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斷案日常 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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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得正好,明日休沐是不是?”見了姚征蘭,姚允成劈頭問道。 “是?!币φ魈m答。 “南陽王派人送了邀帖過來,明日你與你母親還有弟妹一道去申國公府的馬場參加馬球賽去?!币υ食傻?。 姚征蘭皺眉:“我這般情況,怕是不便去?!?/br> 姚允成眼一瞪:“南陽王特意派人來下帖子,那是給我們臉面。你若不去,豈非讓人誤會你哥哥因受傷之事還記恨著南陽王?你自己膽大包天做下這李代桃僵之事,怎么,現在知道怕了?我告訴你,晚了!你要么把戲給我做全了,要么,就給我徹底消失!省得連累滿門禍及全族!” 姚征蘭低著頭不說話。 姚佩蘭打量了姚征蘭幾眼,絞著帕子道:“聽說明日京里頭數得上的公府公子侯府小姐都去呢,那滿眼簪花冠蓋云集的,誰會注意到你???再說了,我們都會管你叫哥哥,只要你自己不露餡,旁人又豈會無端懷疑你是女的?” “別廢話了,就這么定了,明天一早,你們四個一道過去?!币υ食蓪@個自幼不在身邊長大又被退過婚的大女兒尤其的沒耐心,說不了兩句便氣哼哼地拂袖而去。 柳氏及姚暉姚佩蘭跟她自然也沒什么話可說,紛紛跟著走了。 姚征蘭在姚曄的床邊坐到半夜,這才心事重重地回得一齋去睡了。 次日一早,柳氏與姚佩蘭坐馬車,姚征蘭與姚暉兩人騎馬,四人在家仆侍女的前呼后擁下來到位于京都南郊外的馬場。 姚暉雖只才十六歲,在京中卻結交了一幫狐朋狗友,剛到地方就被勾搭走了。 柳氏找相熟的夫人說話,姚佩蘭則想借此機會努力融入檔次更高的貴女圈子,三人都忙得很,哪還顧得上姚征蘭? 姚征蘭也不想跟他們同行,她只想去把玉料賠給南陽王,順便叫他知道自己來過了,然后就回家。 姚佩蘭倒是沒有說錯,今日來參加這馬球賽的人果然很多,個個前呼后擁赫赫揚揚,一看便知非富即貴。 姚征蘭兩眼一抹黑,一個都不認得,將馬交給仆役牽去馬棚之后,便想去找南陽王。結果剛剛走到看臺一邊,不遠處傳來的一道陌生聲音便讓她僵住了身形。 “姚兄?” 第22章 姚征蘭轉過身來,對上一雙驚詫的眼,頓時渾身冰涼。 那看起來斯文俊秀的青年卻很快收起驚詫之情,快步過來道:“姚兄,自你受傷后我們可是有段時間不曾見面了。來,我們去那邊說話?!?/br> 姚征蘭僵硬地跟著他來到看臺一側的夾道內,那青年四顧無人,這才壓低了聲音道:“你是姚兄的胞妹?!?/br> 姚征蘭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你別害怕,我不會聲張的?!鼻嗄昝Π参克?,“我姓秦名玨,與你兄長薄有交情。只因我父親與令尊素來不睦,而我又是庶出,所以才未去你府上探傷。后來聽聞姚兄痊愈,原本我還挺高興的,不曾想卻是你假扮?!?/br> “你如何看出來的?”雖他說不會聲張,可此事到底是干系太過重大,姚征蘭還是煞白著小臉問道。 “姚兄與我一般高,而你,卻比我矮了足有兩寸?!鼻孬k道。 姚征蘭不說話了。她也知道這是硬傷,可是她實在是沒辦法了,腳上的鞋子已經墊高了兩寸,若是再墊高兩寸,她都不會走路了。 “今日這里還有幾個與你兄長相熟之人,你不便露面,還是快些離去吧?!鼻孬k有些緊張地四顧一番,對姚征蘭道。 見他如此,姚征蘭也相信他確實是她哥的朋友了,便從懷中拿出那塊玉料來,道:“秦公子,我今日來是為了賠償南陽王的玉的,可不可以拜托你幫我將這塊玉料轉交給他,就說我身體不適……” “身體不適?