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陸照年認出他是那天晚上在公寓樓下的那個男人,但他面上淡淡的沒有任何表示,只在江月說完話后才客套道:“前段時間麻煩了?!?/br> 說罷,雙方客氣告別。 他們要前去拜訪的一對夫婦,是陸照年從前的教授。 “老師以前對我很照顧,前兩年從國內出來不方便,我就幫老師從香港轉了一下輪船?!彼贿呴_車一邊解釋道,江月微笑著點點頭,坐在安全座椅里的小暖也跟著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車停在路邊時,宋教授夫婦已經站在庭院小路上等著他們了。 宋教授年過六旬,頭發已經花白了,穿一身在國內都不多見的竹布長衫,鼻梁上架一幅玳瑁眼鏡,杵著手杖,一身文人風骨。 身旁的宋夫人也是一身旗袍,頭發燙成小卷盤在腦后,一臉慈祥笑容招呼他們,“這就是月月吧?長得可真俊,師母總算是見到你了?!?/br> 江月一雙手被宋夫人拉著,紅著臉輕輕叫了聲:“師母?!?/br> “來來來,小暖,師母給你做了咱們老北平的小吃,愛窩窩、豌豆黃、驢打滾兒,沒吃過吧?”她抱起小暖,笑著招呼一行人進屋。 顯然是陸照年提前說過,教授夫婦才會準備好招待小暖,讓敏感的小孩子不至于尷尬,她朝陸照年投去感激一笑,他捏了捏她的指尖表示收下這份感謝。 飯桌上江月終于吃了頓地道的家鄉菜。她雖然在外面做廚師,但只能做些甜點,反倒沒研究過中國菜。 宋夫人像任何一位貼心熱情的長輩一樣,不斷給她和小暖夾菜添飯,直到兩人都連連搖手說吃不下了這才作罷。 晚飯過后,宋夫人領著兩人在家里四處逛逛。宋家和別家最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家里沒有書房,或者說,每一間房間都是書房。 江月從未見過哪家能有如此多的藏書,簡直俯拾皆是。 “當初過來的時候,什么都沒帶,就帶了幾大箱子書,放不下呀?!彼畏蛉艘贿呎f著,一邊把散落四處的書和演算草稿收起來放回書架上。 “要不是照年,這些東西都難帶出來?!彼f著,回頭看一眼坐在客廳聊天的師生二人,低聲笑道:“當初照年要轉專業,先生還氣得要用教鞭抽他,可惜這么一個好苗子。他是文人老古董,一門心思覺得棄文從商沒出息?!?/br> “他為什么要轉專業?”陸照年很少跟她說從前的事,她也沒有多問。 誰想到宋夫人只看著她笑,笑得意味深長,江月的臉慢慢又紅了。 “阿姨,這是什么呀?”小暖撿起掉落在地的一張紙片道。 “哎呀,這是我的手稿,累死累活算出來,找了好一陣子都沒找到,沒想到讓咱們小暖給找到了!”宋夫人拿起那紙片驚喜道,江月被吸引得往那張紙片看過去,卻見上面全是些演算的數學公式,還寫著她不懂的希臘字母。 小暖高高興興地把紙片交給陸夫人,拉著江月的裙擺有些不好意思,直往她身后藏。 客廳里陸照年一直在同宋教授交談。 宋教授雖然很可惜自己的得意門生沒能最終走上學文這條路子,但還是很看重他,對他現在的事業也很肯定。 師生二人開了陸照年帶來的老酒對酌。 “當初你為了她要學商,老師不同意,現在看來是老師錯了?!彼谓淌陲嬃艘豢诰?,當初他覺得這都是年輕人自由戀愛下的沖動,沒想到倒真讓他闖出些名堂來。 “一半一半吧?!标懻漳赀b遙望向站在偏廳的幾人,目光落在江月身上。 那時候他的確對學文這條路產生懷疑,覺得學文于救國無用,但是后來年紀大了,原本偏激的想法也就慢慢變了。 “您老的功勞,學生不敢說老師錯了?!彼蚪淌谂e了舉杯,宋教授在戰爭期間隨著學校一路搬遷,最后深入昆明,又親手創辦了一份抗戰報紙,同敵人為偽政府打輿論戰,可謂是功不可沒。 宋教授想到陸照年在抗戰期間頂著巨大壓力弄來的物資和藥品,笑了笑沒說話。 晚上乘車回家時,江月說起那張演算草稿,“師母是學數學的嗎,看起來好厲害?!?/br> 陸照年牽著她的手,正在暗暗量戒指指環的大小,聞言隨口道:“算是吧,師母抗戰的時候就在重慶做工作?!?/br> “什么工作?”她一雙眼睛微微睜大,車窗外的光影從她臉上飛速掠過。 “破譯敵軍密碼?!?/br> 江月不說話了,剛開始她還只是以為宋教授厲害,原來宋夫人更厲害。 見她這幅樣子,陸照年起了點壞心思,他知道江月一向怕那些數學物理的東西,從前都要他一遍一遍給她講題才能勉強弄明白。 “嗯,師母的方向其實是理論物理,你感興趣的話,可以去大學聽師母的課?!?/br> “我才不要去!”江月聽出他話里的揶揄之意,拎起小手包作勢要砸到他身上去。陸照年是從側面領教過她用包砸人的功夫的,閃身躲過,把人摟到懷里。 小暖在后座蓋著毯子睡著了,窗外光影掠過,兩人靠在車窗上看著大都市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一閃而過。 他把江月的手握進掌心里,唇角微微上翹。 作者有話要說: 垂死病中驚坐起,更新了~ 要寫到兩人的崽崽了,有點激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