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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他忽然深深一揖到底:“蒙娘子不棄,蕭淳感恩不盡。明日……蕭淳準時前來迎娶娘子,此生定不相負!” 又一道閃電映亮他剛直的脊背。他直起身,沒有再看春花一眼,轉身大步流星地冒雨而行。 孟極愣怔了半天:“他怎么突然就同意了?” 春花望著蕭淳的背影,莫名感傷,幽幽嘆了口氣。 這時黑色陰影從東方天際緩緩襲來,猶如在頭頂上沖開了一個龐大的豁口,雨水更密,便似天河改道,直流下界一般。 這雨勢實在詭異,春花驀地心中一慌。 早間給北辰傳了信,至今還沒收到回音。從前北辰收到她的仙訣,一向是秒回的。 她不是依靠法力立身的神仙,但也知道窮奇與化蛇都是天界大敵,即便是天衢圣君親自出馬,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北辰昨日已去了東海,自然是要和東海的水軍同仇敵愾的。 春花蘧然立起,對孟極道:“你化作我的模樣,若明日蕭淳來接親時我還沒回來,你就先應付著?!?/br> 孟極險些絕倒:“你要我替你去成親?萬一他要入洞房怎么辦?” “你看著辦!” 春花捏了一朵云: “我得去東??纯?,我不放心北辰?!?/br> 萬里黑云席卷狂電,雨線兇悍地打在春花身上。她駕云的本事不算很好,勉強才能穩住云頭,走了半炷香的時間方才來到東海域內。 黝黑浪濤之上,兩團灼熱的藍色光焰,各托著一頭如大山一般的兇獸,一個通體火紅,形態如虎,四蹄如牛,雙翼如蝙蝠,身軀上黃色亮斑若隱若現,正是窮奇,另一個人面豺身,通身碧藍,四爪連蹼如遮天大傘,尾長如蛇,末端鋒利帶著倒鉤,這便是被鎮妖塔鎮壓了千年的化蛇。 春花嚇得猛一哆嗦,險些從云頭栽下來。 真讓北辰這烏鴉嘴說著了。這下可好,兩頭上古兇獸聚齊。 無數個純白的光點,列陣在一座浮空仙島之上,想必就是東海的水軍了。白色光點前頭一個青色的光點尤為耀眼,高踞于仙島最高的懸崖之上,春花勉強辨認出是一個著青色戰袍的挺拔身影。 仙人斗法時修為在身周凝為真氣光暈,周身光暈最盛者,必然是修為最高的神仙。莫非是東海水君?北辰應當是與他在一處了。 她不及細想,掉轉云頭便往那青衣神君的方向飛去。 黑夜猛雨,泠泠水劍掃得她面上生疼。駕云至半路,窮奇忽然仰天長嘯,聲震海內,它口中沖出一道水浪,直向仙島襲來。 春花大驚,拼命加快腳下速度,奈何平時學藝不精,腳下這朵烏龍云全然不聽使喚,直沖著水浪來處沖了過去。她左支右絀,怎么也拗不過這朵有主意的云,只得閉上雙眼默默祈禱,心道:我可能是天界歷史上第一個死于不會駕云的神仙。 堪堪就要撞上水浪時,一道青色仙索倏然卷住她腰身。春花只覺腰間一緊,整個人已從那朵烏龍云上彈起來,斜飛掠過水浪,直落在仙島之上,青衣神君的腳邊。 青色光團的核心,一雙修長冷眼淡淡地瞟了她一眼。 “何方小仙,在此搗亂!” 青色光暈融融籠罩著春花,她趴在地上,半天才手腳并用地爬起來。 “我、我是來找北辰元君的!” 這人肯定不是東海水君!雖然她沒見過水君,卻也知道是個紫色胡子的老頭兒,眼前的人青袍白甲,腰背挺拔,大約是二十多歲凡人的模樣,但他眉峰濃重,眼形長而尾微上挑,唇峰晰起,五官輪廓鮮明,面若寒冰,給人緘默嚴厲之感,甚顯老相。 聽到北辰的名字,青衣神君微微蹙眉,現出不耐煩的樣子。春花頓覺自己在他眼中是一條泥鰍,沾手帶泥,不沾手又滑走。 兇獸窮奇與化蛇此起彼伏地狂嘯起來,白衣水軍們受不了嘯聲帶來的聲波沖擊,紛紛吃痛捂住耳朵,春花直覺是一頭發瘋的牛從耳朵沖進腦中,四處沖撞,腦骨疼得厲害。 她吃痛喊出來,幾乎又要跌倒,那青衣神君袍袖帶風,輕輕托了她一托。 “自己躲好!”他冷冷一斥,又一股將她卷起向后送去,直送到兵陣之后。 春花腦中撞痛稍有緩解,便聽到化蛇在水浪風雨中如震古洪鐘高聲大笑: “天衢,你能困我萬年,可困不了我一世!今日便將新仇舊恨一起討回!” 第9章 、金城千里 春花一拍腦袋,這才醒悟過來。與化蛇窮奇對陣,萬千天神中法力最高的那一位,除了天衢圣君,還能有哪一位? 春花只在少有的幾次大朝會見過天衢圣君,遠遠的只看見瑞氣千條的祥光,何曾看見過臉。咦,都說天衢圣君兩萬歲了,難道不是個滿臉褶皺的威嚴老神仙嗎?看相貌,比北辰大不了多少,與她原本心中相像的那個嚴苛討厭的形容更是相距甚遠。 哼,看人不看臉,論行不論心??傊灬槭ゾ褪莻€刻薄固執,毫無感情的老神仙。 她兀自晃神,海中情勢丕變。海浪驟起,在海中央迅速形成一個高拔入云的水龍卷,龍卷漸漸騰高,其中心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兩獸一東一西,高踞至漩渦之上。 窮奇與化蛇情意兩端,應和著附聲長嘯:“一萬年了!待我們淹了東海之濱,再沒有什么水君,你便是東海的水君!我便是東海的君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