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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陸玖便發了高熱。 風蓮半夜去查看的時候,陸玖躺在床榻上已經睡熟了,可是她卻睡得極不安穩,在睡夢當中仍然皺緊了眉頭,嘴里胡亂地囈囈著什么,仿似做了噩夢般。 風蓮見她酡紅的面色有些紅得不正常,于是便輕輕伸手摸了下她的額頭,這才發現她整個身體已經燒成了個guntang的火人。 嚇得風蓮趕緊去稟報了榮景院的華陽長公主,連夜驚動了幾乎半壁侯府的燈火,匆匆找了大夫進來看診,又是換衣又是敷冷水,手忙腳亂了一陣,一直到后半夜方才重新安靜下來。 陸玖的身子入春后便一直不好,手腳總是冰涼,臉上也沒什么血色,加之又聽見江殷離京前往燕云山的消息,心情驚怒哀傷之下,一瞬間就病倒下來。 風蓮伺候著陸玖喝了藥,發了汗退了燒,這才送了華陽長公主等回去,只留自己一個人在陸玖床榻邊守夜伺候。 * 暮春的雨徹夜不休,一直滴滴答答地敲響到了第二天早上,并且還有下得愈加大的趨勢。 到陸玖清醒之時,外面的細雨如煙早已經幻化成飄搖的瓢潑大雨。 陸玖被這一陣大雨吵醒,撐著沉重的身子想慢慢爬起來,可是渾身卻都如灌鉛似的,根本爬不起來。 她起床的動靜驚動了靠在床沿下休息的風蓮,風蓮一個激靈便清醒了過來,趕緊拍了拍衣裳起身:“姑娘醒了?” 陸玖半躺半靠在床頭上,抬手扶著沉重的頭顱輕輕一點,張開嘴想說話,可是喉嚨卻像是被火燒過般難受。 風蓮見狀趕緊替她倒了一杯茶水:“姑娘清清嗓子?!?/br> 陸玖實在口渴難忍,整個人如同剛從沙漠當中走出的一般,就著風蓮的手將那一盞茶喝了下去,喝完還尤不解渴。 風蓮輕拍她的背:“您慢點兒喝?!?/br> 陸玖推開杯子,看著風蓮疲憊道:“你替我換身干凈衣裳吧,我有些悶,想去門前站一站透透風?!?/br> 風蓮有些不放心地看著她:“姑娘,您昨夜人都快要燒糊涂了,大夫囑咐你要在床上靜養,不能站在風口上吹風?!?/br> 屋中彌漫著濃重的藥味,這藥味讓陸玖心里悶悶地難受,實在是待不下去。 “你替我尋身厚實些的衣裳,再尋個昭君護額出來我帶上,我出去透透氣?!标懢恋暦愿?。 風蓮拗不過陸玖,只得垂首去了,從衣柜當中翻出一套厚實些的春衫,取出昭君護額,小心翼翼地替陸玖更換上,最后還又在外面套了個厚實卻不悶人的披風。 換好衣裳,正巧外頭的小丫頭煮了藥拿進來,陸玖一口氣喝了,只覺得唇齒之間一片濃重的苦味,滋得她立時又清醒了不少。 風蓮忙取了一顆糖漬櫻桃放在她嘴里,這才化解了口里的苦味。 喝完藥,陸玖放扶了風蓮的手,下樓至廊廡上,斜倚在門前的欄桿上,靜靜看著這暴雨如鞭狠狠抽打著地面。 冷風徐徐吹來,風中的料峭之意已經在暮春里化去了大半,只余下一絲絲溫柔的涼意。 陸玖垂眸靜靜受著陣陣清風,這才覺得自己冷靜了許多,只是心中的失意還是如同厚云積壓,揮之不去。 她抬頭望天,但見陰翳。 心下忽然又沉了兩分。 明天,就是江殷啟程的日子了。 陌上柳梢頭已經發了嫩綠的新芽,不遠處的幾株楊柳依依。 陸玖憑欄坐著,只偶爾逗弄幾下圍繞在身邊玩耍的饅頭。 出來了一陣,她覺得頭上那股子昏重的感覺好了不少,遂一壁逗弄著細犬玩耍,一壁淡淡吩咐風蓮:“我好了許多,一會兒扶我上樓休息吧,今日大雨,想來也不會有誰拜訪,一會兒上去后便把東閣這邊的大門鎖上,除了祖母那邊的人,我誰也不見?!?/br> 風蓮連忙滿口應下,伸手去攙扶陸玖。 陸玖收回正撫摸細犬的手,扶著風蓮的手慢慢站起來,轉身預備朝著正屋內走進去。 卻就在這兒即將邁步進屋的時候,風蓮忽然聽見背后的細犬興奮地狂叫起來。 一陣倉促奔跑的腳步聲踏響了雨水,朝著東閣正屋的方向而來。 風蓮不知是誰,于是轉過頭看了一眼,正要呵斥來人不得打擾陸玖的清凈。 話還沒說出口,整個人卻已經愣在原地。 陸玖原本扶著風蓮的手往里走,忽見她步子停下,也懶怠轉頭,只問道:“怎么了?” 風蓮呆呆道:“姑、姑娘……” 陸玖聽她話說一半便不繼續往下說了,遂皺了皺眉頭轉過身來:“怎么,是誰來了?” 她轉過頭往后看,只見到疏風暴雨當中,一道殷紅的身形冒著大雨不管不顧地朝著她所在的廊廡下飛快跑來。 他一腳一個水洼,墨色的靴子邊立時濺起一層水花。 陸玖轉頭看著那個朝自己不顧一切奔來的身影,墨玉般的瞳仁心一瞬間放大,一雙眼睛里拋卻了萬事萬物,唯獨只留下那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 她的手脫力地從風蓮的手中滑出,緩緩地轉過了身來,恍惚地看著那個冒著大雨一路疾跑而來的江殷。 那一瞬間,身邊瓢潑的大雨好似都變成了靜謐無聲的雨水,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時間的流逝好似也刻意被誰放慢,陸玖愣愣地立在臺階下,就這么看著他踏著水洼,撥開了重重簾幕般的雨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