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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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各自帶人,也約有幾百之數,正要趕往各處將事態穩定下來,但見公孫諶站在素白干凈的仙鶴上,不疾不徐的嗓音透著清冽的笑意,這是趕哪兒去? 他的出現,如同是給諸位脈主澆下一桶冷水。 你怎么 眼下的公孫諶,難道不應該在御獸門下的仙城嗎?! 他的手中握著一把簫,少有人聽過他吹奏,只是有幸得見的人都說,那便如同天上來。那一幕,那一卷的描繪,正是在最初戳中顏如玉的畫面,便如同當下,數以千計的仙鶴翩躚圍繞在他們的周圍,素凈的白色覆蓋所有的視野,只余下那純粹的黑色。 爾等,還是留下罷! 蓬立云氣笑了,這般大話,你一個剛踏上入魂的小兒,又怎敢說得出來? 他們的年紀比公孫諶不知道要大上幾輪,就算只是一個零頭,公孫諶都是比不上的。如今在他們面前大放厥詞,簡直是可笑至極。 漆黑公孫諶輕柔地笑了。 笑聲里,唯有肅殺。 藍葉舟其實是所有人里最快發現問題的人。 畢竟,他可是整個仙門的掌門。 當他被無形的牽絆扯動心神的時候,他下意識就去檢查仙門大陣。 沒有反應。 這是這么多年來,藍葉舟第一次切實感覺到了驚慌。 牡華天宗的仙門大陣如果出事,那仙門必定遭受無窮災禍??墒沁@基本不可能!莫說牡華天宗的地位和實力,就算是仙門叛亂,以各個脈主的力量,他們怎能擋不住呢? 再加上 他們這近萬年來一直在做的那件事。 只要那些血尸還存在,他們都不可能會出事。 這綿延了不知多少年的信心沉積到了今歲,雖然屢次被動搖,可藍葉舟不以為意。氣運這東西起起伏伏,總有摔落的時候,牡華天宗這數萬年間,曾經遇到過的事情也不在少數,可只要能及時處理,度過并不難。 可這一回,藍葉舟在明知道這點后,卻還是忍不住往伽羅山去。 伽羅山,是牡華天宗一處寂靜之所。 也是最神秘的地方。 藏在內府深處,幾乎無人能知的地方,坐鎮著仙門們不知道生活了多少年的老祖宗。 已經不知道有多久,哪怕修煉到了踏境,可大圓滿就成為了修士們的終點,始終無人能夠突破最后的境界,成為破虛修士。 倘若不是在流傳的經書記載中,的確多個門派都有破虛的記錄,或許會有人認為破虛這個境界并不存在。 因為始終無人能夠抵達。 那些已經卡在踏境大圓滿無數年的修士,在即將看到自己壽元盡頭的時候,要么就選擇殊死一搏,嘗試著突破最后的關卡,要么就是會選擇一處地方讓自己沉睡,在長久的沉睡中減慢流逝歲月對腐朽軀殼的時間沖刷。 這些老怪物的選擇是貪生,卻也是為了給仙門留下一道最后的牌。 如果真的有威脅到仙門的大事,屆時仙門的掌門可以選擇將這些老不死喚醒,乃是仙門最后的防線。只是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們絕不會這么做。 畢竟每一次喚醒這些老祖宗,減緩的時間沖刷都會加倍侵蝕,有些老祖宗在醒來解決事情后便當即消散在天地間。 藍葉舟自認為此刻的事情還未到那個程度,可是為了檢查仙門大陣的核心,也是為了心中莫名的不安,他第一時間抵達了伽羅山。 仙門大陣的核心,也在此處。 只是藍葉舟到的時候,有人比他還要快。那道蒼白的身影幾乎在最近成為他的噩夢,讓他在看到的瞬間,就忍不住勃發的殺意。只是等他看清楚公孫諶的所作所為后,原比之前還要狂嘯的恐懼讓他脫口而出,豎子爾敢! 素白公孫諶好生無聊,拋灑火花跟繡球般在地上滾動了好幾下,跳動著爬進了一處洞xue。 像這樣的洞xue,伽羅山有一百多個。 這里是整個牡華天宗靈脈最多,也是靈氣最濃厚的地方?;奘恳沁M了這里,這般濃烈的靈氣能在第一時間擠爆他們的經脈。但這樣濃厚的濃度,也只能勉強維持住那些老不死的需求。在被重重陣法與棺材庇護的老祖宗們并不能感知外界的變化,除非是按照秘法一步步解開封印,不然就像公孫諶那拋進去的異火,只會吞噬掉他們最后的生機。 在伽羅山腳下的平地,已經碎裂了十幾具棺材。 藍葉舟自然要發了狂。 可那句話,卻讓公孫諶不知為何陰冷笑了起來,面容扭曲之下,只會是比藍葉舟更加瘋狂的惡意,你這句話,如今聽起來,還有些懷念。 