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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燁有些無措地看向陸玖,陸玖握著書本,垂眸輕聲道:“太孫不用在意,咱們繼續往下說?!?/br> “好?!苯瓱钶p輕一笑,轉過頭去,準備繼續聽陸玖講。 江殷用余光瞥見他二人復又開始交談,捏著書本的手攥緊,將書封捏皺,揚起臉,將念書的聲音提得更高,一雙眼死死鎖在江燁的臉上:“《孟子離婁上》,淳于、淳于什么曰,男女授受不親,神情名?孟子曰,禮也!” “禮也”兩個字,江殷幾乎是咬著牙說的,聲音奇大無比,幾乎快要將整個書齋內的人聲都蓋下去。 念完,他一雙銳利的目光便尖刀般戳向江燁,似是要用眼神將對方的身上剜出一個血淋淋的窟窿。 這聲音實在刺耳,陸玖將手中的書本用力一握,準過頭去忍無可忍地咬牙輕聲質問道:“江殷!你干什么?” 江殷目光從江燁的臉上挪動開來,平靜看著陸玖,坦然自若地翻了一頁書道:“還能干什么?南先生不是讓大家各自誦讀書本么?我現在當然是在認真誦讀?!闭f罷,冷冰冰看向江燁,眼神鋒銳,“南先生的指示,我只是照做而已,有問題嗎?” 與徐云知相處久了,陰陽怪氣的功力,江殷還是有幾分在身上。 著一席話還真把陸玖噎在原地,一時也找不出沒什么毛病來,只好冷眼盯著他,正色道:“就算是誦讀,你的聲音未免也太大了些,不能叫周遭坐著的人連自己的說話聲都聽不清?!?/br> 江燁也溫和朝著江殷笑道:“堂弟,大聲誦讀這沒什么,但總不能因著你一個人讀書影響旁人,那未免有些小性?!?/br> 沒想到江殷只瞥了一眼江燁,握著書仰頭嗤聲道:“老子就愛讀這么大聲,江燁,你管得著么?我讀我的書,又沒礙著你們,奉勸少管別人的閑事,南先生可曾說了不許放聲誦讀?” 江殷把頭往身側一擺,哼聲不再與他們說話,繼續大聲朗讀自己的書,一副認真沉醉書本的模樣。 自從江燁來到學里,江殷的脾性忽好忽壞,時常陸玖還沒弄清楚原因,他便開始生氣。 聽他這般陰陽怪氣的語氣,陸玖也不明他今日哪根筋又搭錯了,大家都在書齋里,陸玖總不好這個時候同他辯駁,只得暫且按捺住心里一口不平的氣,捏了書本轉過頭繼續與江燁探討:“太孫,我們繼續往后講?!?/br> 江燁目光似有憂慮地看向陸玖,眉間輕蹙,擔心地小聲問道:“陸姑娘,冒昧問一句,我的詢問可是打攪到了你?” 陸玖抬眸看向江燁,烏沉瞳仁里結的寒霜春風化雨般的消散了幾分,客氣道:“沒有的事,這些課本我在家之時已經溫習過一些,解答您的幾個問題并不耽誤什么功夫?!?/br> “那就好?!苯瓱畹哪樕巷@露幾分松快的神情,原本緊繃的肩膀也慢慢放松下去,他望著對面的陸玖,眸光清澈溫柔一笑,“元朗與陸姑娘一向同窗情誼深厚,我還以為因為我的緣故,讓你與他之間產生了何種誤會,鬧了不開心。你既這樣說,我就安心了?!?/br> 這話說得有些曖昧不清,陸玖聽了一時不知如何作答,還沒開口,她背后握著書本的江殷卻是冷笑一聲,似有所指地道:“有些人還是不要把自己的地位看得太重要,倒顯得有些自作多情,一廂情愿!” 江燁側眸過去,看向江殷的一雙眸子仍舊溫和,只是眼底卻閃過一絲微渺的寒意。明明知道這指桑罵槐罵的是誰,但卻還是問出聲,語氣一派恬淡溫雅,像是沒聽懂般地道:“元朗這話是何意?” 昨日的事情還沒過去,江燁的傷口都還在掩蓋在抹額下,陸玖未免覺得江殷這話實在無所顧忌,似全然忘卻他自己還有把柄存留在對方的手中。 “江殷!”她輕聲叱責,提醒他見好就收。 江殷卻握著書本,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撇開眼睛不去看她。 江燁似是想要勸解,于是笑容款款地伸出手去,想要握住陸玖的手腕:“玖玖,算了?!?/br> 誰知這個動作卻像是一根刺生生扎進江殷的眼底,一下子激得他沖身站起來,在江燁的手指剛剛觸及陸玖皮膚的一瞬間,滿臉慍怒地打開了他的手:“你別碰她!” 蘭室之內,所有的學子都在苦讀,忽然站起來的江殷打斷了書齋內朗朗的讀書聲,周遭死一樣的寂靜,幾十雙眼睛從四面八方匯集到他的身上,眼中或是詫異,或是取笑。 江殷如同一個異類般,孤零零地獨自站在書齋內,似是察覺到自己應激的行為,瞳仁底如滾滾巖漿般翻涌的慍怒方才冷卻些許。 何羨愚江圓珠等人坐在后方,憂慮地看著沖身站起來的江殷。羨愚想要沖上去安撫暴走的江殷,可卻被身側的徐云知按住了肩膀,他沖他搖了搖頭,微一頷首,揚臉指向走下來的先生南池。 南池面沉如水,負手握著戒尺,從自己的書案前起身,神色陰郁地沖著江殷的方向走來。 見到他手中緊握的戒尺,底下有好事的學生幸災樂禍地看向江殷,等著他吃一頓好板子。 見南池走近,陸玖也連忙站起了身,一旁的江燁也跟隨她站起來。 書齋內,所有人都已經失去了讀書的興致,盡數把目光放在站起的這三人身上,除了何羨愚幾人以外,旁的都是一副看熱鬧的眼神。 “先生,方才的事情,學生已經知錯了?!眲屿o雖然不是陸玖鬧出的,但她也參與了其中,南池若是要懲罰,她亦不會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江殷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