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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初維坐得離顧落知很近,他濕透的衣角垂落下來,將顧落知半干的衣擺再次浸濕。顧落知垂首看了一眼,很是嫌棄地撩起自己的衣擺,往旁邊坐了坐。 景初維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幾分,他也跟著挪了挪,坐得離火堆更近。顧落知不想理會他,他卻偏要顧落知同自己說話。 “顧御史你們先行一步,看起來并沒怎么淋濕啊?!睖睾偷穆曇艉苁菒偠?,但沒有回應。 “顧御史你恐怕是一下朝就帶著人出了京城,要不是這場雨,我們恐怕還追不上你們?!比耘f是沒有回應。 景初維不禁瞇了瞇雙眼,他頓了頓,而后慢慢收起臉上的淺笑,他看著顧落知的臉,緩緩地眨了一下雙眸。 “這雨來得突然,也不知什么時候才會停,若是一直停不下來,我們恐怕要在這破廟中過夜了?!本俺蹙S的聲音放得很低,顧落知不禁抬頭看向景初維,對視間,他那雙本就明亮迷人的桃花眼經過雨水的沖刷后竟顯得有幾分楚楚可憐,顧落知原本不想理會他,卻不知怎么的最后還是開了口。 “這雨短時間內不會停,我們確實要在這破廟中過夜?!鳖櫬渲哪赣H顧老夫人會看天色,曾經教過她,她雖然只學了個皮毛,但已經足夠用了。 她終是理會了自己。 景初維的嘴角幾不可見地往上翹了翹,他看著顧落知正想繼續說話,侍衛聞井拿著包袱走了過來:“大人,干凈衣裳?!?/br> 景初維收回目光,他從聞井手中接過包袱,想了想,還是起身走到破廟中央的石像后面去換了衣裳。 見景初維拿著衣裳離開,顧落知不動聲色地舒了一口氣。 大雨一直下到天色將黑才小下來,但并沒有停,一直淅淅瀝瀝地落著。因著要在廟中過夜,侍衛們頂著小雨出去撿了一些柴火回來,而后架在火堆旁邊烤著,等烤干一些后再用。 先前景初維他們來了之后,顧落知的人便將右半邊破廟讓給了他們,之后撿柴也是一起去的,雙方雖然協同合作,但也涇渭分明,暗暗警惕著對方。 顧落知雙手抱胸,斜靠在廟門前的門柱上,她微微仰著頭,看著漆黑夜空中孤零零的一弦彎月。雨珠不停地從挑檐上落下來,滴答滴答的聲音很容易讓人走神。 顧落知突然想起了顧以真,雖說她是她的meimei,但兩人相處的時間并不多。 顧落知出生后,顧老夫人就以“幼子”身體為由,讓奶娘帶著她出京上了凌安山,住在清幽的山中別院中養病,這一住便住了八年,一直到顧老大人因公殉職,她才被接回京城。 八歲的孩子已然學會隱藏自己的秘密,顧落知有意疏遠才出生沒有多久的meimei,等meimei大一些后,顧落知又去了書院讀書,兩人便更沒有見面的機會,疏遠的關系也就變得更加疏遠了。 對于顧以真同景家三公子私奔這件事,顧落知聽聞之初很是氣惱。顧老夫人從不苛責庶女和姨娘,顧以真是顧家唯一的大小姐,吃穿用度樣樣不缺,甚至過得比一些嫡出小姐還好,她為何就這般決絕地和景三私奔了?難道就是因為所謂的愛情?她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卻將顧家置于何地? 氣惱之后,顧落知很快便冷靜下來,開始思考如何解決這件事。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將顧以真和景三找回來,讓他們二人成親,大被一蓋,明面上兩家都過得去,雖然免不得會被議論一陣,但終究會消停下去。 只是這門親事哪能容易成,先不說她和景初維的關系,顧家和景家的關系,就說朝中有些人,他們不念著兩家打起來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會眼睜睜看著顧家和景家綁在一起。 還有一個辦法就是讓顧以真剃了頭發住進庵子里,這樣對內對外都算是有個交代,就算顧家的那些旁支還想說什么,顧落知都能將他們壓下去。 想好幾個對策之后,顧落知的心情并沒有放松下來,因為這件事情還牽連著景家,景初維可不是能輕易按著她的心思行事的人。 顧落知收回目光,轉過頭去想看廟中的景初維在做些什么,哪知景初維就站在自己的身邊,他雙手負于身后,也仰頭看夜空,不知道在自己身邊站了多久。 顧落知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她不動聲色地縮了縮肩膀,下意識想要離景初維遠一些。 見她終于注意到了自己,景初維的臉上露出慣常的笑容:“先前倒是從未設想過,能和顧御史在這般情景下賞月?!?/br> 景初維微微偏頭,目光落在顧落知的側臉上,他心中突然生出了幾分興趣,雖然幾乎回回都要和這人在朝堂上吵起來,但他們私下并無接觸,說起來,這還是他頭一回將她看得如此清楚。 從側面的角度看過去,她的睫毛又長又密,緩緩眨動間好似一把小扇子,她的雙眸清亮若水,眸光皎潔如月。 她先是和自己對視了一眼,而后淡淡地說道:“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能和景太傅一同賞月?!?/br> 哪能聽不懂她的言下之意,她壓根不想和他一起看月亮。 景初維真心實意地彎起嘴角,他向旁邊邁了一步,學著顧落知的動作,也斜靠在門柱上:“世事難料啊,明日恐怕顧御史還要和我同桌用膳?!?/br> 顧落知眸光一閃,她頓了頓,開口道:“那還真真是下官的榮幸了?!?/br> 景初維道:“顧御史過謙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