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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的天道。別琢磨那些沒用的事,你們都是爺爺的好孩子?!?/br> 眾人:“……” 小娃娃長孫衡咯咯地笑起來,咿咿呀呀爬到石渠腦袋上,不緊不慢地撒了泡尿。 房舍的屋頂幾乎被石渠的慘叫掀翻: “來個人啊,救命??!把這混世小魔王給我拎走哇!” 時光如白駒過隙,一去不能返。汴陵的各行各業,逐漸回復了正常。 除了汴陵本地棧長聞桑,其余斷妄司人等,都已隨副天官韓抉返京。為表對汴陵的重視和期待,朝廷特從戶部挑了一名經驗豐富的郎中,派到汴陵任知府,不日即將到任。 新知府頗有魄力,剛一上任,便召集了汴陵商會及民間有才能者,集思廣益,討論了幾條章程出來,頒下政令,支持汴陵商戶生產、分股、合股,同時鼓勵外地客商進入汴陵坐賈,更鼓勵汴陵商人走出汴陵在外地設立分號。一時,汴陵如雨后春筍般冒出許多小商戶,勃勃生機,自不待言。 經此一劫,亦是生機,汴陵商界格局大變。 陳葛的四海齋終于放棄抵抗,并入了春花酒樓的旗下,陳葛也徹底認命,成了春花酒樓的大掌柜。 梁家徹底敗落,梁家營造行被幾家瓜分,有才能的工匠被新東家排擠,紛紛都投了春花營造行。 尋家分家后,其余幾房的經營都不咸不淡,勉強支撐,只有大房的香藥局風生水起,如有神助。直到一日,尋靜宜終于對外公布,原來長孫春花已無聲無息地往尋家香藥局中投了小股,還增了一塊資金,供尋靜宜擴大店鋪。自此,春花香藥局與尋氏香藥局兩家同大,但前者依舊主做熏佩之香,后者則繼續將凝合調神與藥用香做到極致,兩家相輔相成,互有交流,竟隱隱有了合營之勢。城中的秦家香藥局也換了小姐秦曉月掌家,但比起尋家和長孫家,還是落了下風。 有了長孫春花、尋靜宜、秦曉月這幾位女老板在先,女子掌家便不算什么新鮮事了,汴陵女子從商之風蔚然。從前男人出門談生意,每每好飲酒狎妓,如今也不受待見了。而女子掙錢愈多,腰板愈直,城中專供女子用度的鋪子也就多了起來。 就連戲園子里,也再看不見負心漢衣錦還鄉調戲寒窯小寡婦的戲碼,紛紛換上了癡情小郎君無悔守候女戰神的癡纏愛戀。 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春花再次見到談東樵,是又一個除夜。 長孫家的除夜,照例是全羊宴,屠蘇酒。今年多了陳葛、祝十,還有李奔、李俏兒都在府中過年,再加上長孫衡已滿兩歲,早能跌跌撞撞四處亂跑了,這個除夜比往年要熱鬧得多,一頭羊竟有些不夠吃了。 宴罷,春花親手織了流蘇,系在屠蘇袋上,給每個人都送了一份。這一家人,有的是血rou至親,有的是因緣際會,但一家人平安喜樂,明年尚有期待,便是人間理想了。 她心中溫柔熨帖,只覺從無如此時般如意快活。 然后就想起了書房中,還有兩摞賬本等著她去查核。 于是默默地嘆了口氣,拎了一小壇屠蘇酒,獨自往書房而去。 兩盞冷酒下肚,打算盤的手指略有些僵硬,賬本上的字漸漸晃動,春花的神思也漂浮起來。 她甩了甩頭,起身來到窗前,推開一扇。 冷風瞬間吹徹眉眼,她心中沒由來地一動,抬起左手,露出皓白腕上的一截木鐲。 春花以手指輕輕撫觸,驀地喚了一聲: “談東樵?!?/br> 窗外飛雪如絮,窗內暖如春日。 她對自己笑了,似是挑釁地又喚了一聲: “談東樵?!?/br> 燭火搖了兩搖,又重歸平穩。春花關上了窗,將恣意的寒風關在外頭。一室靜謐,連根針掉在地上也清晰可聞。 便是在這時,身后有人不悅地出聲: “怎地又喝冷酒,吹冷風?” 春花渾身一震。 她慢吞吞地轉過身來,那人便如她記憶中一樣,施施然立于案前,朗朗清舉,青衣如澗。眉宇間是慣常的不開心,慣常的愛管教,慣常的無奈和獨一份的溫柔。 “你……怎會在此?”她還沒叫滿三聲呢。 對方似笑非笑地抱臂:“我怎地不能在此?” “聞桑說,皇帝老兒將你奪職下獄,不到三個月,蜀地出了件奇案,無人能破,只好又讓你官復原職,戴罪立功?!彼跣醯氐?,“你此刻不是該在蜀地么?” 對方踏前兩步,向她逼近:“你對我的事,倒打聽得很明白?!?/br> 春花臉上一燙,連忙退后,脊背靠在窗上,又聽對方續道: “我不來,怎知你如此想我?” “……”春花被這話激得打了個冷戰。一抬頭撞上他毫無遮掩的guntang雙眸,心頭猛地一撞,連忙又低下頭。 總覺得有些不對,然而她心跳得厲害,平日引以為傲的急智,此刻一點兒也派不上用場,只覺腦中一坨漿糊。 “那個……”她強行找回一絲理智,將他一把推開。 “我還有賬本沒看完,你若得空,先去幫我算幾條?!?/br> 對方笑了笑:“那有何難?” 他衣袍輕飛,在書案后翩然落座,一手點上翻開的賬本中最新的一條,一手利索地往算盤上打落—— 卻撲了個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