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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小姐有何事?” 春花似乎沒聽出他話語中隱隱的嫌棄,又跟著湊近一步,低聲道: “今日爺爺在氣頭上,教嚴公子見了家丑,實在不好意思。哥哥終究是家中獨子,長孫家的顏面還是要顧一顧的。我有個不情之請,請嚴公子將今日所見之事保密,不要對外人言及,不知公子能否答應?” 她這番言辭甚是誠懇。嚴衍頷首道:“這是長孫家家事,嚴某非長舌之人,自不會對外人言?!?/br> 春花大喜,又向他鄭重地行了大禮:“多謝嚴公子了?!?/br> 嚴衍走出幾步,聽到她又在身后叫他。 “嚴公子來汴陵,是為公事還是私事?” 嚴衍頭也未回:“今日晚了,改日再議不遲?!?/br> 春花站在門前,盯著他背影看了一會兒,直望著他拐過街角,不見了。 “這人,耐性不大好嘛?!彼匝宰哉Z,而后伸了個懶腰,轉身入內。 第21章 、斷妄存真 今夜的月色格外晦暗。敲門聲響起的時候,聞桑正在逼仄的陋室里吃一碗齁咸且坨了的湯面。這是他白日從衙署順回家的。他嚴重懷疑衙署的廚子打死了賣鹽的。 聞桑餓的前胸貼后背,不耐煩極了。于是咬著筷子捧著碗,去開門。 打開門的同時,一道冰冷徹骨的勁風襲入,他不及細看,身子已先反應過來,一個橫躍側翻避過來襲,面碗在手里轉了幾個來回,竟然未灑。 門扇應聲被風洞開,撞在墻上,一時綠光大熾,重物在地上拖行的聲音由遠及近。屋內地面上汨汨滲出水滴,很快又結成霜粒,順著墻角向墻上延伸。 聞桑產生了非常不好的預感。 他哆哆嗦嗦地探頭過去,果見一條兩人合抱粗的綠眼長蟲履著地面沖他爬過來。長蟲兩側密密麻麻的無數細足,爬得極快,頭頂上一對小燈籠一般的綠眼睛,眼下裂縫中紫色信子吞吐不停。 …… “蜈……蚣……精……??!” 聞桑三魂七魄丟了一半,將面碗摜過去,抱頭逃竄。 他身為汴陵府高等捕快,兼大運皇朝斷妄司汴陵棧棧長,大大小小的妖物也算見過不少。但沒幾個人知道,他的死xue是蜈蚣。這種多手多腳的小蟲子教他覺得渾身都是癢疙瘩,平日巡街問案驗尸的時候,遇到個小蜈蚣他都要哆嗦半天,離得遠遠的。 可這回,是個蜈蚣精??! 定是水逆。 聞桑知道自己應該抄家伙,不管是畫符還是結陣,又或是祭出降妖杵干它娘的??墒撬麅蓷l腿完全不聽使喚,腦子里一片空白,仿佛后腦勺漏了個洞,將他在斷妄司十年學藝的成果漏了個干凈。 此刻他和一個普通百姓一樣慌張,顫顫巍巍爬上八仙桌。 那大蜈蚣已進了屋,嘶嘶地圍著八仙桌轉了兩圈,霍然人立,緣著桌腿節節升高,直升到綠燈籠眼睛和聞桑的雙眼平行而視。 蜈蚣臉上沾著兩條面線,像是被齁住了,身子微微抖了抖。 聞桑趁著這機會,勉強撿回殘余的理智,從懷中摸出降妖杵,直對著蜈蚣臉,顫聲念道: “無、無定乾坤網!” 一張小棉被一樣的青色光網從降妖杵中直射而出,兜頭往蜈蚣精罩去。蜈蚣精也不是善茬,扭身一閃便順利躲過,而后返身直往聞桑兜頭撲下。 降妖杵當地墜地,八仙桌頓時粉碎,聞桑被無數蜈蚣腳按住雙臂,壓在地上,睜眼便見蜈蚣精的大頭在他鼻尖上方森森吐信,涎水一滴滴落在他臉上。 天可憐見,難道斷妄司副天官首席大弟子天縱英才玉面小飛龍聞桑今日就要命喪此處?都說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咦……敲門? 蜈蚣精來犯,怎么還會先敲門呢? 似乎,好像是不太對呢。 聞桑僵硬了片刻,終于回過味來,可是方才造成的驚嚇已經無可挽回,褲子底下濕了一片。 他閉眼大哭起來: “大師伯,收了神通吧!” 龐大的蜈蚣精便如被勾了絲的紗一般,噗地散成一團煙霧,而后慢慢地淡了,屋內暖和起來。 青衣男子負手佇立在門前,淡淡瞥著聞桑的窘態: “還是這么差勁?!?/br> 斷妄司直屬御前管轄,職在管理化內妖邪,守護黎民,可審妖斷鬼,斷絕妖孽鬼蜮憑借自身靈力迫害大運臣民的妄念,故名斷妄司。當然也有一種說法,是要將臣民與妖鬼隔絕開來,使百姓不知有怪力亂神,故名斷妄。 現任的斷妄司天官,出身清貴世族,天生有異能,能目辨妖鬼,上一代的老天官初次見他,便說他是星主轉世,凡俗邪物莫敢親身,于是收為關門弟子,并以天官之位相傳??墒沁@位大人性情冷淡倨傲,精力旺盛又不近人情,御下嚴,御己更嚴。斷妄司的諸位同僚都曉得要繞著他走。 除京城總部以外,斷妄司在各州府均有分棧,監查各處異聞異事。聞桑是孤兒,八歲被斷妄司收養,如今正任著汴陵府的棧長,在官府文牒上的明職是府衙一名高等捕快。 府衙上下都知道聞?!吧项^”有人,所以不曾受過為難。唯一的困難就是汴陵物價高,俸祿實在太少,賃房子已去了大半,而衙門一天只包兩頓飯。他居住的這間小屋里,除了一張土床,便只剩一張八仙桌和一把顫顫巍巍的破椅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