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春夜 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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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jiejie要謝我,就等我四月大婚時,多多送些賀禮就好了?!笔镎{皮,指著隔壁屋子:“剛過來時,我可都瞧見了,一屋子好東西?!?/br> “不用等大婚,你瞧上什么只管拿好了,若是馬車裝不下,我再派一輛給你,保證讓你滿載而歸?!崩顭o眠抬袖捂嘴笑道。 姐妹二人許久不見,話匣子一打開直至天色漸晚也未說完,婢女半刻鐘就來催一次,再不走宮中就要鎖門了。 十三娘意猶未盡,擁抱了李無眠一會子,起身正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又轉過頭,俯身在李無眠輕聲道:“我聽阿娘說十二娘約莫是不行了?!?/br> 李無眠大驚,她瞪大眼睛看著十三娘,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就不行了? “說來話長,元日只是臉腫了,誰想一日比一日病得重,眼見太醫署都沒了法子?!笔镫m然向來與十二娘不大對付,也看不慣她囂張跋扈,可終歸是條鮮活的生命,還是有些不忍。 十三娘走后,李無眠久久不能平靜,叫來燕字,命她派人守在府門前,若是謝池回來,先讓他過來一趟。 “可是哪里不適?”謝池剛到府前來不及換衣裳,便急匆匆地趕到暖閣,也不敢進去,怕自己身上寒涼激到李無眠,遂站在門口問。 “樓下備好了常服,將軍換了衣裳進屋說話?!甭犞顭o眠說話聲音如常,謝池方才安下心,換了衣裳,又烤了會兒火,待身上暖和了,才進了主屋。 榻上已擺了食案,魚羹、清炒菠菜、炙野菌、胡餅等,剛好是兩人的分量,李無眠遞給謝池一雙筷子:“忙了一日,想必你也累了,先吃點熱食墊墊肚子再說話?!?/br> 謝池自是欣喜,李無眠好久沒有如此主動地關心過他,可吃到一半,察覺李無眠幾乎未動筷子,面上心事重重,他也沒了胃口,令落雪成霜將食案扯下,凈手漱口后,他上榻從背后將李無眠擁在懷中,輕聲問道:“你急匆匆尋我,可是有要事?” “無論我問什么,你都照實回答?”有了先前幾次的經驗,李無眠先問清楚是否有前提。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敝x池肯定道。 “十二娘可是快……快不成了?”李無眠擔心,怕其中有謝池的手筆,可她又相信謝池,不會對一個弱女子下如此狠手。 謝池頓了一下,想來今日十三公主登門,應是與她提了,他原本也沒打算隱瞞,只是不想給月子里的李無眠徒增傷感罷了。 十二娘這一病,病得蹊蹺,一開始以為是受了風寒,可咳嗽一日比一日重,漸漸下不來床,太醫署上下束手無策,據他了解,應是撐不過元月。 “你可有法子救她一命?十二娘從前確實不懂事了些,可她年紀還小……我實在不忍……”李無眠思前想后,宋先生既然能治她的啞疾,還能將重傷昏迷的宋懷山從鬼門關拉回來,醫術定然比太醫署的高明。 謝池不忍拒絕,點點頭,表示可以一試,但不能保證一定有救。 翌日下朝,謝池以拜見姑姑,請安為由,帶宋先生入了宮。似是因十二娘病重,謝貴妃面容憔悴,謝池直截了當說明來意,宋先生隔著紗簾為十二娘把脈問診,又問了些狀況,起身后未多言,也未開方子,情形十分明顯,無藥可醫。 謝貴妃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再度破滅,幾乎昏死過去,宋嬤嬤也腫著一雙眼睛,扶著謝貴妃,低聲痛哭。 