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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殷陷在那些人手中,一雙眼睛還如灼地看向陸玖的方向,那切切的目光似要釘穿她的胸膛,又像一把燎原的烈火,讓她駐足在原地不能動彈。 站在門前的侍衛首領冷淡看著手下們將制服的江殷拖出了陸玖的院落:“世子,明日就要走了,您還是乖乖地在王府里待著,別再想偷偷溜出去,您若是不見了,王爺只會拿我們是問?!?/br> 這幾個侍衛對江殷絲毫不客氣,一個濕答答的布團放進他的嘴里咬住,讓他完全說不出話來,只能用一雙眼睛狠狠地盯著他們。 見侍衛們合力帶走了江殷,那侍衛首領于是冒著雨走上前,對著陸玖抱拳行了一禮,賠話道:“今日冒犯了小姐,還請小姐恕罪,只是世子打暈了看守的侍衛偷跑出來,我身為王爺親派的人,不能不加以管教?!?/br> 陸玖淡淡站在他面前,江殷離開,她便也收斂了面容上殘存的幾絲溫情,只用一張冷漠的面容看著那侍衛首領,淡聲道:“無妨,您秉公辦事,我與侯府自然不會加以怪罪?!?/br> “如此便好?!蹦凶訄砸愕拿婵咨裆脸?,顯然并沒有在意陸玖怪罪與否。拋下這句話,他便準備離開,“我等告退?!?/br> 陸玖淡漠地朝著侍衛首領一頷首,站在檐廊下目送著他轉身投入雨幕當中,沒過多久,身影便消失在了東閣的大門之前。 待一切人都走干凈,東閣的大門被人重新掩上,陸玖這才覺得自己渾身無力,雙膝一軟,滿面頹唐地緩緩滑坐到了地面上。 風蓮原抱著饅頭在里面待陸玖與江殷說話,這會兒聽見外面的動靜便連忙跑出來,看見陸玖坐在檐廊下被雨水沾濕的地板上,一顆心都揪了起來,連忙放下懷里摟著的細犬跑上去:“姑娘!地上涼,仔細您的病癥加重,奴婢這就攙扶您起身!” 說著一面伸手,將陸玖從地上輕輕地帶了起來。 感受到另一只手心上的淺淺溫度,陸玖方才回了幾分神志過來。 她抓著風蓮的手,一壁撐著柱子慢慢地站起身,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飄蕩在風中的一張紙一樣單薄,可又覺得這樣單薄不堪一擊的身子渾然有千斤的重量,幾乎壓得她站不起來。 “姑娘……”風蓮的眼神當中帶著星點的瑩潤,她緊緊地握著陸玖的手,“奴婢侍候您進去吧?!?/br> 陸玖渾身無力,輕點了一下頭,就著風蓮的手跨步往閣中走。 在進門的時候,她卻又忽然止住步子,忍不住地回頭朝著背后廊廡外的大雨看去。 蒙蒙雨幕如煙如一張純白透亮的簾幕,將她和他的去路之間遮擋住。 忍不住,她就回想起方才雨中少年面容上堅定灼人的神情。 這些年,他的身影好似每時每刻都圍繞在她的身邊。 只一個不經意的回眸,眼神所過之處,他的身影便無處不在。 他好像永遠都在她的身邊,總是有萬分的活力,眼底的光永不熄滅,對著她永遠不氣餒,永遠都有說不完的話。 一瞬間,她心里某個最柔軟的地方似乎被輕輕觸痛,擰擰地疼。 風蓮攙扶著她進去,掩上重門,將門外的一簾接天的雨水隔絕,只殘留下暖閣里無限的靜謐。 風蓮攙扶著她慢慢坐下,將她臉上身上的雨水擦干凈,放了一個掐絲青花紋的琺瑯暖手爐在她的手里,輕聲囑咐道:“姑娘要顧及著自己的身子?!?/br> 陸玖手里抱著溫暖的手爐,過了一陣,她才慢慢回神過來,探手取下針線簍子里做好的一個雙面繡的荷包,垂眸輕輕撫摸著它上面的精致的平安圖騰,眼底一片寂寥黯淡。 “風蓮,你覺得江殷對我如何?”寂寞雨聲當中,陸玖的聲音忽然沉沉傳來。 風蓮侍候在她身邊,忽然間聽見這話微微愣神,隨即看著陸玖真心道:“世子殿下對您極好?!?/br> “是啊,再沒有比他對我更好的人了?!甭勓?,陸玖的嘴角扯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只是可惜……” “可惜?”風蓮不解。 陸玖垂眸,將剩下的話抿成嘴角一個如新月般的淺淺笑容。 只是可惜,他要離開她了。 風蓮見她一直未說話,且又在屋子里聽見陸玖江殷二人在廊廡下的談話,心底不由得沉重了幾分。 她踟躕地看向陸玖:“姑娘,世子殿下要去燕云山參軍了,您是不是很不舍得他?您若是不舍他,今日就應該告訴他啊?!?/br> 陸玖慢慢斂起眼底濃重的依戀,慢慢抬起頭,聲音當中含著一點清淺的哀愴:“不能告訴他?!?/br> 風蓮更加不解:“為什么?” “他必須去燕云山?!标懢脸烈鞯?,“只有燕云山,才能實現他的報復,才能磨礪他。去燕云地,看似困苦艱險,可是比西北要好。若是去了安逸的西北,江殷的這輩子才算真的完了?!?/br> 風蓮低下頭,不再說下去。 陸玖回想起耶律珠音那張帶著病容的笑臉,面容上浮現一絲自嘲又欣慰的笑容:“我就知道,那天我去齊王府的選擇,是對的。齊王與王妃,到底是顧念這唯一的兒子,只是但愿他此去燕云,能夠實現自己的抱負……” “那您明天要不要去送送世子?”風蓮小聲地詢問。 陸玖沉默了片刻,臉上閃過須臾的猶豫。 可最終,臉上的猶豫還是漸漸轉化成了一個清淺的微笑:“不去了,再見面,也不過徒增思念?!?/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