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骨寵妃 第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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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枝落對姚青蔓的反應很滿意,她勾起唇角,盯著姚青蔓的眼睛說:“那今天我們沒有去過雪梅閣,好嗎?” 姚青蔓回望著宋枝落水黑的瞳孔,緩緩應道:“好?!?/br> 最后,姚青蔓沒有去打擾皇后,宋枝落目送她消失在了宮門前,折身走進坤寧宮。 玉雕的香爐里白煙裊裊,卻讓宋枝落感到一絲壓抑。 姚未淺倚靠在床頭,寡白的臉上掩不住的疲色,面容瘦削但并沒有刻薄之相,反而一顰一笑是骨子里透出來的溫婉端莊。 是一國之后,也是一只被折了翅囚于深宮的鳳鳥。 宋枝落福身行禮,手搭上姚未淺的脈搏。 一下、一下,跳得很輕,卻又沉重。 “你就是宋枝落吧?”姚未淺極弱的聲音傳來,宋枝落有些訝異地抬眸,姚未淺言笑晏晏地看著自己。 像是看出宋枝落的疑惑,姚未淺又抿唇笑了笑,“蔓兒那丫頭,跟我提過你?!?/br> 宋枝落眼瞼低垂,“回皇后娘娘,臣是?!?/br> 姚未淺探究的目光停在宋枝落身上,卻并沒有讓她感到不適。 “本宮聽蔓兒說你進太醫院一月有余,便具醫士之格了?!?/br> 這話若是換成宮里其他妃嬪說,宋枝落都能想象到話里話外的隱諷。 可偏偏姚未淺的沒有。 “回娘娘,臣自幼習過醫書,恰巧有些根底在?!?/br> 其實剖死人和醫活人,說到底都離不開人的五臟六腑,七經八脈。 所以《醫經》的內容,她都曾在《尸鑒》上涉獵過。 “看面相,你該是個聰伶的姑娘?!?/br> 宋枝落一怔,目光波動,仿佛透過姚未淺看到了姜添月。 彼時的姜添月抱著宋枝落在院里乘涼時,輕柔地捏著她的臉蛋說過,“落兒長得水靈,將來肯定是個聰明善良的大美人兒?!?/br> 宋枝落睫毛微顫,斂下翻涌的情愫,扯起一抹得體的笑容,“是娘娘抬舉我?!?/br> 走在回太醫院的路上,初夏的風迎面拂來,吹開宋枝落的思緒。 若荀秉發現了景琮之死的真相,那殺他滅口的是賢妃背后的岳家,還是淑妃背后的王家呢? 只怕兩個都脫不了干系。 這后宮里的爾虞我詐,一點不比前堂少。 又有多少生命無辜葬送在了不見天日的宮里呢? 但還是有人前赴后繼,走進權力的漩渦中心,為的就是賭有朝一日,能成為人上人。 而一切思緒在見到簡珩后,被打斷。 幾日未見,那張清俊的臉上竟生了點點青茬,杵在宋枝落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簡珩進一步,宋枝落退一步。 宋枝落盡量心平氣和地抬眼看他,“有事嗎?” 簡珩身高體長,氣息間壓著侵略性,“你這些天去哪了?” 宋枝落皺著眉,簡珩審問般的語氣激起她的反骨,“你以什么立場問我?” “重要嗎?” “如果是同門之間的問候,那我會說。如果不是,那恕我無可奉告?!?/br> 這話出口,簡珩也感受到了宋枝落豎起的刺,聲音訕訕,“對不起,是我有點唐突了?!?/br> 自從宋枝落在杏林館前對他說了那番話后,簡珩的心像被一根繩提著,沒有歸處。 再加上宋枝落突然失了蹤跡,簡珩的情緒有些失控。 宋枝落和簡珩隔開一段安全距離后,聲音平淡地說:“家父身體突然抱恙,我回了趟長安?!?/br> 算給簡珩一個交代,也算給這句謊言加塊磚。 倘若可以,宋枝落甚至希望謊言成真。 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 姜添月無罪無過,半生吃齋念佛,卻沒有一個好的下場。 反倒是宋聘,活得風生水起。 可簡珩臉上表情一滯,閃過一絲懷疑,“令尊身體硬朗,怎么會……” 宋枝落冷然掀眸,“你不信我?” “我信?!?/br> “可以讓我走了嗎?” 