回去路上,謝池與宋先生未言半句,直至進入將軍府,關上書房的門,宋先生才道出原委。 “將軍可曾記得,當年你取過一包西域秘藥讓我查驗,名叫‘獨身’?”此藥是從謝貴妃暗室所得,她曾秘密給過一些妃嬪下藥,最后自己也被謝池設計服下。 “‘獨身’中若是加上尋常幾味鎮咳平喘的藥材,便會變成慢性毒藥,五臟六腑漸漸衰竭,最后窒息而亡……”因此獨身此藥難尋,并不常見,更沒人無緣無故會混合服用,故而罕有人知。 “先生的意思是謝貴妃給十二娘下毒?絕對不會,十二娘是完成她心愿……罷了,先生只須知道定不是謝貴妃下的毒?!敝x池眉頭緊鎖,腦海中迅速閃過幾個名字,可無論皇后,還是賢妃現在都已經沒有針對十二娘的必要。 “不是謝貴妃,而是十二公主自己?!边m才把脈時,十二娘察覺出宋先生看出了其中蹊蹺,正在他反復詢問婢女,十二公主服用的藥材,她在他手心寫下兩個字:別救。 竟是她自己一心求死。 宋先生告訴謝池此病是有法子,首先是停藥,無論是獨身還是驅寒止咳的都停,再下來按照補氣強健的方子用上幾年,運氣好的話,興許能活到三四十歲,不過她也再難有孕。 宋先生離開后,謝池獨自一人在書房中許久,回到公主府已是后半夜,他原想看上李無眠一眼就去耳室睡,沒想到帷帳剛掀開,一雙溫暖的手就搭在他腕上。 “怎么才回來?”李無眠睡得迷糊,聲音也有些嬌軟。 謝池拉起她的手,在她手背的月牙胎記上吻了又吻,沉聲道:“有些事情耽擱了,你快睡吧?!?/br> “是不是十二娘……宋先生也束手無策?”李無眠似是才想起來他今兒去做了何事,頓時靈臺清明,忙坐起身問道。 謝池將她擁入懷中,安慰道:“也不一定,明日我再去試試?!?/br> *** 皇帝向來勤勉,可不知今日怎地,已經過了早朝半個時辰,還遲遲未到,眾大臣耐不住了,議論紛紛,有人說昨日傍晚還在勤政殿與陛下議事,看著不像生病的樣子;有人說會不會后宮哪位高品階的娘娘有喜了,可陛下子女眾多,哪里會為一人耽誤朝政……一時眾說紛紜,直到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匆匆趕來,只道今日早朝取消。 “謝大將軍留步?!贝筇O叫住謝池,躬身行禮道:“陛下請您往后宮去一趟?!?/br> 謝池心中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隨著大太監趕到謝貴妃宮外,還未進去就聽見里頭哀嚎聲一片,十二娘歿了。 他尚來不及勸一勸她,昨夜他甚至為她想好了一條出路,蜃樓西南的別院山清水秀,適合養病,遠離長安,也就遠離了紛爭。 謝池倏地想起多年前十二娘三歲的生辰宴上,她抱著個鯉魚燈籠對他說:表哥,送你。 恍如隔世。 皇帝坐在榻上,支著額頭,胸口劇烈地起伏,仿佛在壓抑某種情緒,聽見謝池行禮之聲,他方才抬起頭,說道:“行舟,十二娘去了?!?/br> “請陛下節哀,保重龍體?!敝x池再次躬身行禮。 “她死前告訴朕,可貴妃……貴妃她……”此話難以啟齒,皇帝一甩袖子,命跪在一旁的太醫上前告訴謝池。 十二娘拼著最后一口氣告訴皇帝,因她不敬不孝,才會病倒,這是上天罰她,她求皇帝莫要怪罪阿娘,好好待她。 可今日隨行的太醫上前查看后卻告訴皇帝,十二公主乃中毒而亡。 此毒生前不易察覺,可一旦受者病發而亡,因五臟受損,毒血外行,七竅皆會流出黑褐色血液,中毒表現十分明顯。 皇帝震怒,審問一眾婢女太監,十二娘貼身婢女告訴顫顫巍巍告訴皇帝,十二公主每日服藥前,皆要食用一丹丸,說是貴妃給的補藥。 太醫署的方子和藥渣細細查驗后,皆無紕漏,一番查證后,問題正出在貴妃抵死不認的“補藥”上。 虎毒尚且不食子,謝貴妃怎能下得了如此狠手!