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馴(強強) 第51節
“等到了重慶,我還是不能隨便跟別人說話嗎?”過了會兒,周達非平靜問道。 “你今天跟畢佳佳說什么了?”裴延反問道。 周達非自嘲一笑,“真的沒什么?!?/br> “我知道你聽見她后面說的那句話了?!敝苓_非坦然地望向裴延,“其實我不生氣,我也知道她沒什么惡意,更多的是一種...不解吧?!?/br> “畢竟我這個年紀、有手有腳卻整天...”周達非的眼皮往上睜了睜。 裴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周達非吞下去的不止未說出口的話,還有強忍著的眼淚。 那光不甚明顯地眼眶內滾動掙扎,讓人分不清是希望還是淚水。 “我就是隨便問一下,”裴延不太自然道,“又不是要把你怎么樣。你老老實實的,我會管你跟我們劇組人員的正常交流嗎?” “那我跟沈醉也可以講話嗎?”周達非問。 “.........” 裴延很會看人。就沈醉看周達非的眼神,要說一清二白是不可能的。 裴延甚至想給燕名揚打電話告狀。 “你怎么老想著沈醉???”裴延不滿道。 “我喜歡他的電影啊,”周達非說,“你不是知道嗎。沈醉跟夏儒森搭檔的電影我全都看過,都很喜歡?!?/br> “……” “周達非,我今天怎么你了,”裴延啪的拍了下周達非的臉頰,眼神陰陰的,“你這么可著勁兒地給我添堵?!?/br> “沒有啊,”周達非裝得無辜,“這不是聊天嗎,你心胸這么狹隘的?” “是。我心胸狹隘,這你第一天知道?”裴延索性認了,“你不是應該在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就知道了嗎?” 周達非雙手撐著下巴,眨了眨眼。 “我那時候確實是這么認為的,就像我那時候也覺得你是個毫無藝術造詣的俗人一樣??墒呛髞?.....” 上海夏季多雨,入夜空中響過幾道悶雷,預示著一場即將落下的暴雨。 裴延微擰了下眉,他下意識一手撐桌,朝周達非近了幾分,“后來?” “后來我以為你就是單單針對我呢?!敝苓_非趁勢在裴延掌心劃了一下。 裴延心里一顫,猛的一下收回了手。 周達非露出了一個得逞的笑意。 他拿起分鏡,“那什么,沒事兒的話,我繼續回去改這個了?!?/br> 裴延嗯了一聲,“你先上去吧?!?/br> 周達非起身向屋內走去,站在門邊又回眸朝天邊一團烏黑看了眼,“這外面像是要下雨了?!?/br> 裴延手上捏著個空酒杯,沒有說話。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暴雨,裴延也連著幾日沒有出門,悶在書房不知在忙些什么。 周達非逐步完善了《檸檬涼》的分鏡,給裴延看的時候,卻沒得到些有價值的評價。 裴延只說了句干凈利落的“可以”。 周達非這段時間以來的一口氣總算舒了出去。馬上要去重慶了,他每天能花在分鏡上的時間必然要少很多,何況他已經有日子沒改自己寫的劇本了。 那才是他真正想做的故事。 “重慶戲份的劇本已經發給你了吧?!迸嵫訂栔苓_非。 “對,”周達非點點頭,“不過分鏡還沒有,是還沒改完嗎?” “不是。我刻意交代不要把分鏡給你的,”裴延說,“《檸檬涼》畫完了,你來畫畫《失溫》的外景戲吧?!?/br> “???現在?”周達非不明所以。 “你不想看看你在畫分鏡上跟我到底差多少嗎?”裴延意味深長地笑了。 周達非并不是很想畫《失溫》。一來他不喜歡這個故事,二來《失溫》的基調已經被裴延在橫店的戲份里定死了,可發揮空間不大。 “我不管你用什么時間畫,”裴延說,“總歸在我每場戲拍之前,你都必須把對應戲份的分鏡畫好,然后拿給我看?!?/br> 周達非像剛趕完ddl準備自我放假卻又被無良老板拉回來加班的社畜一樣絕望。 “如果,”裴延強調了一次,“我是說如果,能有一個分鏡是我看了之后覺得你畫得比我好的,我就把你的名字加進團隊里?!?/br> -------------------- 明天不更哦!后天見! 第39章 最辣 裴延的承諾并沒有讓周達非被鼓舞到。 他覺得這無異于讓他和裴延比賽做裴延親自出的一張卷子,且改卷老師還是裴延自己。 周達非有一點點想向裴延表達自己的真實愿望,希望可以打磨自己寫的劇本,再拍一個幾十分鐘的小短片。 可直到出發去重慶,他依舊沒有開口。 - 夏天的重慶像一個潮濕的蒸籠,雨時悶熱,晴時灼熱,總歸就是一個字:熱。自然地理的類型會熏陶出人文地理的風格,這里的食物也是火熱熱的辣,一滴火鍋油濺到臉上都辣得人生疼。 