可是舊傷復發?恰今日這馬場里有御醫在,正好叫他給姚公子好好瞧瞧?!币φ魈m話還沒說完,李逾忽然從看臺那邊轉了出來,抱著雙臂靠在看臺的墻壁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姚征蘭道。 姚征蘭一時面白如紙,不知道方才她與秦玨的對話到底被他聽去了多少。 “臉色這般難看,看來身體果然很不適了。這可耽擱不得,走,我扶你去瞧御醫?!崩钣庾哌^來道。 “郡王,姚兄只是頭部受傷,方才騎馬過來時受了顛簸,故而有些頭暈。我送他回去歇歇便好了,用不著驚動御醫?!鼻孬k擋在姚征蘭前頭道。 “你誰???”李逾聞言,腳步一頓,乜著秦玨道。 秦玨察覺他不悅,卻也沒有退開,硬著頭皮向他作了一揖,剛欲自我介紹,姚征蘭從他身后走出來道:“多謝郡王好意,我并無大礙。今日盛會,若因為我興師動眾,倒叫我過意不去了?!?/br> 她走上前來,將裝著玉料的盒子遞給李逾,道:“請郡王恕罪,我委實找不到與郡王那塊玉佩一模一樣的玉,只找到了這塊近似的。若郡王不滿意,請再寬恕些時日,容我仔細去找?!?/br> 李逾接過盒子,打開看了一眼,道:“這么好的玉料,我若還說不夠賠,豈不是成了存心刁難?” 姚征蘭低垂著眼睫道:“謝郡王大人大量?!?/br> “玉的事咱們不提了,走,陪本王打馬球去?!崩钣馍焓志腿克耐笞?。 姚征蘭驚了一跳,本能地將他大力推開。 李逾踉蹌了一下,站在兩步開外審度地看著她。 姚征蘭知道自己反應過激,緊張得額上沁出一層薄汗來。 “郡王……”一旁秦玨試圖打圓場。 李逾一個眼刀過去,“你還不走?是放不下姚公子,還是放不下本王???” 秦玨頓時雙頰漲得通紅,沖兩人作揖之后便默不作聲地離開了。 出了那夾道,他倒也沒就此不管姚征蘭,而是奔著看臺上梁國公府的坐席就去了。 顧璟已經隨李婉華到了馬場,他們的坐席就安排在東家申國公府的坐席隔壁,坐席與坐席之間本來有竹簾相隔,此刻那竹簾也被卷了起來,雙方都瞧得分明。 申國公夫人身邊坐著的便是李婉華此番相中的兒媳人選——申國公府嫡三女祝敬云。祝敬云今年剛剛及笄,生得是明眸皓齒端麗可人。自見了鄰座的顧璟,她便一直羞答答地彎著秀美的頸子,雙頰如霞染般再未抬頭。 顧璟倒是面色如常,只看著場上他們來往策馬,當李婉華或申國公夫人跟他說話時,才會回過頭來得體地答上兩句。 “見過長公主,張夫人。顧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秦玨這般貿貿然地闖到兩家的坐席前,其實是十分失禮的,李婉華與申國公夫人驟然被驚擾,都十分詫異。 顧璟并不認識秦玨,但見對方氣喘吁吁地來找他,料必有事。正好他在此處也坐得甚是無聊,于是便向母親與申國公夫人告罪之后,下了臺階與秦玨走到一旁。 “這人是誰???”申國公夫人張氏問李婉華。 李婉華搖頭:“我亦不認得?!?/br> “我知道他,他是閔恩侯府的庶子,母家是做香料的。jiejie你最喜歡的那款冰梨香便是他家鋪子里頭的?!弊>丛剖龤q的弟弟一邊啃著果子一邊道。 申國公夫人聽了,笑著對李婉華道:“顧公子交游倒是廣泛?!?/br> 申國公夫人語氣中并無諷刺之意,李婉華卻還是聽得有些不舒服,笑容勉強道:“也不一定就是朋友。璟兒他為人寬厚,就算是素不相識的來找他幫忙,他也總不好意思推卻?!?/br> 這邊顧璟跟著秦玨走出去一段路,秦玨瞧著近處無人,便急急道:“顧公子,姚曄姚公子剛剛到此,覺著身體不適想要回家,可是郡王非要拉著他打馬球,你能不能去給姚公子解個圍?” 顧璟眉頭微微一皺:“人在哪里?” 秦玨指著看臺一側的夾道,道:“就在那里?!?/br> 夾道內,李逾看著姚征蘭饒有興致道:“你推我做什么?想讓我也摔一跤,以報當日之仇?” 