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就帶著奇怪的語氣問我：「咦，小磊不是第一名嗎？為什么不高興？」

    我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媽，我沒有不高興啊，我回來到現在可都一句話沒說?！?/br>
    的確是這樣，所以mama反應過來，也開心的笑起來：「小磊故意的吧?！?/br>
    我等mama的笑聲停止了，認真的看著mama：「我是有點擔心?！?/br>
    「??？擔心什么？」

    mama雖然嘴里問著，但還沉浸在快樂之中，低著頭把我的成績單看了又看。

    我只好直說：「擔心mama又忘了答應我的事情啊?！?/br>
    mama的臉蛋又一次飛上紅云，在這冬夜里顯得格外的溫暖俏麗。抬起眼睛，正好碰上我熱烈的目光，于是又慌亂的避開了。捧著我成績單的手有一些顫抖，囁嚅著：「那個……」

    我趁熱打鐵的追了一句：「沒忘就好，說話算話哦?！?/br>
    mama已經知道別的東西打動不了我了，只好沉吟了一會，才輕輕地說道：「那……mama下次放假陪你玩一天？」

    我開心的笑起來：「不是下次放假，過年以后過幾天就是情人節，那天去。不是mama陪我玩一天，是小磊和小慧去約會?！?/br>
    mama又緊張起來：「情人節，約會，小磊怎么知道這些的？」

    我哭笑不得：「媽，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啊，又不是那個嚴打的年代。我們是重點中學，都有好多同學開始約會呢，只有我沒出息，只會讀書，然后和自己mama約會?！?/br>
    mama這才放心了：「小磊是學生，會讀書就好啊?，F在的小孩，唉，要是那個時候也這么開放……」

    聲音又有些哽咽。

    我趕緊安慰mama：「開放也有好處，對不對？社會總是發展的嘛。既然我讀書的方面mama滿意了，那約會的事就這么說定了？」

    mama還在做著最后的掙扎：「mama還是覺得不好……我們畢竟是母子，約會……別人會笑話的?！?/br>
    我一下子有些生氣：「什么人，管他們干嘛？mama辛苦艱難的時候沒人管，和兒子親熱一點就跑出來笑話？呸！」

    mama依然不好意思：「可是……」

    我堅決的說道：「沒什么可是，媽，你知道我原來很調皮，這幾年這么認真讀書，全部是為了mama。你自己說，我這么大的人，哪有像我這樣，只會悶著頭念書的？」

    mama狐疑的看了我一眼，還是想要拒絕，真不知道mama為什么這么堅決。她又思索了一會，我剛以為就要答應了，結果又冒出來一句：「讀書應該是為了自己……」

    真是有些無奈，不過我不會放棄的。我還是保持著認真的神情，堅決的微笑道：「我沒有完全不為自己啊，為了能和mama約會，不是為自己嗎？我不管，反正mama早就答應了?！?/br>
    mama終于無法反駁了，只好點點頭。我想了想，放下堅決和認真，軟語對mama笑道：「mama實在覺得尷尬，到那天可以把我當成爸爸嘛?！?/br>
    mama的身子震了一下，沒有再說什么。

    03節

    整個寒假我都沒有怎么出門，在家拼命學習英語，主要是口語和聽力，以及實際能力。鄉下小縣城里的英語教學非?？拥?，只會填鴨式的死記硬背，這些實際應用方面簡直就是空白。

    幸好mama在圖書館上班，可以隨時借到大量的教材，累了，我就開始讀一些世界名著的英文原版，作為放松。到了實在看不進那些字母的時候，就會看看物理，高二的物理我基本上已經完全掌握了，而物理課外書也換成了這樣的比較深的著作。

    想要活動筋骨的時候，就去幫mama做家務，日子過得枯燥而充實?，F在想起來，只能感謝那時心里的兩份愛，和一個大膽得近乎渺茫的目標，才能支撐著一個十六七歲的花季少年忍受那樣平淡得近乎貧瘠的生活。冬天很快過去，開春后的天氣依然有一些寒冷，每天晚上陪著mama讀書，雖然話不多，交流也少，但是mama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能扯動我的心弦，讓我覺得每一天都很溫暖而滿足。

    開學前不久，情人節終于到了。隨著時代的變遷，我們這個小縣城里也開始有了西方節日的氣氛。出去偶爾買一次菜，就能發現很多店鋪掛起或者張貼起情人節相關的裝飾，到處都能看到溫馨甜蜜的粉紅色。大街小巷里開始飄蕩著或是的旋律，提醒我們這是一個戀愛的季節。

    情人節前一天晚上，我忍不住再次提醒了mama，mama終于沒再拒絕，只是顯得很不好意思。她畢竟是十六歲就中止了自己的青春，或許，mama也從來沒有真正的約會過吧？

