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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衍不語,回身一個指訣打出,竟劃破了蘭蓀身側一道金網。蘭蓀微微一怔,以嶄新的目光打量了嚴衍一番。 “天官???原來是斷妄司天官到了?!?/br> 玄旌法陣乃道家至高法陣,除非施術者本人,否則無法破解。但斷妄司受領天命,天官持有萬法道印,自可破解一切凡間法陣。 蘭蓀左手得以從網中解脫,卻并未移動。反是盤棘見狀大喜,高呼:“快放我下來!” “不急?!眹姥芩闪怂墒滞?,踱步靠近:“我問,你答?!?/br> 盤棘道:“你要問什么?” 嚴衍淡笑:“返魂袖中春,可是你所制?” 盤棘陡然變色,神情在懼怒之間數次變換。末了,陰惻惻道:“你問這做什么?” “去歲,采辦使蘇玠在軟霞樓中被害,花娘菡萏自承為真兇,供認不諱。菡萏于秋后處斬,尸首被葬在南門外十三里的野松崗。恰好,我于日前尋到菡萏尸首,雖只余白骨,卻仍在骨中檢出了一味奇香?!?/br> 黑衣冷峻的男子脊背剛直,負手而立,宛如鐵面無私的神祇,怒目叱道:“將返魂香摻于花樓常用的袖中春,裂其魂魄,奪其心志,栽贓嫁禍,是不是你所為?!” 就算是斷妄司天官,也不過是個凡人,眼前之人這一喝之下,卻似挾著洪荒雷霆之勢,萬鈞排面而來! 仙胎!又是一個仙胎! 盤棘驚懼大起,眼中赤紅盡褪,現出青白瞳孔。 “不!不是我!” “去歲你藏身趙家香藥局,專做袖中春,尤其與都知樊霜過往甚密。其后花樓中花娘多有發瘋暴斃,趙家香藥局疑心你,又不敢聲張,便將你辭退,你才進入秦家香藥局。你求仙心切,手下人命想必不少,怎么一個小小的菡萏,你就不敢承認了?” 語如千斤石,在盤棘耳邊重錘,他瞬間大汗淋漓,半晌怒道:“焚身祭天又如何?老子不怕!我不要你救了,你走罷!” 聞桑聽得稀里糊涂,小聲問:“師伯,你什么時候去驗了菡萏尸骨?” 嚴衍不答,繼續逼問: “你如此驚慌,可是和你口中的妖尊有關?你以返魂香控制菡萏,是因為受了妖尊指示,要殺害蘇玠?” 盤棘崩潰大喊:“你別問了!” 嚴衍面如鐵石,繼續道:“盤棘,世間老五,若是戕害黎民,終究只有墮入魔道一途。你雖罪孽深重,但若能迷途知返,隨我回斷妄司剔骨斷妄,從頭修行,仍有前途,也不枉來這人間走一遭?!?/br> 正當此時,不度閣外忽地傳來人聲: “雪厚路滑,道尊且看著些腳下!” 有人輕笑了一聲,隨即霍善道尊和煦慈祥的嗓音響起:“小心為貴客掌燈?!?/br> 嚴衍神色一凜,與聞桑對視一眼,一同飛身躍上房梁。隨手在腳下捏了個靜聲咒,不度閣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兩串腳步聲直上樓閣,一輕一重,輕者法力身后,落地幾近無聲,自然是霍善道尊,重者一步一拖,似雜念極重,心不在焉。 這步音……倒是十分熟悉的。 呼吸間兩人已上了三層。那“貴客”身著銀兔毛邊的繡金嫩黃斗篷,宛如從雪地里攀折進一叢盛放的迎春花。 她抖了抖身上雪,向后褪下斗篷帽子,凝脂一般的小臉帶著慣有的親切笑靨從絨毛堆里露出來。 果然是她。 嚴衍微不可察地皺起眉。她不好好在家養病,來此作甚? 春花搓一搓近乎凍僵的雙手,笑呵呵看著如蜘蛛網中獵物一般被困的盤棘和蘭蓀: “道尊果然道行深厚。這兩個妖怪被捆在這網里,不會輕易掙脫吧? 霍善道尊淡淡含笑:“春花老板勿憂,除非仙人到此,否則絕不可能破除貧道的玄旌法陣?!?/br> “這我就放心了?!贝夯ㄩL長吁了口氣,揣著手道:“我想私下問他們幾句話,不知道尊可否行個方便???” 霍善道尊輕撫了撫雪白長髯,和顏悅色道:“雖則他們已被玄旌法陣所困,但為春花老板安全計,貧道還是陪伴在側的好?!?/br> “……”春花與他對望一眼,明白對方心志堅定,絕不會在此事讓步。 于是嘆道:“既如此,小女子待會兒若問出什么不體面的話來,道尊就當沒聽到,可還行?!?/br> 霍善道尊微笑:“自當如此?!?/br> 春花清了清嗓子,踏前兩步,先對蘭蓀開了口。 “蘭蓀公子,我聽說你在十年前曾受人恩惠,這幾年都跟在恩人身邊報恩?” 蘭蓀靜靜看她,不明白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那個……我近來總做夢,平白想起許多以前的事,于是就突然想起……”她笑盈盈望著他,“你的恩人,似乎應該是我呢?!?/br> 蘭蓀一呆,便看她從腰后摸出一個紫檀的小算盤,撥了幾下:“當年我從有奚山移植了菖蒲七十九株,都按一品蘭花價格賣出,每株十八兩??廴ボ囻R、人工、鋪租,凈得利一千零二十五兩,你再容我抹個零,就算一千兩?!?/br> “……”蘭蓀云淡風輕的臉色現出幾分茫然來。 對方還在飛快撥打算盤珠子:“如此我還欠你一千兩。不過呢,你前幾日與這蜈蚣精合起伙來誆我害我,還割我頭發,怎么也得算個精神損失。誤工十余日,我鋪子里也少賺了不少錢,合計么,也就算是一千兩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