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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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浪已經撲到他們跟前,公孫諶冷冷地看著他,怎么,你現在是想做我的英雄了?他的瞳孔倒映著小小的顏如玉,陰毒的話已經到了嘴邊,你以為我是為了救你才如此?    顏如玉的腦海掠過無數《風起云涌》描述的片段,最終卻只落在掀開的一頁。    【公孫諶埋在白雪里,冰涼徹骨的寒意讓他感覺不到腳趾,在失去所有力量后,被大陸所仇殺的魔鬼也不過是個二十余歲的青年。他疲倦地、厭惡地皺眉,像是躲避著雪山里難得晴朗的太陽。那些可惱的光線扎透不完全的雪堆,落到了緊閉的眼皮上。    又冷,又熱。    可他感覺到了長久難得的平靜。    這是個好天。    公孫諶自雪山來,拖曳著長長的痕跡。    可以。    他與自己再下了一盤棋,一次賭約。    如果這回出去遇到的第一個人沒有騙他,那他會再重試著回到正途?!?/br>    他也曾有過期待。    顏如玉把公孫諶冰冷的身軀抱得更緊,低低說著話,聽不出究竟是害怕還是哽咽,我是在救我自己。    他很暖。    公孫諶想。    他的手指劃過顏如玉的脖頸,鮮活的味道讓他能感覺到。這復生后的世間如此蒼涼,他存在于此,卻也不存在于此。    公孫諶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只有糾纏不清的怨毒,影影憧憧的徘徊間剩下森然乖戾的殺意。濃黑的執念與凄厲惡意不斷翻涌,卻依舊無感。他冰冷地審視著自身,他不知痛,不知傷,那灼燒的熱意帶來的是慣性的亮度,卻也是記憶留存的東西。    他感覺不到任何的東西,只除了顏如玉。    他抱緊顏如玉。    這很暖。    好吧。    他注視著漆黑里獨有的那片純白,好吧。    公孫諶:你想救世,又想救己,過于貪婪成性了。    顏如玉悶悶說道:人性就是丑陋的。    公孫諶從心口掏出了件什么東西,顏如玉這個姿勢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他從藏書閣取來的白石,他原以為煉化了,但這又是什么?    這是滅世白蓮寄宿的核,這世上,還沒有什么能抵擋得了它的吞噬。公孫諶冷漠瞧著還在崩塌的白玉柱子,哪怕是通神通天之物,也毫不例外。    在他捏碎白石的瞬間,緊接著有一道冰涼的屏障附著在顏如玉身上。    東游大陸不會有事,顏如玉看不到公孫諶,卻聽到他說,你也不會死。    白焰熄滅,讓其他追殺的尊者誤以為將見曙光,入侵者將要死去。他們是聽從勝利號角的獵人,徑直撲往了此處,可他們敏銳的五感讓他們能聽到公孫諶那句話。    那一刻心悸,是瘋狂涌現的危機感。    第12章    獵人,變成了獵物。    公孫諶大笑著踏入戰局,只是此時此刻,那碎裂的白石融化的核心與他本身相隨,幻化出最本源的火靈。    鐵羽化作的刀刃也勃然而生無數焰火,那灼熱的溫度壓根無法靠近,裹挾著將要融化萬物的氣息!    藍葉舟不必回頭望,也知形勢嚴峻!    好在白玉柱子的倒塌已經被遏止,只是此地此鏡,他們的對話不知被多少人聽到    他眼里閃過幾絲瘋狂,但是更快被其他的神色掩蓋。    他舌綻春雷,聲音如洪,在狂肆蒼涼的空間回蕩:諸位,無論賊人胡言亂語,此賊只一人,我等協力,定能將這禍患拿下!勿要為了一介外人,動搖我等同盟之約!他之氣息悠遠,無疑讓人信服。    原本稍有動搖的幾個仙門大派,也確實被藍葉舟給安撫下來。    顏如玉深知藍葉舟其人能為牡華天宗之主,除了修為深厚福澤之外,便是他天生面相寬厚仁和。    但凡所見,無不認為他是值得信任的正人君子。此乃天生的面貌氣質,與心性無關。如非隨著《風起云涌》的講述,前期讀者們還一直以為他是主角穩穩的師長經驗包。    顏如玉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公孫諶的蹤跡,只是他們修仙者的速度,對他一介凡人來說還是太快。    那冰藍的屏障看久了人眼也迷糊,還困頓了起來。    顏如玉:雄起??!在這時候發困真的合適嗎腦子?!    他忍不住吞下一個哈欠。    看來腦子不理他。    顏如玉靠著屏障坐下來,也不是沒人試圖越過那僅存的幾只黑鶴來襲擊他,但都被大佬留下的屏障給擋得死死的。    