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臺見 第47節
他去哪兒了?舒京儀動了動眉毛。 不知道。 許愿朝窗外望了一眼,礙于班主任嚴厲的眼神,他不敢動作太大,又恨高三要收手機,連給原曜發一句關心的話都做不到。 他正在想,要想個什么理由出去? 肚子疼還是頭疼啊。 感覺頭疼比較好演。 正想著,舒京儀把宣傳單從他這一列的第一排傳下來了,因為原曜不在,所以舒京儀從第一排走過來,幫許愿把宣傳單遞給原曜后面的同學。 “我去看看?!笔婢﹥x按住許愿想舉起來請假的手,掌心冰冰涼涼的,“你好好看看紀錄片,區上要求每個人都要交觀后感的?!?/br> “原曜那份我寫吧,寫完我交給你?!痹S愿接了宣傳單。 舒京儀怔愣了片刻,笑了一下,用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我就知道你和原曜關系沒有看起來那么差。 許愿摸了摸鼻子,訕訕道:“也,也沒有?!?/br> 班長是有一顆七竅玲瓏心。 但就是不給他面子,什么都要說出來。 紀錄片還在播,舒京儀中途回來了一趟,說校醫室沒找到人,cao場和體育館都沒有。許愿好不容易熬到了片尾播放完畢,直接跑了出去。 紀錄片放了整整兩個小時,他等得太久。 許愿跑得像一陣風。 他知道原曜在哪,于是他朝著他心里的那個答案飛奔而去。 從教學東樓的樓梯上去到平臺,許愿推開那扇痕跡斑駁的鐵門,天臺上果然站著一個人,正在往下望。 原曜沒在抽煙。 他靠在圍欄處,放眼向學校背后的破舊樓房望去。 學校旁邊有一個爛尾樓,附近的人說是地產商卷鋪蓋跑了,這棟樓遲遲沒有爆破,風吹日曬,久而久之就被覆蓋上了一層棕褐色的罩子,像生的鐵銹,支架不牢固,雷一劈準得倒。 他高一那年,看見學校里經常有約架的,愛跑去這棟樓里。 后來教務處那些個主任老師也學精了,每天晚自習下課都拿個手電筒去“掃樓”,但他們也害怕,就不進去,在門口蹲人,一蹲一個準。 這一兩年都沒人去了。 原曜絕不是喜歡惹事的人,但他也不怕事。 除了這棟爛尾樓,六中門口還有一家大型夜店,夜店門口有個巨大的落地霓虹招牌,常有學生三兩個地湊在一起,在招牌上的“bar”邊拍照發微*博,校長一到晚上就定位搜微*博實時,心腦血管又不太好,被氣得夠嗆,血壓飆升,只身前去夜店交涉,讓老板在門口再掛一個未成年禁止入內。 今天是十八歲的生日。 原曜心想,夜店可以去了,戀愛也可以談。 “原曜!” 許愿走上前幾步,喊他,“你不是真的胃疼?!?/br> “你怎么知道?”原曜問。 許愿閉了閉眼。 希望這世間沒有反問句。 他掃了原曜一眼,“你身體素質好,我也沒見你胃有問題?!?/br> 原曜收回遠眺的目光,望向許愿的眼神略微復雜。他動動嘴唇,把許愿沒拉上去的校服拉鏈拉到胸口,“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br> 這人確實沒有胃疼,但聲音有點啞,許愿猜他是感冒了。 許愿低頭。 胸口邊那幾只作弄的手指沒有離開,而是順著拉鏈的軌道滑落到緊實的腹部。 原曜不吭聲,手從小腹滑到許愿的身側,輕輕把許愿垂在身側的那只手握了過來。 他攤開掌心,目光落在許愿的左手手腕上。 許愿的手腕看起來沒什么痕跡,白凈、有力,青色的血管在皮膚下隱約可見,一點都看不出來是被用力攥捏過的樣子。 那天邱寧的力氣一定很大,一定把許愿的手掐得通紅。 “許愿?!彼鋈缓?。 “嗯?”許愿不敢動,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別和三班的邱寧來往了?!?/br> 要命,感冒后的低音炮嗓音更有磁性了。 許愿一時語塞。 因為原曜的這句話讓他再意識到,原曜那天看見了全程。 他喉嚨發干,不知道要說什么去解釋。原曜肯定是不想自己又說他是變態,才在暗處沒有現身。 “那天你都看見了?”許愿吹一聲口哨。 