姚征蘭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厭煩,感覺比起暴露身份的威脅來,得罪他都是小事了。 她抬起頭望向李逾,面無表情道:“郡王既然收下了玉料,那我們便是兩清了。上次我說過了,我并無意高攀郡王,還請郡王自重身份,莫再糾纏?!?/br> “糾纏?這個詞用得好?!崩钣庀蛞φ魈m這邊邁近一步。 姚征蘭后退一步。 李逾輕笑,再進一步,“我這個人啊,就是有個怪癖,想要攀附我的,我不屑理睬??扇缒氵@般不想攀附我的,我卻偏要貼上去。你猜最后眾人會說是你攀附,還是我低就呢?” 姚征蘭已經退到了墻邊,退無可退,她看著李逾這無賴的模樣,腦中忽然靈光一現。 可這靈光一現下生出的念頭,卻讓她的臉色更白三分。 “郡王,雖然時下斷袖分桃也不是什么世所不容的稀罕事了,但、但我身為男子,真的不好男色?!彼Y結巴巴道。 李逾一愣,反應過來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姚征蘭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她其實有點想落荒而逃,又怕兩寸厚底的鞋會讓她摔倒。 李逾笑得直不起腰來,一手撐在姚征蘭肩旁的墻上。 姚征蘭轉過身子就想從另一側離開。 李逾另一只手把裝著玉料的盒子往墻上一懟,將她圈在里面,好容易憋住笑,提醒她:“姚公子小心,若是再將這塊玉料摔碎了,你還有的賠嗎?” 說話間,他溫熱的氣息都拂到了她的臉頰上。 姚征蘭寒毛倒豎,這么近的距離讓她連頭都不敢抬,腦子里拼命想著這樣的情形換做哥哥會怎樣應對?是不是該給他一拳?能動手嗎?萬一惹惱了他,他還手怎么辦?被打還是小事,在打斗過程中被他發現了身份怎么辦? 李逾看著她那兩排濃密的長睫如風中蒲草般驚顫不安,心里只覺得可憐又可愛,遂湊過臉去,就在她快要忍無可忍的僵硬中語帶笑意地輕聲道:“姚公子請放心,本王,也不好男色?!?/br> “李逾,你在做什么?”這時近旁忽傳來一聲顧璟的輕斥。 李逾如被人揪了小辮子一般瞬間松開撐在姚征蘭身體兩側的手,轉過身一臉無辜:“沒做什么啊,就跟姚公子說說話而已?!?/br> 見顧璟來了,姚征蘭一直緊縮的心忽然就放松下來,鼻子微微一酸,竟有些想哭的沖動,捏著拳頭硬是忍住了。 “你要辦的馬球賽,旁人忙得團團轉,你倒在這里躲清閑,還不快出去?!鳖櫗Z道。 “出去出去,我這就出去。姚公子,我們走……” “他留下,我有話對他說。你先出去?!鳖櫗Z道。 “什么話???我還不能旁聽?”李逾不干了。 “公事,你不便旁聽?!?/br> 見顧璟堅持,李逾很不高興地走了。 “不是叫你不要來嗎?”顧璟對姚征蘭道。 “家里逼著來,我想著趁此機會來將玉料賠給郡王也好,省的將來再因此事與他單獨見面……謝謝顧大人為我解圍?!币φ魈m低著頭,一副做錯了事的模樣。 “你回去吧。此處人多眼雜,你委實不該露面?!鳖櫗Z道。 姚征蘭深覺有理,剛欲離開,顧璟的常隨江云忽然找過來道:“少爺,娘娘找你呢。聽郡王說姚家公子來了,娘娘也想見見?!?/br> 姚征蘭:“……” “知道了?!鳖櫗Z道。 江云離開后,兩人相顧無言。 “過分推三阻四,只怕更易惹人懷疑。要不,我去臺下見個禮好了?!币φ魈m不想把責任都交給顧璟一個人去擔,主動道。 顧璟明白自己也不能過分袒護她,有些事情你越是遮掩旁人便越是好奇,倒還不如坦然些的好。 “也好。待會兒你就站在臺下,不必靠近?!彼?。 姚征蘭跟著他來到看臺下面顧祝兩家的坐席前,遙遙地向李婉華和申國公夫人行禮。 李婉華看著臺下與顧璟站在一處的“姚曄”,只見其人秀姿玉貌眉目粲然,除了氣勢上稍有不如外,單就外貌而言,居然沒被她那聞名京師內外的兒子給比下去,心中不由暗暗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