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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高德劭的齊老板嘆了口氣。 “春花老板,你做這樣的決定, 胸襟固然廣闊, 卻也是將幾位大掌事放在火上煎烤啊?!?/br> 春花微笑, 將目光安然投向尋靜宜和祝十,只見兩人向她微微頷首。最后,依然落在陳葛身上。 “他們都是我最信得過的人?!?/br> 齊老板默了一瞬,驟然哈哈大笑: “既然春花老板主意已定,老朽也就只有恭賀了!” 他捧起一杯梨花白: “雖有三杯之限,但今日不同往日,春花老板可愿暫破一戒,與老朽共飲這第四杯酒?” 春花還未開口,便有人從旁上前。 “齊老,這第四杯,就由我代飲吧?!?/br> 祝十淡淡地瞪了春花一眼: “看你口唇發白,眉眼卻發紅,這是酒毒之征,明明風寒未愈,還要強撐?!?/br> 春花不著痕跡地以手撐住桌面,面上仍笑嘻嘻道:“只多一杯,倒還能飲,何況是齊老的酒?!?/br> 齊老板撫髯大笑: “不愧是春花老板,爽快!” 祝十緊蹙著墨眉,卻也拿她沒有辦法,只得默然退了一步。 春花接過玉杯,與齊老板的杯子在空中輕輕一碰,含笑移至唇邊。 酒未沾唇,異變陡生。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巨力宛如一柄大錘,在她肝膽心肺上重重擊落。排山倒海般的痛楚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從肺腑中急竄出一股腥甜,沿著鼻腔喉頭噴涌而出,酒杯中淡黃的酒液頓時被侵染得殷紅。 指尖已喪失了觸覺,她就這么眼睜睜望著那玉杯自指尖墜落,碎了一地。 茫然抬頭,金明池的紅棚、碧水、蒼松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逐漸黯淡成黑白兩色。 然后,身子便如在云霧中一般,緩慢地墜落了下去。 仿佛有無數雙手搶上來托住她。有人高喊,有人哭泣,有人低哄,有人腳步忙亂地奔走。所有的聲音似乎都從無比遙遠的地方傳來。意識如飄蕩在洪荒大潮中的一葉小舟,看不見來路,辨不清去向,只能清晰地照見自己。 她想: 啊,好像是中毒了。 有人一邊哭泣,一邊從她腰間掏出點什么,迅速塞在她嘴里,又澀又苦。 那東西干澀地卡在食道里,迅即點亮了她的目力、聽覺與觸覺,巨大的存在感如巨浪拍襲過來。 冰涼的手指捧著她的臉頰,眼前逐漸清晰的,是尋靜宜喜極而泣的雙眼。 “她吃下去了!玲瓏百轉丹!” 陳葛亂哄哄地喊著: “羊大夫!羊大夫!” 祝十的聲音顫抖而難以置信: “春花!春花!” 齊老板的聲音則是驚恐萬分: “老朽這杯酒,她還沒喝呀!這……誰會下毒呢?” 春花在心底深深嘆了口氣。 人心亂,事便更亂。 那兇惡的毒藥并未停止在她體內攪動風云,巨大的疼痛如兇獸的撕咬席卷全身,玲瓏百轉丹與毒性僵持著,勉強替她搶出一線清明。 豆大的淚珠滴在春花臉上,抱著她的手臂倏然緊了一緊。 尋靜宜的聲音陡然平靜,充滿了力量。 “你們都讓開!” 她沉著嗓子,一字一頓地說: “陳葛、祝十,你們都……站遠些?!?/br> “她喝了三杯酒,其中兩杯是你們二人所贈,你們……都有嫌疑?!?/br> 世界突然安靜了,久違的新鮮空氣呼嘯著涌入。 春花能感覺到,尋靜宜正用全身的力氣壓抑著緊張與恐慌。 “讓羊大夫過來!” “齊老板,煩您派個人,去把春花方才喝過的三壇酒都取來,不要被人趁亂做了手腳?!?/br> 濃重的藥味撲鼻而來。羊大夫顫抖著執起春花的手腕,試脈良久,驀地一震。 尋靜宜喊了他一聲: “羊大夫,這是什么毒?” 羊大夫驚疑不定地張了張嘴: “筋骨俱僵,神魂裂盡。這好像是……‘黃粱夢’?!?/br> 尋靜宜聽得糊涂: “怎么救?” “……”羊大夫一窒,終于還是踟躕道: “黃粱夢,終須醒。無解藥,無歸途?!?/br> 尋靜宜一愣。 “可她吃了玲瓏百轉丹,分明好轉了呀!你看她眼珠、嘴唇都會動了!” “玲瓏百轉丹,吊命一刻,但……也只能留她一刻,終非解毒之法?!?/br> “那我再喂她吃一顆……” “再多也沒有用,玲瓏百轉,只留一刻?!?/br> 尋靜宜靜默了,取而代之的是陳葛的怒喊: “老山羊你個庸醫,放的什么羊屁?” 羊大夫長嘆了一聲: “‘黃粱夢’是上古異獸魘龍心血與仙人噩夢混煉而成的毒藥,我只在羊族古籍中讀到過。魘龍滅絕,仙人從無噩夢,這都是幾乎不可能存在之物。既然有人能煉出‘黃粱夢’,又怎會留下解法?” 這時,齊老板派去的侍者慌張回報: “老爺,春花老板剛才喝過那三壇酒,不知被什么人一起打碎了混扔在地上……也分不出哪個是哪個了?!?/br> 眾人一時茫然。 春花懵然聽著外界的一切聲響。一個念頭如海灘上的峭石,從退去的潮水中漸漸浮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