他聽著砰砰砰的聲音反倒是更有困意了。    這不行,這不可。    顏如玉擰著大.腿,掙扎著從困意爬起來。    公孫諶身上的傷勢越重,他的殺意就越濃。仿佛不知什么是畏懼,也渾然不怕游走在生死的界限。    或許因他是魂體,所有撕裂傷對他來說并無效用,可那增添的傷勢卻足以滴血成海,濺落的血花染紅山巔的白雪,混淆在一處的暗紅壓根分不清究竟是何人流淌的血液,只知殺了個瘋狂。    他一直在不斷閃挪位置,只在僅僅幾次瞬間才讓顏如玉捕捉到了身影,隨后又是被圍攻重擊,這讓顏如玉不由得擔心起大佬是不是傷勢過重了。    他都能如此擔憂,那些圍攻追擊的人如何不明白?    他們心中大喜,更是傾盡全力,萬不能讓他逃離!藍葉舟與幾位相熟的他派長老不過照面的功夫,便已然達成共識。    且由藍葉舟在前牢牢擋住三息內公孫諶的全部攻擊,那炙熱的溫度被隔絕在外,趁著公孫諶無力分心的瞬間,幾位長老齊齊使出他們最引以為傲的招式    鏘?。?!    公孫諶悶聲吐了口血,身影墜.落了下去。    顏如玉猛地從困意中爬起來,眼睜睜看著大佬墜.落如流星,灼燒的白蓮安靜地包裹住他。    緊隨著撲下的數十道身影便是懸崖苦等許久的禿鷲,如同餓極撲rou般兇惡,他們將將要包圍住那顆星辰    星辰更快地砸入了地表。    顏如玉愣住,那個位置他伸出手比劃了兩下,是不是會場中心來著?    也便是那無數白玉柱子的核心。    顏如玉:大佬莫不是故意的?!    巧合也不可能這么巧吧!    他們實在是殺得太狠,也殺得太瘋,甚至沒留意到在邊打邊退的挪移中,堪堪露出了最大的破綻。禿鷲還未啄食到rou塊,便已經被爆裂開的白蓮焰火徹底掀開。    那火    遠比之前還要絢爛熾熱。    若說先前的火乃是不敗的白焰,現在跳動灼燒的焰火才是真正的滅世白蓮。那恐怖毀滅的氣息讓原本已經穩固的無數根白玉柱子再次搖動,而這一次是無法阻止的徹底崩塌!    藍葉舟臉色大變,公孫諶竟是故意的!    他徹底引爆了滅世白蓮的核,那爆裂的毀滅焰火會徹底吞噬掉整個山頭。連帶著已經暗自啟動的獻祭大陣都會被迫更改!    不知山處雖有奇特,不管有再大的變動,那獻祭大陣本身就是秘境的整體。無法抹除,卻能借由外力強行變更。    如今公孫諶所為,便是如此!    藍葉舟已經能感覺到原本在他們掌控之下的法陣內核異變,無法再輕易cao控。    滅世白蓮    他抿唇,若非這玩意有毀天滅地之勢,如何讓他們如此避之不及?!    滅世白蓮之所以被封印在牡華天宗藏書閣中逾千年無人問津,并非無人想尋,而是無人能尋。    這是一朵惡火。    其安靜漂亮的外表不過是偽善的假裝,其根本便是毀天滅地的惡質。    在這之前的最后一任主人在無法控制住這惡火前,傾盡所有修為,以仙尊之位為這朵惡火設下封印,將其牢牢封鎖在牡華天宗書海的第三層。    誰都知道這朵滅世白蓮在第三層,卻也從無人能取得。    因為封印需要一位凡人解開。    可凡人無法觸碰滅世白蓮,只會在那瞬間被吞噬。這便是那位主人留下的最后善念,無人能解開,便也無從再讓這朵惡火現世。    到底是誰    藍葉舟怒笑起來,在暴怒極致時,他臉上的神色反而平靜了下來,從僅存的人中找到了顏輝。    已經無力回天,就只能兵行險招!    藍葉舟的聲音冰冷地傳入顏輝的耳中,你我二人須得出去。    顏輝的眼睛眨了眨,在高溫下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他們自身帶有離開此處的秘寶,兩人眼神一對,只留下閃電般的身影。    甫一出了秘境,溫度驟降,連帶著壓制的靈力都能快速運轉起來。    藍葉舟臉色陰沉地說道:吩咐下去,立刻把今日發生的事情通傳東游大陸,就說牡華天宗被南華大陸的魔修入侵,致使秘境被迫關閉,只留下我等兩人逃脫。    顏輝面無表情地說道:你想把他們都困在里面。    不夠。藍葉舟陰測測地說道,他們全都得死!    眼下無法順利利用顏如玉獻祭,而不知山處已經亂成如此,那藍葉舟索性舍棄這不知山中所有性命,以這些靈性血rou相抵,滿足獻祭大陣的要求!    這場獻祭,一經啟動,是無法停止的。    最合適的顏如玉已經不在陣眼,那些糾纏公孫諶而在左近的人便成為合適的替代品。    藍葉舟似乎已經做出了一番決策,就連神色都緩和了下來,雖然這一回是亂了些,然那里面可是幾百位仙尊的供養倒也能勉強滿足獻祭大陣啟動的條件。    他語氣輕松得仿佛不是在說困殺幾百名仙尊,而是在說今日天氣如何。    你是想以他們來替代如玉。    