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馴(強強) 第94節
浴室里熱汽朦朧,周達非越洗越迷惑。熱水帶走寒氣的同時也驅散了盛怒下的不清醒,直覺和理智都告訴周達非肯定出事兒了。 洗完澡出來,周達非把頭發擦到半干,找了身干凈衣服換上,像往常一樣往懶人沙發上一靠。 書架上原本被收在里側的盒子,如今大剌剌地擺在外面。 原來如此。 那個盒子里就裝了一樣東西,于是周達非明白了。他心里生出一股意料之中的反感,和幾分異樣的情緒。 他起身打開盒子,確認里面的票完好無損,便又放了回去。 門被敲響了。 周達非嗯了一聲,只見閆尤左手推開門,伸進來一個小腦袋,眨眨眼睛,“表哥喊你下去吃飯?!?/br> “.........” “我不餓?!?/br> 閆尤右手又托出一個熱氣騰騰的碗,“廚房還煮了姜湯?!?/br> “………” 那碗看著怪沉的,閆尤一只手拿著,搖搖欲墜。 周達非接過姜湯往桌上一放,沒有要喝的意思。 “午飯你們吃吧,我就不下去了?!?/br> 閆尤走后沒一會兒,裴延來了。他站在門外敲了兩下,聲音繃得像快斷的弦,“下來吃飯?!?/br> 很奇怪,裴延今天兇神惡煞出手狠辣,周達非卻很平靜,覺得并不可怕。 可能殊死掙扎是窮途末路之人才會做的事,一切盡在掌握的人永遠游刃有余。 就像他們初遇時,裴延被狠狠觸怒,已決意不會放過他,面上卻無比云淡風輕。 而如今,周達非在裴延的命令中只能聽出一股日薄西山的色厲內荏。 周達非主動拉開門,語氣還很沖,“你動我東西了是吧?!?/br> 裴延有一瞬躲閃的眼神說明他并不想討論這個話題??芍苓_非直截了當,裴延躲無可躲,“是?!?/br> 周達非點了點頭,靠在門邊,“是以前就翻過,還是這次是第一回 ?” 裴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伤某聊瑢τ谥苓_非來說無異于一種答案。 裴延從手機里調出周達非打架的校內報道,不知是質問還是找補,“公司員工背景調查,查出了這個?!?/br> 周達非掃了一眼,那報道的標題有些熟悉,透著一股濃郁的嘩眾取寵。 「震驚!金融系兩大男神于光天化日下大打出手!到底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周達非翻了個白眼。 這么垃圾又降智的推送居然到今天還沒被刪掉。 “對,”周達非坦坦蕩蕩,“這上面是我,有問題?” 裴延:“另一個人是誰?!?/br> “就是趙無眠的前男友,”周達非語氣隨意,但顯然氣完全沒消,“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br> “你為什么打他?!迸嵫拥恼Z氣像在審問。 “我打他當然是因為他該打?!敝苓_非覺得這個問題無比多余,“還是我主動動手的?!?/br> “不過,這跟你沒什么關系吧?!?/br> “你還記得,我問過你,有沒有喜歡過趙無眠吧?!迸嵫颖戎苓_非高一點,目光向下審視著他。 “我也說了。沒有?!敝苓_非毫不回避裴延的注視,“我們就是很好的朋友、藝術伙伴?!?/br> “我很少見到朋友之間像你和趙無眠這樣的?!迸嵫勇曇粼絹碓匠?。 周達非:“那可能是因為我和趙無眠是真正的朋友,而世上大多數人彼此都只能算熟人?!?/br> “可是趙無眠對你很重要,”裴延的語氣有些他不想承認的煩躁,已經按捺許久,“重要到了一種……一般人真的會這么在乎一個普通朋友嗎?!?/br> “趙無眠他不是我的普通朋友?!敝苓_非看著裴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br> “不僅如此,他還是我最好的藝術伙伴,我心中最完美的藝術家形象;某種程度上,也是我的繆斯?!?/br> “至于愛情,”周達非冷笑一聲,沖動會讓人在吵架時憋不住最傷害對方的話,“愛情算是個什么東西。我說過,它荒唐、原始、沒有邏輯?!?/br> “你說趙無眠是你心目中最好的藝術家?”裴延怔住了,難以置信。 “嗯?!?/br> 裴延的呼吸有一絲他自己都無暇注意的顫抖。 