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白切黑夫君以后 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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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地上爬起沒有多久,便聽著有破空一聲,緊接著一支羽箭穿透一名亂軍的脖子,其余人警惕起來,拔刀相向。 秦葶眼前一亮,想著莫非是這些人的克星,朝廷的追兵? 一回頭,見著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群官兵朝他們這邊沖過來,本來這些叛軍還想抵擋,可一見來人勢頭洶涌,他們以少敵多自是沒有勝算,也顧不得許多,拔腿便跑。 沒跑出多遠叛軍便被追來的官兵團團圍住,雙方對峙之間,于天光之前秦葶瞧見一隊騎兵不急不緩的朝這邊行來,最前方一人騎在高頭大馬之上,身形挺拔從容,似在觀賞風景一般,那熟悉的五官輪廓讓秦葶嚇出了一身冷汗。她與眾人圍抱在一處,頭埋的低低的,只見前方刀光劍影之間,那些叛軍一個接一個的倒下,成了一具具尸體,與昨日他們殺的百姓一般無二。 這兩日見夠了血腥場面,秦葶覺著這些人死有余辜,瞧著這些人死于亂刀之下,心頭甚至有些快意。 “你們是何人?”將叛軍殺盡后,有官兵上前來盤問。 秦葶不敢抬頭,生怕馬上那人認出自己。 見著這些人殺了叛軍,有姑娘便知曉是朝廷的人,也就放心大膽的說道:“我們是外鄉來的流民,遇上了這些叛軍!” 官兵回身朝馬背上的人稟報了什么,再回來時便告知她們可以走了,這突如其來的自由讓姑娘們又驚喜又惶恐,秦葶仍舊將頭壓的極低,退后半步,躲在旁人的身后,而后隨著她們一道離開。 “秦葶?!薄腥俗员澈笊涞膯舅拿?,語氣無波。 秦葶眼皮一跳,一口氣提在心口,不敢呼亦不敢吸,這聲線她很熟悉,從前聽了兩年之久,何以認不出? 她硬著頭皮佯裝沒有聽到,繼續混在人群中朝前行走。 “你若再敢多走一步,定讓你生不如死!”——又是一聲呼,聲音不大卻刺了秦葶的耳。 她不由頓住腳步,卻仍沒有勇氣回頭。 第十五章 要么同我走,要么死在這兒,你選一個 她終是再沒勇氣朝前走半步。 她清楚,她被人尋到了。 那個一直想要殺她的人,或視她為恥辱的人,終于尋到她了。 秦葶腳步止住后,在眾人同情的目光之中轉過身來,對上馬背上那一雙陰鷙不見光底的雙眸。 從前那樣一雙清澈充著良善的眸子,如今似一片幽深的寒潭,隱隱透著殺氣,似要將人吞沒一般。 有那么一個恍神,秦葶覺著,馬上這個人她不認識。真的不認識。 許是她的阿剩早就死了...... 風吹過她額前凌亂的碎發,干裂的唇紋上透出血色,配上蒼白又臟黑的臉龐,如同冬日里雪地上綻開的一朵梅花。 朝陽東升,光影正打在她的身上,削瘦的身軀與高頭大馬上的那人成了分明的對比。 她杵在原地,一動不敢亂動,那人騎在馬背上慢慢朝她行過來,好似正走入光線之中,隨著他越來越近,剛好站在光里,逆著光,秦葶再就看不清他的神情。 再瞧見時,他奪過親兵手中染血的長劍,直指在秦葶面前。 方才明明她看到自己了,卻仍埋著頭要離開,她寧愿隨著流民飄蕩亦不樂意同自己相認。 何呈奕很生氣。 “你要去哪兒?”面前的人高高在上,以睥睨天下的姿態,瞳孔中瞧不出任何情緒,秦葶只能仰視他。 是啊,她能去哪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她命如草芥,他若想殺,自己哪里躲的了? 或這便是命,自小的顛沛流離,如今的居無定所,這便是她的命,她認了。 