宋枝落垂下眼皮,示意他讓路。 “劉太醫讓我轉達你,定在七月初十的夏苗,你也要跟著去隨診護駕?!?/br> 宋枝落應下后,快步離開。 簡珩盯著宋枝落的背影逐漸凝成一個黑點,眸色漸深。 宋枝落,我不會放手的。 第56章 五十六 死心 七月初十。 夏風已經染上了一絲燥熱, 吹動池塘里的碧荷微微搖晃。 一輛又一輛金蓋馬車有條不紊地駛出京城,在泥土路上留下不深不淺的車轍。 風帶起帷裳一角,宋枝落瞥見馬車外浩蕩的軍隊。 周時昱一身玄色緞袍騎坐在河曲馬上, 背脊挺直,骨節分明的手扯著韁繩, 不緊不慢地護在祁胤帝的馬車附近。 他像是察覺到背后的視線,緩緩偏過頭, 下頜線冷峻利落。 宋枝落手驟然一松,布簾隔絕了兩人視線交匯。 到達滎山腳下,已是翌日黎明, 旭日東升, 照得滎山如籠蒙紗。 滎山四面鄰水, 水草豐美, 氣候溫涼, 自明順年間被征用為夏苗的場地。 從山腳遙望,繡著猛獸的明黃色旌旗錯落豎起,獵獵作響, 像在歡迎遠來征服這片土地的帝王。 夏苗不比秋狝, 祁胤帝帶的人并不多,除了諸位皇子,便是朝中權臣。 早在一個時辰前的黎明, 就有士兵上滎山布圍。 此刻,山風卷著野獸的嘶吼, 擦過宋枝落的耳朵。 很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戛然在祁胤帝的馬車前,士兵的聲音嘹亮,“啟稟陛下,此圍已合?!?/br> 趙無敬先一步從馬車而下, 銳利的鷹眼掃視四周,和帶兵的周時昱交換了一個眼神后,才低聲和祁胤帝匯報。 不多時,祁胤帝精神煥發地踩著轎凳下來,換騎上一匹良駒。 就算兩鬢泛白,也擋不住他蒼鑠眼底如血般的鮮紅,因為他嗅到了獵物的氣息。 上位者都善獵,亙古不變。 其他人隨之也都下了車,駕著馬往滎山深處走去。 宋枝落不是第一次見景離騎馬,心卻是莫名一顫。 棱角分明的臉上挽起一抹笑,垂頭在和身側的景皓低語。 那樣的他,鮮衣怒馬、意氣風發。 正式圍獵前,按著規矩,要在山腰舉辦祭拜儀式。由于山路崎嶇,馬車上不去,所以所有人都需要騎馬上山。 宋枝落看著她面前的一匹棕馬,咬了咬唇。 她撇了眼馬鐙,拽著韁繩的手一緊,腳尖點地,眼看就要跨坐上馬背,可下一瞬她受不住地往后仰,雪頸繃直。 腰部的舊傷被牽動,隱隱作痛。 宋枝落知道跌落在所難免,放任自己往下墜,像抽了絮的柳條,風吹可散。 但下一秒有只遒勁的大手托著她的腰,把她拉上了另一匹馬。 太過熟悉的氣息四面八方涌向宋枝落,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被圈在一個炙熱的懷抱里。 “你沒事吧?” 男人低沉的聲音近在咫尺,宋枝落知道一回頭就能呼吸交融。 宋枝落僵著身體,不敢亂動,聲音有些冷,“謝謝周將軍,但我自己能走?!?/br> 周時昱也不惱,只是在宋枝落看不見的時候勾起唇角,“還想摔幾次,嗯?” 他最終還是放不了手,所以在得知夏苗隨診名單里有宋枝落時,自下身段來做護衛,只為護她周全。 周時昱沒有告訴過宋枝落,南歧一戰,他丟了半條命。如果不是想到有個人還在傻傻地等他,他根本撐不下去。 宋枝落攥著衣角的手心有了點薄汗,她抬眸看去,卻發現自己和周時昱已經落在了大部隊的末端,偶爾經過的士兵也見怪不怪地低下頭,仿佛在身體力行著“非禮勿視”四個字。 “周將軍,我以為上次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br> 周時昱聽著她的話,有幾分失笑。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愛人五分,說不愛了就能抽離得干干凈凈,絕不拖泥帶水。 這個時候把宋枝落逼急了,只會適得其反。 所以周時昱收起散漫的笑,聲音沉下來,聽著還有點嚴肅,“宋小姐,這只是我的職責所在?!?/br> 宋枝落被噎,掙扎的動作頓住,悶聲說道:“那麻煩周將軍送我上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