皇帝叫謝池來,正是說明此事,念在謝家為大淵立下汗馬功勞,此事若是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正月二十五,一道圣旨頒布,因十二公主香消玉殞,謝貴妃傷心過度,自請去長云寺剃發出家,為亡女誦經超度。 這是謝池為她選的路,死亡對于謝貴妃太過容易,她自小割舍不下的就是榮華富貴,余生常伴青燈,夜深人靜時好好想想自己這一生做過多少孽事! 第五十八章 春末夏初, 宮中接連發生幾件“喜事”,兩位年輕妃嬪先后有孕,其中一位剛滿十八歲, 顏色正好,母家地位顯赫, 只是有孕就已升至德妃位,隱隱有寵冠六宮之意, 只因貴妃名存實亡,賢妃自從兒子就藩也一蹶不振,整日稱病閉門不出, 眼下連爭寵之人也難尋。 而皇帝自認龍威正盛, 便下了道旨意, 大淵各地采選貌美的良家女子入宮, 除后宮妃嬪外, 也為幾位在京的皇子擇佳人。 皇宮一掃初春時的陰霾,仿佛死了的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公主,關入山門的也是位無足輕重的妃子。 明日就要為年年擺百日宴, 因滿月時, 十二娘未滿五七,李無眠不愿大肆慶祝,與謝池在家擺了桌酒意思意思, 故而百日宴成了重中之重。 一連忙活了十多日,李無眠哄睡了兒子,才得空泡個熱水澡, 松泛松泛筋骨, 她閉目枕在浴桶邊, 大腦放空, 倏地一雙手撫上她的太陽xue,輕輕摁壓,力道正好。 “敢問公主,臣侍候得可好?”謝池俯身在她耳邊低聲問道,淡淡的呼吸掃過她的耳廓,音色低沉渾厚,倒是入耳。 “馬馬虎虎吧?!崩顭o眠覺得有些癢,往一旁躲了躲,語氣中含有一絲警告的意味:“近日忙亂,你可莫要亂來?!?/br> 謝池嘆了口氣,甚是哀怨:“仔細算算,我們已經一年都未親近過了,不知臣算不算帶發修行?” 李無眠輕笑,轉過身子,面向謝池,她趴在木桶邊,與謝池相隔不過五指,因熱氣蒸騰,令她膚色愈加潤白,臉頰燦若桃花,原本一雙清純鹿眼,眼下添了幾分媚色:“大將軍慈悲心腸,自是誠心禮佛?!?/br> “那施主可愿度一度我?” “不……”李無眠話都未說完,一只手撫上她后頸,令其不能后退躲閃,平日里謝池親親多是蜻蜓點水,情感中以溫柔憐惜為主,熟悉又陌生的貪戀,宛如溺水之人抓住的浮木,攻城略地,恨不得將眼前人拆解入腹。 “張嘴?!敝x池不忍咬傷她,卻總覺得不夠,他離開李無眠一指,垂眸看著她長長的睫毛,喘息聲漸重,撐著她后頸的手指因為不耐不住摩挲。 李無眠大腦已是一片漿糊,哪里還能思考,自然謝池說什么便是什么,這邊朱唇微張,那邊蠻橫地沖撞進來,勾著她誘著她。 待李無眠稍微恢復一絲神志之時,謝池已進了浴桶,不少水灑在地上,浸濕了隨手拋下的衣物。 “你……你冷靜一下,等下可怎么出去?”李無眠身子發軟,硬撐著從謝池懷中坐起,去推箍著她腰肢的手。 謝池哪聽得進這些話,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傾身以唇堵住李無眠的嘴,掐滅了她最后一絲理智,翻波逐浪,久違的快活。 門外燕字眼觀鼻鼻觀口,命魚書去取二人的干凈衣物來,雖已是初夏,夜晚多少有些寒涼,也不能任由主子們胡來,明日小郎君百日宴,萬萬不可生病。 又命四平再提些熱水,放在外間,以備不時之需,總不能去提醒兩位主子,不要折騰太久,水會涼吧。 她年紀輕輕就已經熟練掌握如何關心主子的床笫之事,造孽啊。 所幸,謝池也未打持久仗,早早結束,給不上不下的李無眠清洗干凈后,抱著她回了寢室,春夜正長。 后半夜是落雪值夜,燕字交代清楚事情后,就往另一院落自己的屋子走去,剛到院門前,突然一塊小石子,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她肩頭,燕字四下張望,見月亮門后有一黑影,瞧著還是個男子。 “大膽狂徒,你可知這里是九公主府?”