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玖低聲道：“也不能怪祖母，世子身份特殊，京師當中厭惡蠻真人的大有人在。許多人，他們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他們只愿意看見他們想看見的東西?！?/br>
    “我覺得，他對我說的那些話，是對的?！标懢晾^續道，“我既然有一點念書的天分，就應當去嘗試一番，不然怎么能知道自己做不到？或許，我真的應該走這條路也未可知?！?/br>
    華陽默默聽著，摸了摸她的頭：“孩子，考取女官可是要去和男人們一同競爭，你會很辛苦的，何況如今女官削減，幾年也未必能考出一個名次，還要吃不少的苦?！?/br>
    頭頂上傳來老人掌心的溫度，陸玖對著祖母輕輕地一笑：“大周泱泱大國，天下間多得是有天分念書的人，也許拼天分的時候孫女就已經輸了，所以在拼勤奮吃苦的時候，便不能再落后于人。孫女也知道……這個家里，只有祖母疼我，但是祖母不能護著我一生，今后的路還得靠我自己走，所以我想抓住機會，給自己找一條出路?！?/br>
    “也好?！比A陽原本還有些心疼陸玖選了條太過辛苦的路，可轉念一想，她這個做祖母的，的確也護不了她多久。

    哪怕她長壽再活個二十幾年，但那又如何呢？她護不了小孫女一輩子。

    華陽目光慈愛，她用拇指指腹輕輕摩挲了下陸玖的臉：“你說得對，自己走出來的路，才是最穩妥的。你既然想好好念書，那就安心地念幾年，不說陸家，便是我一人，供你上學也是足夠了?！?/br>
    陸玖的眼中點起光亮，她頗有些欣喜，微微笑了起來：“所以祖母也同意？”

    “自然是同意?！比A陽一掐她的臉，笑起來，“不過我的玖兒，你的婚事也同樣重要，念書的時候，祖母還是要幫你留意著，看看京中哪家的公子不錯，你喜歡的話祖母就先幫你定下?！?/br>
    一提到婚事，陸玖頭又大了起來。

    “祖母，孫女不急的……”陸玖小聲說。

    華陽哈哈笑：“不急？難不成玖兒心中已經屬意起誰家兒郎了？”

    “倒也沒有?！标懢恋拖骂^。

    嘴上這么說著，可是眼前卻忍不住浮現出了某個紅衣少年郎的眉眼笑容。

    “年輕人的心事，誰猜得著？”華陽笑著點了點陸玖的眉心，“之后中秋，宮里要舉行夜宴，到時候宴席上應當會有女官在，到時候你向她們取取經也是可行的?！?/br>
    陸玖聽見華陽公主的話，心中一暖：“多謝祖母為孫女顧慮這些?！?/br>
    華陽笑起來：“放手去做就是了，別顧慮太多?！?/br>
    陸玖輕輕點了點頭。

    “對了，提到中秋宴，我倒是還想起一件別的?！比A陽忽然笑起來，“今年的中秋宴上，靈川公主應當也在，若是碰到了，你可得好好表現。聽宮里的消息，如今公主已經在選伴讀了，你若是能合靈川的眼，進來參加女官選拔也能多一則推薦?！?/br>
    陸玖聽聞華陽的話愣了愣：“祖母已然是長公主，為何我還要去參選靈川帝姬的伴讀？有祖母的舉薦還不夠么？”

    華陽笑了笑，摸著她的頭道：“傻孩子！若將來你真有能耐通過選拔，在官場上自然越多人襄助越好，何況你若是有公主伴讀的名號，將來身份也自然與別人不同?！?/br>
    陸玖有些疑慮：“只是祖母，給公主當伴讀，會不會十分辛苦？”

    她既然決定去參選女官考試，那么自然就應該以自己的學業為主，若是去充當公主伴讀，只怕將來繁瑣的事務太多，反倒是耽誤了她自己的正事。

    華陽公主抬手點了點陸玖的眉心，笑道：“我出身宮中，若是差事不好，能推給你？給公主當伴讀，左不過就是每日去宮中陪著公主一道聽講，旁邊有宮女內侍們伺候著，不需要你費心做別的?！?/br>
    “若是去宮中伴讀，那我在廣賢書院的課業……”陸玖遲疑了一陣。

    “宮中的教習先生自然比書院當中的要好，而且你若是成為公主伴讀，出入宮禁也方便許多，能遇見不少出入的女官?！比A陽道，“當今圣上子嗣單薄，除了皇太子與齊王，膝下便只有這一位靈川公主，疼愛得什么似的，你能與她交好，將來也更有儀仗?！?/br>
    陸玖聽著華陽的話，點了一下頭：“孫女知道了?！?/br>
    “不過這也都是后話，能不能成為伴讀，還要看你的能耐了?！比A陽掀開錦被躺下，笑著對陸玖道，“好了，歇下吧，明日書院的假放完了，你還得早起上學呢?！?/br>
    陸玖輕輕應了一聲是，隨即同著華陽公主躺下。

    屋外的珞珈聽見暖閣里的說話聲已經消散，于是進來輕聲吹滅了燈罩下的燭光，暖閣內一時陷入一片黑暗。

    華陽入眠很快，不一會兒，陸玖便聽到身側傳來綿長均勻的呼吸聲。

    寂夜里，她睜著眼睛看著眼前的一片漆黑，原本心中的負擔好似一刻清零。

    她想起江殷的話，覺得心里暖暖的，內心深處最為空洞的地方，好像不知不覺就已經被人填滿了許多。

    她閉上眼睛，聽著身側祖母淺淺的呼吸聲，遁入睡眠當中。

    *

    當晚落了一夜暴雨，第二日晨起的時候，窗外棠花落了滿地。

    陸玖原本還害怕自己吵著華陽公主，卻沒想到老人倒是比自己起得更早。

    珈珞嬤嬤服侍著祖孫二人洗漱打扮，風蓮早早從琳瑯閣趕了過來，伺候著陸玖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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