是周達非直接走人,實習證明也不要了。他不想讓周立群知道,只能根據公開的招聘信息海投簡歷。那會兒已經是六月底,暑期實習的選擇已經很少,但大約是學校牌子好用,沒幾天周達非還真面上了一家規模不大的券商。 那是與第一份實習截然不同的體驗,周達非的老板是一個超級無敵奮斗逼,沒有一天在晚上十點前下過班,周末更是完全不存在的東西。 他喜歡給員工畫大餅,但腦子不靈光,能力在同級別人士中不算很強。在他的領導下,大家做了許多浪費時間浪費精力方向錯誤極端冗余的工作。 那是周達非第一次深刻體會到什么叫被萬惡資本家當驢使。 過往種種,讓周達非對職場的忍耐度極高。 他覺得盧總大體是個靠譜的人;而盧羽盡管脾氣不好思維幼稚,但多少還講點道理,該拍的戲也堅持拍了,至于水平... 總歸比當初的閆尤要好。 周達非覺得,如今的困境比從前《檸檬涼》拍到三分之一不得不換個小傻蛋男二好多了。 周達非回到片場附近的賓館時是晚上十一點多。他整理了一下明天要拍的戲,洗完澡攤到床上已經午夜。 他不知道的是,在幾百公里外,此時的上海,《奧涅金》已經散場一個多小時。 夜已深,周達非卻還不是很困。他正打算再看看分鏡,卻發現手機上接連跳出了好幾條消息。 點開一看,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剛建的群組,連名字都沒改,里面有三個人。 他、林淺予、趙無眠。 林淺予:「分享鏈接:《葉甫蓋尼·奧涅金》登陸上?!?/br> 林淺予:「!糟了!」 照無眠:「!奧涅金!」 周達非:「...這個群是怎么回事?!?/br> 林淺予:「捂臉.jpg」 林淺予:「我本來是想把這個鏈接同時發給你倆,不知道為什么建了個群,,,,」 周達非:「。。上海有奧涅金了?!」 林淺予:「你倆居然都不知道?」 周達非:「我最近在影視城拍戲,剛從片場回來?!?/br> 照無眠:「我最近在寫論文」 照無眠:「燈火通明的通宵自習室.jpg」 林淺予:「。。。那要這么說的話,我也才從電視臺回家?!?/br> 林淺予:「sad」 照無眠:「...anyway,上海有奧涅金了,這也算是個好消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