除了短期旅行,周達非沒怎么體會過真正意義上南方的夏天。他從出生到大學畢業基本連區都沒出過,今年在上海倒是住得久,只是也沒法離開裴延那四季如春的別墅。 剛到重慶是傍晚,一場驟雨初歇??諝庵袧窈臒釟鈮褐鴵涿娑鴣?,周達非不太適應。從航站樓出來坐車去賓館,冷氣一吹他竟然覺得自己有點暈車。 裴延打完電話,看出周達非臉色不好,“在車上別看東西了,容易暈?!?/br> 周達非隨意搖了下頭,眼皮都不抬一下,“沒事兒,我從來不暈車,就西藏那盤山公路都沒事?!?/br> 周達非正在平板上看《失溫》的劇本。他把裴延修改細化后的新版外景劇本和之前在橫店收到的相對簡略的版本分屏對照著看,被改過的地方就相當于是老師畫出的“考試重點”。 周達非并不打算完全按照裴延的意圖去畫這個分鏡,但可以聊作參考。時間緊任務重,他以期末考前一周一本書的認真程度看著劇本。 裴延對周達非的關心沒有得到回應,不是太滿意。他掃了眼平板右上角的電力條,發現已成紅色。 “你平板都快沒電了?!迸嵫诱f。 “我帶了充電寶?!敝苓_非專注到焦慮,再加上最近一直煩躁,全然沒注意裴延的情緒。 他在劇本上標了個點,邊批注還邊信口吐槽,“你這車怎么回事,連電都不能充?!?/br> “.........” 《失溫》的外景拍攝場地大部分位于江北,住所也統一安排在這里。賓館樓層很高,看見整個渝中半島。 落地窗玻璃上流淌著不知何處投來的夜光,周達非在窗前站了會兒,分不清是在發呆還是遠眺。 “喜歡重慶嗎?”裴延問。 裴延不論到哪兒,都是一個樣子。他到了重慶都不吃點當地特色,讓酒店做了幾道本幫菜,又拿了瓶紅酒上來。 “喜歡?!敝苓_非說,“這個城市很漂亮,東西好吃?!?/br> 裴延也朝窗外看了眼。他若有所思,眼神中有一點自得與驕傲。 “人也漂亮?!敝苓_非補充道。 “.........” 裴延突然有幾分警惕:“你那個前女友不是重慶人吧?!?/br> “.........” “不是?!敝苓_非莫名其妙,“我說你怎么也不多關注一下我畫的分鏡,凈關心些陳年八卦?!?/br> 裴延挑了下眉,“行。那...《失溫》的分鏡你畫得怎么樣了?明天可就要開拍了?!?/br> 周達非收回目光,“不怎么樣?!?/br> “毫無感覺?!?/br> “好像又掉進了我最開始畫《檸檬涼》的狀態里?!?/br> 裴延也并不意外。 周達非最后畫《檸檬涼》能畫好,歸根結底是他找到了可以共情的點,有想表達的內容,并由此加以修改??墒沁@個共情點并不好找,也不是在所有的故事里都能找到,依靠玄乎的共情進行創作終歸是靠不住的。 裴延平靜地嗯了一聲。 “我一定要畫《失溫》嗎?”幾天來,周達非第一次問了這個問題。 “你不可能永遠靠自己的經歷去寫故事、畫分鏡?!迸嵫記]有直接回答周達非的問題,卻一針見血直戳根本,“就像你不可能永遠憑喜好去做一件被你當成職業的事?!?/br> “為什么不能?”周達非立刻反駁,狀態與平時跟裴延頂嘴截然不同,他很認真。 “喜歡的東西才是最純粹的。而且我不在乎故事來源為何,只在乎故事好不好?!?/br> “自己的故事往往是最真實的——我只希望,我的生命里能夠永遠有無窮無盡的素材去供給創作?!?/br> 周達非在和裴延討論藝術、他人甚至是過往時,可以肆無忌憚口出狂言。 但這就像主人會允許寵愛的小狗在自己的庭院里拆家一樣,是一種與自由和尊重毫無關系的縱容。 一旦涉及奪門逃跑,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周達非知道裴延是個怎樣的人??上嗵幘昧?,他有時又會忍不住想,裴延應該曾經也是有夢想的,或許他尚未泯滅的人性有一絲可能對自己高抬貴手。 周達非沒什么表情地朝裴延看去,心里卻是帶著一絲奢望的。 裴延卻沒有回應周達非的目光。 他知道周達非是怎么回事,也大致能猜到周達非的意愿。 裴延自己出身電影學院,沒背景的年輕導演的經典出頭之路他懂——不停寫劇本、不停見投資人、在層出不窮無法意想的各種麻煩中拍低成本的短片,然后投電影節。 他們中運氣絕佳的能一炮而紅,運氣還行的能慢慢站穩腳跟,而更多的人則是由于種種主客觀因素漸漸被淘汰。 “先吃飯吧,”裴延安靜了會兒,“分鏡待會兒再畫?!?/br> 周達非這一秒的呼吸是一句無聲的嘆氣。他有種買了彩票卻沒中獎的失望,“我今天不太有胃口,你先吃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