口哨是他跟著顧遠航學的,但于嵐貞總是不允許他吹,說小流氓才這個調調,以前在派出所的時候抓回來一群混社會的,就愛吹這個。 但面對這片被火燒云吞噬的橘紅天空,夕陽無限好,許愿忍不住想吹一嘴。 “嗯?!痹兹〉粢恢欢渖蠏斓亩鷻C,把手揣進校服褲兜里。 他仰頭,脖頸與下巴連接出弧度,喉結微微凸起,看得許愿挪不開眼。 “邱寧和我是一類人?!痹渍f。 * 作者有話要說: 愿愿:掉毛中!勿擾qnq 第34章 拳皇爭霸賽 這兩個人臉上都掛了彩。 “你怎么知道?”許愿問他。 “慢慢就看出來了?!痹啄樕⒉缓每?。 許愿腦子炸了。 他突然就明白了。 邱寧為什么帶他去酒吧, 為什么對著一個直男說你挺漂亮,為什么在許愿拒絕了女同學之后還天天等他一起玩兒, 為什么說原曜不是真·弟弟。兩個不同班級的男生,突然一下哥倆好了,邱寧那人也不缺朋友,肯定有問題啊。 最近他和原曜走得近了,邱寧多聰明,一下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也是, 原曜這樣的人,怎么看都不像許愿的弟弟。 什么弟弟,什么給舒京儀買果茶,什么翻墻? 都是打掩護。 所以邱寧生氣了, 沒命地把他往巷子里拽。 對他的勝負欲來說, 許愿只是一只到嘴邊快飛走的燒鵝, 食客可不管燒鵝的死活。 原曜緊擰著眉心, 五官被情緒拉扯得不太好看。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胸膛里憋著一股氣,揉不開。 許愿在奇怪, 原曜今天怎么沒有拽得二五八萬的? 天臺的鐵門又被推開了。 邱寧穿著單件籃球服, 手里還勾著顆球, 微微喘著氣,一腦門兒汗。 他看見原曜時先是愣了一秒,隨即將目光越過原曜,沖許愿招手:“打球么?高二有學弟點你名?!?/br> 點名,是學?;@球場里的喊法, 意思是高二有人想和許愿一對一斗牛, 單純切磋球技, 沒有別的意思。 許愿現在看見邱寧的手就不舒服,“不去?!?/br> “高二的,你怕?”邱寧把籃球放在腳邊,“我們幾個好不容易給你占了半個空場?!?/br> 籃球放不穩,滾了幾下,孤零零地靠在天臺鐵門邊。 “真不去,以后都別叫我了?!痹S愿瞥他一眼,“你他媽手抓人那么疼,誰敢跟你打???” 原曜眼神浮動,沒插話。 邱寧以為是他嬌氣,語氣帶了些哄,“哎呀,走。那天是我不對,不該不讓你回去。主要是那天有人在等我,我又不想落下你,著急了點兒?!?/br> 那不是著急,倒是像當街強搶。 許愿微微歪了下頭,下意識往原曜身邊靠了靠。邱寧假裝沒看到原曜似的,看都沒看原曜一眼,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許愿,盯得許愿害怕。 原曜也很淡定,抱著胳膊袖手旁觀,臉上寫著圍觀群眾四個大字。 這四個字還很大,大得邱寧直接無視他。 夕陽還未完全退場,一天之中最濃郁的橙紅色籠罩在他們三個人的身上。相比之下,原曜是一尊石膏雕像,許愿和邱寧是正在爭斗的潑墨畫。 原曜眼神冰冷,焦距點又落回校外那處爛尾樓。 見原曜并沒有要幫許愿說話的意思,邱寧膽子大了點,腳尖輕踹了一下地上的籃球,籃球順著地磚的線滾了幾圈,最后停在許愿的腳尖前。 “拿上球跟我下去,”邱寧打個哈欠,“我真是所有耐心都拿來哄你了?!?/br> 真奇怪了,這人說話怎么聽著那么別扭? “你別亂講話啊邱寧,”許愿懶得多說,打嘴炮他誰都打不贏,“你自己去,我得回教室?!?/br> 說完,他伸手往原曜的背上推了推,“走了?!?/br> 原曜點頭,聽話地跟在他后面。 兩個人如果往前走,就要越過那顆籃球。 如果是以前,許愿會很樂意把球撿起來傳給邱寧,吹一聲口哨再下樓。但現在不一樣了,他當沒看見那顆球,抬腳就往天臺鐵門的方向走。 邱寧朝前走一步擋住許愿的去路,陪個笑,“許愿你留下,我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