一具棺材驀然從洞xue彈了出來,砸在公孫諶的面前。他腳尖踢開棺材,滾落出來的腐朽人體踩在他的腳下。 他勾唇笑了一下,又猛地面無表情踩碎。 陰晴不定的心情,變化莫測的情緒,讓那撲落下來的熾熱火焰顯得愈發癲狂,烈火爬行在他的衣襟上,卻半點都灼燒不到他自身。公孫諶輕巧地弓起手指,一團小小的異火在那里冒了出來,像是在像藍葉舟示威,又像是在給公孫諶撒嬌。 哈 公孫諶便又笑了。 他眉眼微彎,看著藍葉舟說道:藍掌門,你可聽說過,凡人有種東西,叫煙火? 他話音剛落,身后的伽羅山瘋狂響起爆炸的聲音,一下下彈射的火焰直沖天上,當真如同絢爛的煙火一般,只是轉瞬即逝。 藍葉舟目眥盡裂,氣得整個身子都在打擺! 這可是整整一百多位踏境大圓滿的修士,而且還是那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不死,每一個的存在都極其珍貴,這一眨眼就將仙門幾千年的努力化為烏有。 氣到極致,藍葉舟的情緒反而冷靜了下來。 他冰冷地看著公孫諶,你想在牡華天宗截殺我,或許會是你此生做過最后悔的事情。 素白公孫諶哈哈大笑,笑聲里滿是癲狂。 藍葉舟,我此生后悔的事情,不止一樁一件??晌í?,不會是此事。 他的語氣驟冷。 你該死。 詭異的是,這是兩個人一起說出來的話。 藍葉舟的身影在原處消失,一下子落在半空。 確實不止是一人。 有一人駕鶴而來,血腥味撲面而來,濃郁得仿佛剛從尸山血海歸來。漆黑的衣服幾乎看不清楚他究竟染上多少血液,卻看得出他面色的蒼白冰冷。 漆黑公孫諶漠然地看著藍葉舟。 座下白鶴展翅而飛,素白的翅膀之下滿是蜿蜒的漆黑,是擦不去的血腥。 第68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這是藍葉舟的倚仗。 牡華天宗的掌門在掌握權柄的那日,同時也會接管掌控仙門大陣的核心,只要他仍然是牡華天宗的掌門, 只要他的手中還有核心, 在牡華天宗所屬的領域內, 很難能徹底殺死藍葉舟。 哪怕他真的瀕死, 都會在瞬間汲取治愈的靈氣重新活轉。 這是整個仙門的饋贈。 也是承接掌門后, 歷來的牡華天宗掌門都很少離開仙門的緣故,這就是他們最大的保命憑仗。 所以他對公孫諶所言非虛,想要在牡華天宗的地盤上殺了他, 并不容易。 然第一個照面,藍葉舟就體會到那種恐怖的感覺。 實際上藍葉舟心里驚濤駭浪,隱約有了一個猜測。 他對公孫諶確實有所謀算,只是那些東西從未真的實施。之前想要與公孫家聯姻, 也是為了以后能夠將公孫諶這個人握在手中,因為公孫諶出面拒絕, 此事也就沒有了后續。 可藍葉舟會盯上公孫諶, 除了他那一身令人驚艷的傲骨之外, 最讓他不敢掉以輕心的卻是那一張臉。藍葉舟永遠不會忘記當年那個放肆狂縱的男人燒掉藏書閣的那一幕 盡管公孫諶確實毀掉了所有人的魂魄,沒有留下任何的印記, 可是牡華天宗能夠在大陸上屹立這么多年,還是有些手段的。 從得知此人與現在公孫家舉世揚名的少年修士相貌幾乎一模一樣之后,藍葉舟在幾十年前, 就已經有所猜測, 只是那只是猜測, 并無佐證。 只是近來, 這佐證一樁樁冒出來, 容不得他有僥幸。 或許這件事就是如最開始他們所想象,是有人在刻意報復,只不過那個報復的人并不是活在當下,而是從不知多少年之后的未來而來。 藍葉舟并非是無緣無故有這樣的猜想。 在不知山處,常年都有靈氣風暴在肆虐。而靈氣風暴會引發的變故,身為掌門,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只要將這兩者聯系起來,藍葉舟就有了八成的把握。 可有一樁事情讓人無法理解。 為何能存在兩個公孫諶? 為何公孫諶沒有遭受任何傷害? 如若改變歷史是這么簡單的事情,那任何人都可以沖到靈氣風暴里將自己拋往過去,只要在過去解決掉一切事情的禍根,從此安枕無憂。 可并非如此。 所有曾經因緣巧合出現在過去、然后又試圖插手改變過去的人,都以自己慘烈痛苦的下場昭示著玩弄歷史是一樁多么恐怖的事情。 就算是藍葉舟這么瘋狂的心態,也從來沒有試圖去干過這樣的事情。 入夢來那邊,據他所知曾有幾個不畏生死的魔修曾經試過。 最后的下場可以說比死還痛苦。 天道之下,歷史長河的每一樁改變都會被記錄,都會被盯上。