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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姨,今年的斗香大會,不如就由王府主辦,由我來承辦,如何?” 汴水結冰前的最后一個行船季,巨大的商船船隊自泉州港沿海北上至汴水入???,再換船溯游而西,??吭阢炅?,這是去往京城的途中最緊要的一站。商船帶來的是一場汴陵商界的狂歡,除了海外的珊瑚珠玉,奇藥異器,最為重要的,還是從南洋各島采集而來的香藥。一年一度的斗香大會是城中香藥行的年度盛事,誰能在斗香大會上取得個名次,不僅能在香藥界揚名立萬,還會受到城中知名香藥局的重金禮聘,為接下來一年的產貨設計香方。 王妃一愣:“這孩子,好好地在說長思的婚事,怎么扯到斗香大會?” 春花狡黠一笑:“今年的斗香大會,可遍邀汴陵的高門閨秀來做評審,請每位閨秀舉薦一位制香師傅,并解說自己推薦的理由。最終采用一人一票的方式選出優勝的制香師。屆時請王妃和世子前往觀看,并為優勝者賜個彩頭?!?/br> 調香玩香是閨中女子最大的樂趣之一,也是最重要的一項花銷。尤其是名門貴女中,最愛攀比誰用的香方最時興,誰的香料最稀缺。以香為題,一則各家閨秀都能參與,不至于拘泥害羞,二則世子也可從旁觀察,亦是個變相的相親選妃大會。 王妃抿唇,露出一個了悟的笑容。 “如此甚好,也無需和長思明言,免得他又別扭起來不肯去,壞了咱們的事?!?/br> 她一片歡喜,仿佛已經抱上了孫子:“” 只是,有些對不起長思哥哥呢。春花悵悵地想,他以后明白過來,又要說她做個圈套讓他鉆了。嗨,不過總是為了他著想么,若遇上了動心的,豈不是皆大歡喜。 從王府出來,過兩條街,便是古樹巷。巷口有一棵不知年月的老槐樹,樹下常年開著一家古樹婆婆豆腐腦兒。這位古樹婆婆手藝精湛,春花最饞這一口,特地繞過去吃一碗。 她挑了張穩當的小方桌坐了,剛端起碗,便看見巷口信步走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啪地放下碗,她站起身來: “嚴先生!” 她嗓門兒脆亮,方圓數丈的客人都扭過頭來看她。獨那人,仿若未聞地消失在巷口。 嘿,不知是耳力不行,還是特地繞著她走。 對了,這個人明明白白地說過,不是很喜歡她。雖然為了掙點銀子屈尊以事,但對面見著了,還是嫌棄的吧。 春花略有些泄氣地坐了回去。 一口甜潤的豆腐腦兒下肚,瞬間心情又好起來了。她吧嗒吧嗒嘴,對自己嘆道:“人生行樂耳,所樂亦分類。但須及時行,各人自領會?!?/br> 有人拉開鄰側的小凳,在她身旁坐下。 “吃一碗豆腐腦兒,也要發此大感慨?” “嚴先生!” 春花驚而復笑,望一眼巷口,竟不知他何時走過來的。 “我還以為,你沒聽見我喚你呢?!?/br> 嚴衍嘆了一聲:“本來是沒聽見的。后來想著,還要在東家手下討生活,便聽見了?!?/br> “……” 春花默了一默。這位嚴先生,擠兌起人來可真是不含糊。若不是看在他上任以后,賬目盡數被梳理得明明白白,她連著多日都能睡夠三個時辰…… 嗨,愛擠兌人算什么。 她笑嘻嘻道:“嚴先生,我請你吃好吃的豆腐腦兒,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嚴衍挑著眉,似笑非笑:“東家有何吩咐?” “咱們私下談事,你盡管擠兌……呃……盡管直言。若是出去談生意,你還是……咳咳,對我恭敬些,給我留些面子,如何?” 她捧著個粗瓷大碗,唇間粘著晶亮的糖液,笑得毫無機心。若不是見識過她的圓滑與果斷,還真要以為是哪家未經世事的傻姑娘。 嚴衍有一瞬間的失神,旋即警醒,淡淡一笑:“自當從命?!?/br> 春花沒有察覺他的異樣,自以為得著,有些小小歡喜。綠蔭如蓋,豆香入風,枝葉清香滿鼻。她仿佛陷入醇香如豆乳的思緒,一時靜謐無聲。 豆腐腦兒又上了一碗,春花忙招呼他:“嚴先生,趁熱吃?!?/br> 碗中雪白細膩如脂,湯色清亮,表面撒著一層細碎的冰糖猶如冰棱,撲面香甜,教人心懷逸暢。 骨節分明的手指端起粗瓷大碗,另一手執起粗糙的木勺,嚴衍舀起豆腐腦兒的動作也是端正嚴謹,仿佛在宮宴中淺嘗瓊漿一般。 春花猜測,嚴衍小時候,家里一定管得很嚴。什么坐臥行止,日常的動作由他做來,都是開合有度,文雅端方而不失大氣,真真是俊逸好看,乃至隱隱有股道德上的優越感。 恐怕是后來家道中落了,才淪落到給人當賬房吧?嗯,這樣的話,還是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以免他臉上掛不住。 “錢莊上的事情還需你多費心。我有些旁的事要忙,這幾日就不過去了?!币妵姥苈冻鎏皆冎?,春花連忙補充,“今年的斗香大會,吳王府交給咱們籌劃了,這是大事,香藥局那幫制香師個個脾氣古怪得很,只管制香,不管人情,必得我親自盯著?!?/br> 嚴衍點點頭:“可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 春花正待張口,卻見嚴衍臉色一凜,一手騰地暴長,將她往旁邊一扯。她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人已轉了兩圈,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鼻尖撞在他胸口,撞得生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