藍葉舟眼眸幽深,如玉不在陣中,著實可惜了些。不過獻祭大陣一經啟動,他的血rou還是能彌補少許。顏輝啊,他只不過是重新歸于天地,天地間的每一人都會得到他的恩澤饋贈,你又何須介懷?    顏輝緊繃著臉,片刻后點了點頭。    藍葉舟松了口氣,扭頭關閉了不知山處的所有通道。他幽幽嘆息,這也不能怪他,那獻祭大陣一旦啟動,便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可惜啊    不知山處燃燒起來的焰火融化了萬年冰雪,那堆積白雪潺潺流水,傾瀉而下,宛若崩騰的山海,逃離著極其可怖的山巔。    這本該是最后一處生機的綠意變做困殺的磁石,把所有將要逃離此處的人牢牢吸附。    在最后一聲逃逸的慘叫消失許久后,跳動白蓮的中心,有一道人形火焰慢吞吞抬起腳。    他站起來,踩在一具尸體身上,那尸體便瞬間化作灰燼,被抽干了所有血液與水分。那些川流不息的澎湃生機灌注到地底而去,像是永遠填不飽的饕餮。    人形火焰慢吞吞地走了一路,然后憑空拾級而上,一步步走到了黑鶴的面前。    而在行進的過程中,那焰火也逐漸剝落,像是次第撥開花蕊,最終得見內里的存在一只血糊糊的手穿透了冰藍的屏障,摸著半睡半醒的少年。    顏如玉不是真的要在這么緊張的關頭睡覺,可詭異的困意拼命拉著他入眠,他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跡。    臉上guntang濕潤的觸感讓他勉強睜開眼,看到了一個幾乎成了血人的公孫諶。    顏如玉勉強著自身爬起來,扶著通體guntang的大佬踏足黑鶴。    當他扶住大佬站穩的下一刻,有種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降臨。    那讓他舒適得仿佛回到了母體羊水般溫暖安全,又透著異樣的熟悉感溫柔卻宏大磅礴的氣息掃過,像是天,像是地,又變作是萬物    顏如玉在那短暫又長久的一瞬意識到,大佬真的做到了。    以這不知山處現在的死寂為代價。    以尸山血海為代價。    不知那氣息降臨了多久,在抽離的瞬間,顏如玉聽到了滋滋的灼燒聲,但是他扶著公孫諶的手依舊穩當。他道:大佬是故意的嗎?    眼看著這團大火人從焚燒的烈焰中出來,如何能猜不到公孫諶怕是從一開始就在設局?    黏糊guntang的液體浸濕兩人接觸的衣物,公孫諶啞聲道:在大會開始時,牡華天宗便已經開啟了獻祭的大陣。唯獨用滅世白蓮貫穿其核心,才能稍稍更改。    他沒說更改什么。    顏如玉也沒問。    就像他也沒問為何最初獻祭會是他。    公孫諶身上的傷勢太多,流淌的血也太多,顏如玉捂住這處,便漏了那處,索性脫下法袍罩在公孫諶身上整個給摟住,抱了個囫圇。    多謝你。    公孫諶嗤笑了聲,慢慢說道:謝我什么?謝我送你一程嗎?他懶洋洋地躺著,那模樣像是與那焚天吞地的動靜毫無干系。    顏如玉看著公孫諶身上的傷勢,正在懊惱之前龍丘靈丟他玉鐲的時候沒拿回來,現在手邊沒藥,邊漫不經心地說道:又不是第一回 讓我等死。    公孫諶:    顏如玉試圖撕下衣袖給公孫諶包扎,奈何撕了半天撕不動。然后開始伸手在大佬身上亂摸,試圖在他身上找到一把利刃,哪怕是小刀也好啊。    公孫諶躺在顏如玉的膝蓋上,用一種很莫名的眼神看著那只亂摸的手,他還沒見過這么膽大妄為的。    顏如玉無視了大佬的冷漠視線。    那火看起來像是止不住了,如果公孫諶控制不住被反撲,那他們在瞬間就會跟那些尸體一樣燒成灰燼。    橫豎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顏如玉在他身上摸索半天無果,最終把目光投向了他們屁.股底下的黑鶴鐵羽,瞧著就挺鋒利,準能行。    他扯開袖子在鐵羽附近比劃,在失之交臂兩次后,顏如玉留意到他手指在顫抖。    顏如玉微怔。    公孫諶:怕了?    顏如玉用那只哆嗦的手自額頭穿插過松散的頭發,束發的竹簪早就不知遺落在何處,徒留一副頹廢邋遢的樣子。    只是面相好看的人,就算再怎么糟蹋,那以手梳發的瞬間,依舊有種令人動容的慵懶美麗。    他看著公孫諶,這個男人瘋狂又變態,前腳屠戮了不知多少條人命,后腳又施計拖了所有人葬身此處,簡直稱得上壞種。    可公孫諶也應允了顏如玉一個貪婪的請求。    他該知道的,不管公孫諶多瘋癲,有些本性仍舊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