    想到這里，想要彌補mama幸福的心更加堅決。這一夜，我幾乎徹夜未眠，想著明天去哪玩？玩什么？想來想去，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能去的都去過……

    遙遠的雞鳴聲傳來的時候，我才半夢半醒的睡了一會。早上mama起床的聲音把我驚醒，我趕緊爬起來，mama正穿著睡衣在洗臉臺前……化妝？

    咦，我有些吃驚，mama的頭發已經梳好了，一朵淺黃色的蝴蝶結把柔順的長發扎成了一個飄逸的馬尾，幾縷秀發還從鬢邊垂落，拂過mama美麗的臉頰。mama正拿著一支淺紅色的，不知道算是口紅還是唇膏，正在往嬌嫩的唇上涂著。見到我，mama微微的紅著臉，不好意思地笑著：「小磊起來啦，哎，mama老了，都不會打扮了?！?/br>
    我的回憶里完全找不到mama化妝的情景，所以我只能傻乎乎的瞪大眼睛，看著mama涂好了口紅，對著鏡子嘟了嘟小嘴，本就嫵媚的紅唇染上了一點淡淡的粉紅，更顯得嬌艷潤澤，真想親一

    下……我吞了口口水。

    mama看著我的呆樣，臉更紅了：「哎呀小磊，是不是沒化好？mama也只會涂點口紅……沒化好的話，mama就擦了吧?！?/br>
    說著就要拿毛巾。我趕緊大叫道：「別別別！好看！媽……小慧真好看！」

    mama羞澀的轉過身，走向自己的房間：「不許胡叫！快點洗了換衣服?！?/br>
    等我洗漱好，換好衣服，mama已經穿好了。奶白色的高領毛衣外是大紅羽絨服，腰間半松半緊束著寬寬的衣帶，窈窕的身材完全沒有被遮掩，暗紫色的長褲在膝蓋處收緊，褲口卻開得比較大，筆挺的線條勾勒出修長的腿……mama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雖然個子不高，但是穿什么都顯得女人味十足，而今天的打扮又像是更年輕了，尤其是那看似隨意的馬尾辮，飛揚著一種青春的味道，使得我有一些自慚形穢，——我果然還只是個小屁孩呢。

    mama微笑著，和我一起換了鞋，剛走出家門，我才想起來，問道：「mama，今天去哪玩？」

    mama有些嘲弄的笑起來，我這才想到今天是我約會mama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mama柔聲道：「小磊說呢？」

    我真沒想到去哪玩，昨天一晚上都沒想好，我只好給自己打圓場：「小慧決定吧，今天是小磊陪小慧玩?！?/br>
    每次我叫「小慧」，mama都會羞澀起來，因為這畢竟是她三十余年生命中唯一一個戀人對她的昵稱。這次也不例外，mama紅著臉思索了一會，問道：「去翠峰山好嗎？」

    我呆了一下：「??？那不是廟嗎？」

    mama點點頭：「mama想去許個愿……小磊不喜歡的話，就當陪mama踏青，好嗎？」

    當然好，反正我又不是小孩，要去游樂場什么的，只是想陪mama體驗一下戀愛的氣氛而已。我趕緊道：「不管哪里都愿意陪小慧去?！?/br>
    mama帶著歉意看著我：「不愿意就別去了，小磊好不容易出來玩一次，應該開心點。再說這是情人節，結果跑去廟里……」

    說到這里自己都不好意思起來，笑著扭過了頭。

    我拉起mama的手：「真的愿意啊，只要陪著mama，哪里都開心?！?/br>
    mama趕緊把手抽出來：「那小磊去吃早餐吧?！?/br>
    奇怪，以前mama會讓我拉著手的，今天怎么不讓了？

    不過，我更奇怪的是她不說陪我吃早餐：「媽，你不吃嗎？」

    mama搖搖頭：「mama不吃了，要去上香許愿，吃飽了去不好?！?/br>
    我微笑起來，再次拉起mama的手：「那我也不吃了，我也去許個愿?！?/br>
    我這次握得很緊，mama輕輕的又想掙脫，但是沒有成功，只好任由我牽著，慢慢的走向汽車站。初春的朝陽光明而溫暖，驅散了料峭的春寒。轉頭偷看mama一眼，白凈的臉頰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幸福而恬靜，真是眉目如畫。

