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門被砰地關上,世酉聽到外面抓狂的腳步聲,看著鏡子里呼吸急促的人,他垂下眼睫,緩緩擦拭頭發,半晌,神經病似的笑了起來。 再出衛生間時,寢室里空無一人。 把人嚇跑了啊。 世酉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唇邊叼了根煙,想到那人不喜歡尼古丁,沒有點燃。 尚勒可能有喜歡的人,但……不論是什么東西,只要他想要,哪怕不擇手段,他也要得到。 施舍是留給弱者的。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聯系人的名字在屏幕跳躍,世酉一頓,猶如被拉入了另一個世界,臉色突然古怪起來。 接通時他聲音很低:“我知道了……明天?” 對面又說了什么,世酉呼出一口氣:“嗯?!?/br> 天氣預報說這幾天都有雨,他打著傘出了門,晚上沒留在空蕩的寢室,住在了公寓。 夜很黑,粘稠了房間里的空氣。 世酉側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沉默盯著虛空,漆黑發絲落在枕上,身體是一個蜷縮的弧度。 透過隱約的光亮,那雙眼中紅血絲彌漫,像一只臨死前的蝴蝶被無形的蛛網纏繞,掙扎又死寂。 阿樂縮在他懷里,世酉的指腹輕輕穿過它柔軟溫暖的毛發,渾身止不住的顫抖。直到回過神,眼睛開始轉動逡巡,他隱隱看到窗簾外的光亮,日出了。 直到天亮,他都沒有睡著。 早早起來,世酉喂了阿樂,陪著它玩了會兒,出門前,在門口的穿衣鏡前整理了很久白襯衫的領口、袖口的褶皺、系進長褲的衣擺,讓每一個地方都是完美的。 司機來接人了,目的地在郊外。 灰白的墻壁,院墻高高的,黑色車子駛進時,鐵門被恭敬打開。這里有點像高檔小區,綠化漂亮,一棟棟不高的樓層錯落有致。 世酉遠遠看到旁邊一棟樓的窗戶上趴著一些人,盯著進來的車子,身上穿著淺色的病號服。 有人帶著他,一路走向一個病房,很大的病房,布置得溫馨,不像醫院,反而像是一個家,除了那扇巨大違和的玻璃窗。 主治醫生是一個中年女人,穿著白大褂,低聲道:“世少,病人這段時間穩定了許多,能近距離接觸了?!?/br> 世酉隔著玻璃窗,看向里面。 女人坐在木桌邊,桌面花枝零落,擺著一個花瓶,她挑揀了一支花,投了進去,細長的手指和漂亮的花枝互相映襯,畫面美極。 世酉看著面容恬靜的女人,吐了一口氣,醫生打開門,他走了進去,慢慢坐在女人對面,眼睛一直盯著她。 還是很熟悉的,他想。 沒有忘記。 女人插著花,不在意外界任何事,只細心把周圍剪下來的殘枝清理干凈,一舉一動透著金錢堆徹的優雅。 看得出來也是個潔癖,受不了凌亂的東西。 世酉一直沉默著等到女人結束,她抬頭看向眼前的人,停頓幾秒:“阿酉?” 世酉捏緊了指尖:“嗯?!?/br> 上次來看她是什么時候?大概是一年前?他記性很好,但關于這些人的記憶,他不太能記得牢,總覺得很久遠。 “你來了呀,我給你倒杯花茶,我自己做的,很香?!?/br> 顧杉月面容溫柔,拉著他聊了會天,就在世酉慢慢放松的時候,她問了:“你爸爸——” 窗外雷聲炸響,是比上次的雷陣雨還要猛烈的驚云,她期期艾艾的聲音,卻比那雷電還讓世酉懼怕,他猛地變了臉色。 顧杉月沒有看他,自顧自地:“你爸爸怎么沒來?” 靜默。 “你爸爸怎么沒來???”聲音大了起來。 世酉想起身走了,他感覺太陽xue又開始跳,似乎危險的刀尖在逐漸逼近。 顧杉月猛地靠近他,雙手捧住他的臉,甲面上的紅色丹蔻比艷紅的血還要灼人,按在他的眼前,讓世酉忍不住閉了一下眼,眼皮顫抖起來。 她尖叫道:“你都來了,他還是沒有來嗎???” 世酉面色慘白,去拽她的手腕,明明打架那么厲害的一個人,卻奈何不了一個柔弱女人的力氣。 看著他和她頗為相似的面孔,對方突然發起瘋來:“你怎么這么沒用?你這個沒用的東西!為什么他不來看我們?你不是他兒子嗎???” “真丑陋,你知道嗎,像你這么沒用的東西,就該死了爛了!” 尖利的指甲掐上他的脖子,一如小時候那樣,世酉只感覺這是無數重疊夢境中的一幕,加重的窒息感中,他一把甩開面前的人。 顧杉月尖叫著摔在地上,發絲散亂,似乎慢慢回過了神,怔愣地看著地板,喘著氣兒,卻不動了。 女瘋子,世酉想。 幾個護工沖進來控制住了她,給她綁上束縛帶,慌張道:“世少,病人情緒很不穩定,您先離開吧!” * 雷聲過后,雨開始下了,傾盆出一片煙波浩渺,淹沒了世界。尚勒上午的訓練剛結束,就匆匆回了寢室。 昨天下午他直接去了球場發泄,晚上回來時,寢室空無一人,那人直到現在也沒回來。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松了口氣的。 尚勒沒再想,拿了干衣服,進了衛生間洗澡。 世酉攜著一身濕氣和冷風回了寢室。 面前的世界一片血色,他面色慘白地在書桌抽屜里翻找片刻,找出藥瓶,數也沒數的地往掌心倒了一把,灌進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