輕咽喉頭,秦葶將心頭的恐懼與心酸一并嚼碎了咽下,人若是怕到極至,也便不怕了。 她重新仰起臉也不答話,盡力揚著脖子,盼著一會兒他若是下手,可以痛快一些。 見她不答,何呈奕似沒了耐心,將長劍舉近了半寸,那長劍閃著寒光,似那夜闖入她家中的那些黑衣人手持的沒什么兩樣,“啞巴了?” “沒想去哪?!彼熘韲档吐暬氐?。 “你這條命還想要不想?”何呈奕于馬上瞇著眼問她。 陣陣血腥氣直沖秦葶的鼻尖兒,這兩日這味道好似一直在周身發散,揮之不去,胃中又是一陣翻涌,暗自咬了牙,眼中現出一道生機。 這是什么意思? 自己還能有選擇嗎? “朕只說一次,”他一頓,“要么同朕一起走,要么像這些人一樣死在這里,你選一個?!?/br> 丟出去的話未有回音,秦葶不確信的眨巴了兩下眼睛,此刻她才看清,馬上那人,眼中已然燃起了一絲慍怒,似在憤恨她的猶豫。 的確,秦葶猜的沒錯,何呈奕就是生氣了,他明明已經給了她生的機會,她竟然不感激涕零的選擇同他一道離開,反而杵在這里不知在想什么。 她有什么資格猶豫? 她秦葶憑什么猶豫? 秦葶還未傻到有路不走非下黃泉,她惜命又怕死,她想活著。 “我......”她微張了干裂的不成樣子的嘴唇,從喉嚨里生硬的擠出一句話來,“我不想死?!?/br> 是的,她不想同他走,卻也不想死。 那卡在生死之間的長劍終于放下,而后被何呈奕反手丟下,正插中秦葶腳邊的土地,入土三分之音響在她耳畔,難以想象,這劍若是穿透她的喉嚨又會是一番怎樣的場景。 她垂下眼,顫著肩望著腳邊的劍,雙目發直。 馬上的人再也沒了耐心,駕馬朝前,彎身展臂將人自地上撈起來,秦葶只覺著腰后一緊,隨之雙腳懸空,似一只小雞被人拎起來掛在馬背上,背朝天面朝地,眼前是何呈奕不染塵土的玄黑鏤欽靴。 隨著身形搖晃,身子底下的馬蹄響起,她似一件貨品一般被人帶走。 這姿勢并不舒適,腹內被顛簸的似疼又不似,她曲臂抓握住馬鞍試圖在馬背上挺起身子,卻被人用力一掌拍在屁/股上,以示警告。 “不想死就別亂動?!倍鲜撬荒蜔┑穆曇魝鱽?。 他常把生死掛在嘴邊,秦葶相信他并非是嚇唬自己,他是來真的,他是會殺人的皇帝,并非從前坐在槐樹下每日等著她回家的阿剩。 明明是一樣的臉,可秦葶卻覺著這人陌生,他為什么一下子就變成這樣了呢? 或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不過她現在才知曉罷了。 秦葶這般在馬背上顛簸了一路,半路上胃中不適吐了一回酸水,正吐在他的鞋靴上,瞧著他額上青筋暴起,秦葶已是嚇個半死,好在他除此之外沒再說什么,只是將她丟下馬去。 而后不久她便被帶上了另一匹馬背,這回是順順當當的坐在馬鞍之上,由人牽著一路前行。 這是長這么大她第一次騎馬,明明瞧著旁人在馬背上坐的穩穩當當,可她總覺著腚下打滑,隨著馬兒四平八穩的行走,她便似要隨時滑落似的,無奈只得身子朝前伏去,以一種怪異的姿態抱著馬脖。 牽馬之人一直用眼角掃量著她,秦葶也佯裝瞧不見。 好不容易落了腳,秦葶被人帶到一處府邸。 笨拙的下了馬,隨軍一路歸來,正站于無數打量的目光中央,她嚇的不敢抬頭,兩手絞著自己破爛的袖口。 在流民堆里混跡多日,她早就面目全非,身上的衣衫似從泥潭里滾過一般,發髻亦亂成了一團雞窩,若是夏日,怕是上面會盤上一圈蒼蠅也說不定。 府邸前朱紅的大門敞開,何呈奕大步上階,還不忘回頭瞧了秦葶一眼。 秦葶低著頭,自是瞧不見,最后還是一路上給她牽馬之人小聲提醒她才方知要跟上。 她小步朝前,亦隨著他邁上了石階,踏入門檻拐過照壁的一瞬間,秦葶一雙杏似的眼撐的圓大,震驚充斥整雙瞳仁,她生平頭一次見到這么漂亮的院子,院中亭臺在造型各異的松影間若隱若現,抄手游廊上浮雕祥獸,假山奇石數之不盡,連鋪路的鵝卵石看起來都頗為講究。 