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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如雷擊中了駱大郎。 他腦子嗡嗡嗡作響。 看著緊緊咬住他手不肯松嘴的寶貴,再看看炕上沒了聲息的珍珠。 血滴落在她的小手上。 紅的,白的。 “……”駱大郎忽然間就哭了。 “報應,報應!”好一會后,才低低呢喃出聲。 “是阿溫給我的報應,是我的報應!” 當初阿溫臨死前,他指天對地發誓,會對玖娘好,當親閨女好,然后風風光光送她出嫁,若是做不到,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而他違背了誓言,自私自利賣了玖娘。 他還活著,報應卻在他兒女是身上。 駱婆子張張嘴。 她想說點什么,可溫柔那個女人真的邪門的很。 看著溫溫柔柔,卻又狠又毒,她還記得溫柔掐住她脖子,將她往水缸里摁,差點溺死了她時候,她站在一邊,拿帕子擦手,然后似笑非笑給她擦臉,笑著喊她婆婆,下次要小心,水缸的水雖淺,卻依舊可以溺死人。 而自己這個傻兒子,寧愿相信那惡毒的女人,也不相信她這個做娘的受了委屈。 這些年,她不敢對玖娘如何,還不是怕兒子反感,跟她翻臉。得知他要賣玖娘時,她不知道多高興,只覺得老天爺終于開眼。 如今玖娘賣了,銀子也拿到手了,卻出了這樣子的事情,傳出去誰不說是報應,可憐她的珍珠啊,那么小個孩子…… 駱陳氏跌跌撞撞跑回來,看著沒了氣息的珍珠,又看著瘋癲了一般的寶貴,只覺得腹部疼的厲害,溫熱的血沿著腿往下流。 很快就濕了地。 “棗子……”駱婆子喊了一聲。 駱陳氏軟軟的跌坐在地上,好一會才哭了出聲,“哈哈,報應,報應……” 一天死了一個兒女,小產一個還不知道他存在便沒有的孩子,還傻了一個兒子。 她爬著過去打駱大郎。 打了幾下開始扇自己巴掌,左邊一巴掌,右邊一巴掌。 她恨不得打死自己,為什么要作惡。 為什么不知足,為什么要被人挑撥,為什么那么貪心。 可那么多為什么,也換不來女兒的命,換不回小產的孩子,還有嚇傻的寶貴。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們啊。 可,可如今,還有什么用? 銀子有什么用? 珍珠是個三歲不到的孩子,又死于非命,不能進祖墳,駱大郎想把孩子埋到溫柔身邊。 那個位置是溫柔自己快要不行的時候,問村里買下的地,周圍大約半畝。 不算大,但絕對是個好地方。 至少駱大郎覺得是個好地方。 可他不能就這么決定,便去了桃花村。 趙誠得知駱大郎過來,要見玖娘的時候,趙誠看著他瞇了瞇眼,差點狠狠的把他揍了一頓。 倒是玖娘聽到聲音,慢慢的坐起身。 趙誠進屋子來問她,“駱大郎來了,你要見他嗎?” “……” 玖娘想了好一會,“見一見吧!” 都已經撕破臉,還過來找她,很明顯是有事情了。 想到那個夢。 玖娘還是想著見一見駱大郎。 駱大郎進了屋子,看著玖娘面色蒼白,像是大病一場,羸弱不堪的樣子。 那瞬間,他后悔萬分。 慢慢的坐在了凳子上。 玖娘也在打量著他,臉上鼻青臉腫,身上不是血就是泥巴,兩鬢竟滿是白發。 “……”玖娘手揪著被子。 多年的感情,真做不到說斷就斷。 她想問句,你怎么來了,張張嘴,已是無語凝噎。 “玖娘,珍珠沒了!”駱大郎哽咽出聲。 玖娘聞言,先是一愣,好一會后才紅著眼問,“什么叫沒了?” 那個夢。 那個夢…… “我早上與她娘吵架,一時失去理智,拽住她娘去了陳家村,她和寶貴在家,她出正房的時候,摔了,頭磕在門口的石墩上,當場便……” “嗚嗚,嗚嗚!”玖娘哭出聲。 她是恨,是怨,都是怨恨大人。 可那是小珍珠,她的meimei啊,她沒有恨過她們,絲毫都不曾。 那個夢,分明是珍珠來跟她告別,珍珠拿她當長姐。 長姐,她是他們的長姐啊。 村里人都是喊jiejie,阿姐,大姐,她一定要做長姐。 長為尊,長兄為父,長姐為母。 “我,我……”玖娘忽地尖銳哭喊出聲,“你們不配為父,不配為母,不配!” 駱大郎身子一軟,跪在了地上。 “你罵的對,我不配,我不配!” 不配阿溫對他另眼相看,不配玖娘喊他十幾年的爹,也不配做珍珠、寶貴的爹。 “你走吧!”玖娘無力的倒在炕上,拉了被子捂住自己,“你走吧,別再來了,沒得意思,太沒得意思了!” “玖娘,我想把珍珠葬在你娘旁邊……” “不要!”玖娘直接反對。 “我不答應,珍珠是你們的女兒,不是我娘的女兒,你把她葬在我娘身邊算什么?我反對!”玖娘沉沉出聲。 眼眸里還掛著淚水。 可又想到那個夢,珍珠來告別的夢。 心又軟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