    04節

    正月里一個小縣城的汽車站絕對是熙熙攘攘，吵鬧不休。買票是不必的，直接找車，搶座。在擁擠的停車場里找到一輛去我們目的地的中巴車，我牽著mama的手，快步上車，一條雙人座位上還沒人。我趕緊一步跨過去，重重的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拍著身邊那個座位，笑著對mama說道：「坐這里?！?/br>
    mama拂了拂破爛的座位，坐在我身邊，狹小的座位使我們貼的很近，我又聞到mama身上若有若無的芬芳。車里很陳舊，到處都是鐵銹和污穢，從每一個縫隙里透出來，但是一向愛整潔的mama卻像沒有發現這一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車門上。順著mama的目光看去，是一對中年夫妻，黑紅臉膛的妻子提著一個編織袋和一個大包，兩只雞正在袋里咯咯地尖叫著，撲打的翅膀為車里帶來一股雞糞的味道。丈夫伸出手，推著妻子的屁股從狹窄陡峭的車門上了車，妻子找了個座位坐好，然后向著車窗外的丈夫揮手。丈夫微笑著看著她，我聽見他在吩咐著什么：「車上小心，我晚上就回去了……娃兒餓了就吃飯，別等我……」

    妻子點著頭，丈夫轉身向車站出口走去，回一下頭，看著妻子的神情滿溢著幸福。

    又一對小夫妻上車，這次更令人吃驚，他們每人抱著一頭小豬仔。但是卻是那么的親密，我聽見他們正在輕輕地交談：「賣一頭殺一頭……」

    「你養好豬，牛交給我……」

    mama看著他們，臉上寫滿了羨慕。我有些心酸，伸出手把mama的手緊緊的握在手里。但是mama卻像沒有發現我的動作，把目光轉向車窗外，眼眶微微的有些紅了。

    我正想著該怎么安慰mama，車上已經坐滿了。一個售票員走上車，掃視了一眼車廂，對司機說道：「開車?！?/br>
    破中巴轟鳴著開動，售票員開始收錢。mama買過票，咕噥著：「又漲了？」

    售票員奇怪的笑著：「前年就這個價了，怎么說又漲了？」

    mama搖搖頭，沒有說話?？隙ㄊ翘脹]去了，漲價都不知道。售票員和兩個乘客扯了會皮，終于安靜下來，我們已經出城了。

    天色有點微微的陰暗下來，田野里已經有人開始春耕，一兩頭牛拖著沉重的犁耙，在黑黃的土地上緩緩地挪動。路邊的楊柳開始抽枝，一條小河帶著微綠的春意，陪伴著我們流過，春天要到了啊?？上к嚴锏奈兜烙行╇y聞，雞和豬，還有不知道汽油還是柴油的味道，真惡心，連mama身上的香味都蓋住了。突然聽見mama打了個嗝，我轉過頭，看到她美麗的臉有些蒼白，修長的眉毛在眉心處糾結起一團，一只白嫩的小手正緊緊按著高聳的酥胸。

    我趕緊問道：「怎么了？不舒服？」

    mama又打了個嗝：「呃——好像有點暈車?！?/br>
    真

    粗心，我有些歉疚的柔聲對mama說道：「不舒服早點說嘛……小慧。來，你坐車窗邊可能好點，開窗透透氣?！?/br>
    說著，我站起身來。

    mama這次沒有追究我的稱呼，而是趕緊挪到我的座位上，我伸手把車窗拉開一條縫，一縷清冽的風吹進來，mama的臉色有些好轉。這時后座一個年輕的女聲響起：「你看別人多疼老婆！你這個死鬼，我都快暈死了你也不管！」

    一個男聲訕訕的笑著：「哎哎，我怎么知道你暈車?！?/br>
    「我不舒服也也沒看到？就知道睡覺！」

    「要困嘛……好啦，我們也換個位子就好了?！?/br>
    后座嗔怪的聲音漸漸低落下來，我卻心花怒放，又有人以為我和mama是夫妻了，看來還挺般配的，不由得又看了mama一眼，mama正在看著車窗外發呆，白凈的側臉對著我，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售票員的聲音響起：「翠峰山到了?！?/br>
    車子緩緩在一個山口停下，mama還在發呆，我捅了捅mama的胳膊，不等mama反應過來，就拉起mama的手，跳下汽車。

    前方是一座緩緩的山峰，高而不陡。雖然方到初春，山上卻已顯出青翠，真不愧「翠峰」二字。遠遠地就看得見半山腰有座寺院，不少人正在向那里走去。

    mama深深地吸了幾口清潔的空氣，我趕緊問道：「媽，不暈了吧？」

    mama微笑著點點頭：「嗯，走吧?！?/br>
    我又伸手去牽mama，mama想要掙脫，我作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媽，你今天做我女朋友啊，手都不讓我牽，算什么女朋友嘛?！?/br>
    mama紅著臉看了我一眼，沒有再拒絕。我輕輕地握著mama纖柔的小手，開始向山腰進發。半路上mama停下腳步，買了些香紙之類的東西，等我們到了那座廟里，已經快到中午了。

    這種地方我從沒來過，廟不大，不過人不少，大雄寶殿門口不少人在放鞭炮燒香，mama也在門口一個石香爐里上了三支香，就帶著我進了大殿。一尊我不認識的佛像俯視著我們這些凡人，威嚴得有些可怕。

    mama再次點起三支香，低著頭默禱了一會，插到佛像前的香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