秦葶忍不住緊了緊自己的袖口,一雙手無處安放,一雙受驚小鹿似的眼透著怯意。 前頭那人閑庭信步,身旁簇擁一眾人等,秦葶透過前方人頭間的縫隙瞧著他,就在此時,他突然停下步子扭過身來,一雙深幽的眼正好與她的視線撞上。 秦葶一怔,忙閃躲開來,垂下頭眼觀鼻鼻觀心。 “帶她去梳洗?!焙纬兽瘸磉吶朔愿老潞蟊愦蟛诫x開,留下秦葶獨自一人孤零零的面對剩下的人。 眾人不曉得這女子什么身份,但瞧著陛下這般待她,且也不敢怠慢,于是便一路引著她來到一處雅致院落。 穿過一道臨水的復廊,經過一道木橋時,秦葶瞧見水面倒影上狼狽的自己,在這山水畫似的園中那么的格格不入,似名家之手繪出的丹青偏就失準甩出了她這么一滴墨點。 由人引著邁入洞門,精致錯落的雅院無一不透著貴氣,來到一處房門前,引路人還算客氣的同她說道:“姑娘請入房中稍歇片刻,小人這便去尋兩個奴婢來侍候姑娘梳洗更衣?!?/br> 引路人言行得體,趁的秦葶似個呆瓜,她不懂該如何回禮,只用力點點頭,含糊著道謝。 不多時,兩個同她年紀相仿的姑娘輕步而來,她們見了秦葶的第一眼眼中透的錯愕被秦葶如數收入眼底,她便覺有些窘迫,特別是在同齡人面前。 好在這兩個姑娘似見過世面的,她們朝著秦葶一笑,而后軟言溫語說道:“姑娘隨我來吧?!?/br> 推門進房,房間干凈秀雅,陳設一應近乎讓秦葶眼花繚亂。 從前在家時,她家唯一一樣罐子便是被她藏在柴垛里的那只,丑陋粗糙,卻被她當成寶貝似的,而此處,散發著淺輕幽香的檀木架落上列著各色瓷器物盞,任是隨意哪一樣她都叫不上名字。 女侍熟練打開衣柜的門,搬了幾身衣裙出來擺在桌上同秦葶道:“姑娘一會兒要沐浴,這里都是干凈的衣裙,姑娘要挑哪套穿?” 秦葶的目光從落地檀木架上移到桌前,衣裙整齊交疊在一處,雖還未展開瞧看式樣,且只瞧那料子色澤便已經讓秦葶目眩神搖。 “請問兩位姑娘,”秦葶沒把心思放在挑衣服上,反而是話峰一轉斟酌了片刻終開口問道,“這兒是哪里?” 近前的一位女侍似瞧出了她的怯意和羞窘,面色溫然地同她回道:“這里是宴槿苑,是皇家卸園,平日用來接待皇親或是異邦禮客,偶有王公大臣也會在此議事歇腳,宮外像這樣的府邸還有有很多?!?/br> “原來如此,多謝?!鼻剌愫么踔懒寺渌翁?,一顆心仍高懸不下。 “溫湯已經備好,請姑娘來沐浴吧?!绷硪晃慌套呱锨皝?,同她說道。 秦葶點點頭,心下還正奇怪,怎的燒熱水這樣快的嗎? 隨著女侍入了內室,繞過繡著松鶴延年的屏風推門而入,再拐過一處折角小門隨即停下腳步掀了面前的玉珠簾,給秦葶讓出路來并做了個“請”的手勢,“姑娘請進?!?/br> 透過剩下一半未撩起的珠簾縫隙,秦葶瞧見里面還有一扇屏風,有氤氳的水氣自里面散出來,撲了滿臉的潮濕。 她抬步走進去,繞過屏風便見了一汪大池,池中蓄了熱水,一端有銅制獸首嵌入壁沿,張著獠牙,熱湯自其口中順噴而下,一拳粗的水柱砸在水面上,清泉似的聲響蕩開,將池中飄浮著的花瓣都摧到了一處。 這樣一汪大池,足可裝下她兩個人。 第十六章 朕未想殺你 秦葶站在池畔手足無措,還是女侍好心提醒她方知如何做,這二位女侍要侍候她沐浴,秦葶何時受過這種禮遇,加上自外奔波了這么多日,身上臟的不成樣子,自是不敢也不好意思應承,好言勸著她們出去了。 池中水溫正好,她小心翼翼坐于池中,水剛好沒了她的肩,女侍的身影于屏風后展動,隨后聲音慢幽傳來,“姑娘,你換下來的臟衣裳奴婢幫你丟了可好?!?/br> “別!”下意識的一挺腰,她微側了身,二人隔著屏風對話,“那衣裳就放那吧,不必勞煩了......” 尾音漸小,她可沒奢靡到隨意丟件衣裳的程度。況且前路未知,她的東西一樣也不能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