該來的總會來,該背負的悲慘永遠抹除不掉,所以藍葉舟才無法理解,為什么現在公孫諶還能好端端站在這里。 而且一分為二! 這不應該! 藍葉舟陰冷地說道。 他深受重傷,從瀕臨死亡的痛苦中回來,已經是第三回 了。 只有跟他們對上,藍葉舟才體會到曾經與公孫諶為敵那些人的痛苦。公孫諶此子的天賦,實在到了一個讓人為之瘋癲的地步。他仿佛能夠吸納所有的優處,出現過一次的錯誤絕不重復,哪怕在激烈的戰斗中也能夠在瞬息就洞察對方的弱點,直沖命門而去。 而且一黑一白所擅長的又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一個爆裂如火,一個冰冷如冰,與他們的靈根恰似相似。 最重要的是 他發現身為大圓滿的他,居然抵抗不了兩個修為應該在入魂期的修士! 藍葉舟最近剛剛突破最后的關卡,乃踏境期大圓滿! 這是整一個大境界的跳躍! 如果入魂期修士能這么輕易就打敗一個踏境大圓滿,那這么多年對于境界的評價就真是荒謬可笑! 公孫諶,公孫諶此子究竟還有什么隱秘?! 藍葉舟跌落在地,吐出了幾口血。 漆黑公孫諶冰涼地說道:原來他至今還沒有發現。 素白公孫諶看著藍葉舟的眼神已經是個死人了,像他這樣的蠢貨嗎?如果他早就發現的話,就不會時至今日還按兵不動,壓根不知道究竟錯過了什么。 他帶著最深沉的惡意,薄涼說道:氣運到達了巔峰再重重跌落下來的殘酷,才不過剛剛開始。 猛地一聲炸裂,將顏如玉從昏迷的狀態喚醒。 這已經是他最近第不知道多少次昏迷過去,醒來的時候手腳發軟,但精神頭還算不錯?;蛟S是因為他上一次昏迷時吸收的那一池子靈髓,只是再想起來,顏如玉還是覺得有點作嘔。 正當他坐著揉腦袋的時候,一只丑八怪從魔獸的指縫爬了出來。 顏如玉沉默看著這只奇丑無比的東西 :還是變回鯨魚的樣子吧。 無語凝噎。 他雖然猜出來小鯨魚表皮下必然是個外貌丑陋恐怖的存在,但是猝不及防之下看到原來的樣子,還是忍不住懷念小鯨魚的憨厚可愛。 這世間也真是奇怪,越是強大厲害的魔獸就越是丑得無法容忍,就跟現在正抱著他的這只魔獸一樣,雖然看起來高大威猛,可實際上細看卻是容易讓人掉san值。 小鯨魚恢復了原來的樣子,甩著尾巴在半空中游動,您現在是打算聲音非常小心翼翼,甚至比之前更透著尊敬,顯得異常卑微。 顏如玉想起夢獸的能力,現在的情況 他有些擔心顏家人,但是對自己的手足又有足夠的信心,覺得他們不至于出事才對。 小鯨魚仿佛知道顏如玉想要什么,立刻回答,顏虹他們幾個都沒事,只不過現在已經越來越混亂了。您之前現在外面都亂成一鍋粥,已經無法控制,尤其是那些修士都從您的能力中窺探到了自己的親人,究竟是怎么死去的 這是牡華天宗的另一個隱秘。 整個仙家門派所有人,誰能認得全呢? 來來往往這么多年,修士們能認識不到百分之一的門徒,就已經實在厲害。更有住在內府,卻從此生到死不曾相見的人修士。 這對于一個龐大的仙家門派來說極其常見。 門派之內自有仙盟任務,也有接下外面的任務,這可以算是歷練,也權當是另外一個生財之道。既然是任務,有簡單的,也有極難的,有順順利利解決的,也有隕落任務之中的。 這些不過是牡華天宗日常的一點點變數,藏在繁雜的運轉之中,壓根無人在意那些渺小死去的人。 死得默默無聞,死在了寂靜無人之處,死得不值,死得痛苦。 顏如玉遙遙看著他們之前離開的通道,那些靈髓從何而來?那些靈根從哪里剝落?這世間總會有一些天賦限制,無法達到高階的修士,他們如同工蜂一樣在仙家門派內忙忙碌碌,又被榨干最后一絲利用價值而死。 就連死亡,也不得安息。 顏如玉閉了閉眼,腦中回憶的卻是那血腥的記載。 如何殘忍傷害,如何剝離靈根,如何將一切扼殺在無聲中,如何借此謀取福報這些一點一滴匯聚而成的劫難,滋養著牡華天宗,卻是這個龐大仙家門派運轉下滋生的絕望。 這些被藏在隱秘晦澀之處的骯臟再度被拋出來的時候,便直接撕裂了牡華天宗看似穩定的根基。踏足修仙一道,再如何清心寡欲,誰人沒有幾個親朋好友,誰能真正動心忍性,全然不動容呢? 而每年無聲無息消失的數量,又何止十個百個! 顏如玉所做的,不過是在柴山上放了一把火。 而這一把火,在頃刻間就點燃了這一整座腐朽尸山。 他們現在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