燕字并不十分怕,厲聲質問,打定主意,只要那人敢動一下,她便轉身跑,喊侍衛來捉拿。 “燕字,是我?!甭曇羯跏鞘煜?,此人原是玉竹。 燕字松了口氣,拍拍胸脯,問道:“玉竹公子大半夜的怎么不待在將軍府,來公主府可是有事?若事情不緊急,你明天再與將軍說,現下二位主子已經睡了?!?/br> “我不找將軍,我是來找你的?!庇裰駨脑铝灵T后走出,慢吞吞地往燕字跟前挪動。 “找我?深更半夜,玉竹公子找我作甚?”自打從洛川回來后,燕字總避著他,偶爾避無可避,她也會拉上魚書、四平甚至落雪成霜,從不與他單獨待在一處,玉竹尋不到合適的機會,只能夜會佳人。 “我……我就是想問問你……”玉竹左右張望,扭扭捏捏,好似他才是個黃花大閨女,又是撓頭又是握拳,見燕字不耐,又要走,才慌忙攔住她的去路,站在她面前,正色道:“我心悅你,你可愿……可愿……”他太過緊張又卡住了。 燕字臉色漲紅,往后退了兩步,拉開二人距離,玉竹以為她也是害羞,正要開口,不想燕字掄圓了胳膊,一巴掌打在他臂膀上,疼得他齜牙咧嘴。 她不是害羞的臉紅,而是生氣,燕字怕驚擾旁人,引來不必要的流言蜚語,低聲咬牙切齒道:“公子半夜來找婢子,是想學那采|花偷香之人,與婢子一夜風流?婢子雖是賤籍出身,但也不做那偷雞摸狗有傷風化之事,公子不如去平康坊……” “你胡說些什么呢!誰……誰要與你一夜風流!”玉竹氣急了,半是惱自己一時頭腦發熱,沒考慮到時辰處境,半是惱燕字自輕自賤,賤籍怎么了,又怎么能與平康坊扯上關系。 “公子說得是,婢子才貌不佳,自然不能與平康坊多才多藝的娘子們相比,公子快些回去吧?!毖嘧衷俅我@開玉竹往自己院中去。 玉竹此番干脆抓住她的胳膊,隔著不算厚的衣服,也能感覺他手心的溫度和緊張的顫抖。 “我哪里說過你丑,我只想與你一夜,不,夜夜風流……你別打我啊,等我把話說完,但是要風流也要等我們成親之后?!币螂x得近,再加上月色撩人,他盯著燕字的眼,一字一句問道:“燕字,你可愿嫁我?” 如今的面頰紅暈終于不是氣的,燕字的笑意還未浮上眼角,她又想起曾與李無眠所說之事,嘆了口氣,垂目道:“你正室妻子可有定下?將來她能否容得下我?”此話一出,她心生悔意,怎么就想著要與他做妾,與其他女子爭風吃醋違背了她的意愿,她搖搖頭要開口拒絕,卻被玉竹打斷。 “我是要娶你為妻的,我們大將軍也只有公主一位夫人,我定然也只有你一位?!庇裰裼滞嘧盅矍百N近了些。 “可我是賤籍,大淵律法,賤籍女子不得為正室?!毖嘧植桓铱此?,可眼神無處安放,只能往不遠處地面上的石子去瞧。 “山人自有妙計,只要你愿意嫁我為妻?!币娝绱藨B度,玉竹心中有了底,知是兩情相悅而不是他剃頭挑子一頭熱,膽子也大了起來,雙手捧起燕字的臉,就要吻下去。 可不長眼的兩粒石子打在二人背上,身后一棵粗壯茂盛的樹上傳來聲音:“玉竹你差不多得了,趕緊回去吧,仔細將軍明日打斷你的腿!”單身的暗衛眼中揉不得沙子。 *** 翌日,李無眠醒來,腰身酸軟難耐,想到等下還要招待客人,氣不打一處來,見謝池一只胳膊還搭在她胸前,遂拉到眼前,張嘴就咬。 悠悠轉醒的謝池也不躲,往李無眠身前又靠近了些,悶聲道:“你生什么氣,要不是你刺|激我,我能這么不知節制?” 好家伙,得了便宜還賣乖,眼下將責任都歸在她頭上,許是間隔的日子有些長,昨夜二人在浴室那場胡鬧,謝池早早繳械投降。 李無眠無意間說了句怎么比從前快了不少,她對佛祖發誓,真的沒有其他意思。 可一個男人,你可以說他慢吞吞,可以說他很一般,但是不能說快也不能說不行! 回到寢室后,謝池為了證明自己不但一如既往地行,而且很行,甚是賣力,也不知折騰了幾回,李無眠就差哭著給他磕頭了,這才放過她。 “你身為堂堂九公主,又是我從一品驃騎大將軍的夫人,傲慢懶散些,也無人敢置喙半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