他始終視周達非為那個真正懂他的人,他們如此不同,卻又如此相似; 他呵護著周達非,想讓周達非成為他真正想成為的導演——世界上最好的導演; 他知道自己不會是周達非推崇的那類藝術家。但他一直以為周達非心目中完美的藝術家該是基耶斯洛夫斯基,普希金… 甚至是沈醉夏儒森都能讓裴延好受一些。 居然是趙無眠,這是一個夾雜了過多私人感情的答案。 “裴延,”周達非不想再管面前這個人叫老師,“你翻我東西,大冬天的把我扔冷水里過一遭——還按著我的頭差點給我悶死,都是因為趙無眠?” “是?!迸嵫友凵耜庩幍?。 “那你真的該去醫院,”周達非直言不諱,“你要么腦子有問題要么心理有問題?!?/br> 周末尚未結束,可周達非已經不想再呆在這里了,他頭發都還沒干就說自己要回橫店。 裴延沒有攔他,現在見到周達非并不會緩解他的焦慮和痛苦,反倒令他無所適從,把彼此的關系推向更僵的僵局。 或許他們雙方都需要一個冷靜的時間。 周達非行李不多,還都放在樓下沒動。他拎著就打算離開。 裴延站在門口。周達非不悅中有些無奈,“什么?” 裴延最終沒忍住,“你真的沒有喜歡過趙無眠嗎?!?/br> “…………” “沒、有?!?/br> 閆尤今天中午一個人在餐廳吃了午飯。阿姨做了好些菜,有葷有素,口味有南方的也有北方的,閆尤都很喜歡吃。 甚至吃了整整兩碗飯。 他剛吃完,打算把碗筷收好送去廚房,就見裴延走了進來,“導演回橫店了,你還在這兒呆著?” “??!”閆尤大驚失色,“周達非回橫店了?!” 就算是放假,閆尤也不想跟裴延呆在一起。 他寧愿被周達非逼著背臺詞。 “車在門口,你還不趕緊去,”裴延另有打算。 他跟周達非這回吵成這樣,估計不冷戰個十天八月是不可能的好的。 何況周達非現在狀態可能也不行,有閆尤跟著,好處比壞處大。 閆尤卻是僅僅不想單獨跟裴延相處。他麻溜地把碗筷一放,哐當當拖起沒來得及開的行李箱就往門口跑。 車還沒開,閆尤邊跑邊喊,“等我一下!” 周達非透過窗子看見閆尤,“…………” 閆尤把行李放進后備箱,氣喘吁吁坐上車,“你怎么剛回來就走啊?!?/br> 周達非沒說話。 “也不跟我說一聲,”閆尤撇撇嘴,“是不是跟我表哥吵架了?” “你不用現在回橫店的,”周達非示意司機開車,“反正也是周一才繼續拍?!?/br> “我知道,”閆尤小聲嘀咕,“可是你不在,我壓根不敢單獨跟表哥呆在家里?!?/br> “……………” 不知道是不是裴延授意,到了橫店后,閆尤也不回自己房間,一直賴在周達非這兒。 周達非覺得無視他比趕他走成本更低,所以也懶得管他,自己該干嘛干嘛。 晚餐是點了外賣送進來的。周達非吃完又開始看劇本和分鏡,還有已經拍過的素材。 但今天他始終靜不下心。 周達非知道裴延始終視自己為他的所有物。他可以因此對自己很好,也可以因此對自己很差。 然而周達非一直想要的,都是自由。 周達非驚詫地發現,裴延今天喪心病狂的行為沒有給自己帶來很大的影響——他的氣已經漸漸消了,他也沒有因此去恨裴延。 曾經的裴延,像一座山重水復又無力撼動的高山,攔著周達非在無望無盡的掙扎中出不了頭; 可現在,周達非只覺得裴延是一個愛而不得又心理扭曲的人。他和所有人一樣,有喜好有夢想也有妥協,有好有壞有身不由己。 如果裴延愛的人不是自己,周達非甚至會覺得他有一點值得同情。 可每個人終究走的是自己的路。裴延的路怎么走,周達非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終將要走的路,是離開。 “都晚上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呀?!背酝觑?,閆尤貼到周達非身邊坐下。 “不要?!?/br> “晚上我想看個電視?!遍Z尤可憐巴巴道,“沒一會兒就開始了?!?/br> “那你看啊?!敝苓_非頓了頓,“你不用在這里看著我,我是個成年人,不會被扔進水里就無法調節自尋短見?!?/br> “…………” 閆尤抿了抿嘴。 “要不咱們還是一起看吧!”閆尤沒有放棄,“正好能換換腦子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