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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力高度集中,聽覺在黑暗里變得無比靈敏。但身前始終是安靜的——剛才還在碎碎念的小幽靈忽然沉默了下來。 在說出那句話之后,岑寒整個人就僵在了原處。 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 她對自己說話的時候,總是會改用那道機械電子音。 她不想讓自己聽到她原本的聲音。 岑寒對這一點心知肚明。 因為這個清晰的認知,他雖不知為何得以聽見她平時的碎碎念與自言自語,也能聽見那些令他不解困惑的話,卻一直裝作不知道,也從來不敢回應那道女聲。 但現在—— 他干澀地咽了咽,輕聲說:“……對不起?!?/br> 身后教室里的讀書聲歇了,回收機器人回到了屬于它的角落,亮著的眼睛靜悄悄熄滅。樓下走廊上的人站定腳步,打開了辦公室的門,樓梯口處的閑聊聲也漸漸遠去。 就連他的心跳聲都慢慢聽不清楚了。 岑寒頓了頓,又說:“我不是那個意思?!?/br> 心底那一剎那瘋狂升騰而起的情緒難以辨明,來得更是莫名其妙。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要說出那句話,像是身體里有一種無形的力量,驅使他沖動地開了口。 他抬著臉,期待聽見什么動靜,但周圍仍舊一片寂靜無聲。 世界安靜得好像就只有他一人。 “……你還在嗎?” 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瞳仁微微張大,手指不自覺地捏緊輪椅扶手,直至指尖都開始泛白,才忽然反應過來,探手去拿放在袋子里的外置晶膜盒子。 就在那一秒。 他又聽到了那個清脆的聲音。 不是在自己耳邊響起的機械音,而是真真切切的、從某個方向傳來的真實人聲。 “……崽?” 比起之前的放松自然,她的聲音變得有些緊繃,上挑的尾音里染著清晰可聞的緊張。但岑寒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的動作滯了滯,幾乎是急切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你去哪了?” ——你去哪了。 千愿眨了眨眼,又有點想干巴巴地咳嗽幾聲了。 她萬萬沒想到這個游戲里與崽崽的溝通方式居然包含語音聊天,于是在被驚嚇到的下一秒,右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慫兮兮地飛快點了下線。 等摘下頭盔、從自己的臥室床上坐起來時,千愿才發覺自己做了一個多么慫包的舉動。 但是這種事情自然是不可能跟崽崽說的。 “???我哪也沒去呀,”她故作鎮定地回答,旋即很快扯離這個話題,話音一轉,懊惱道:“……崽崽,你一直都能聽見我說話嗎?” 崽崽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有沒有相信她的回應,一雙烏黑的眼耷拉著,臉色因剛才的情緒波動變得格外蒼白。 他慢吞吞地“嗯”了一聲,眼底泛著淺淡的委屈,低聲說:“……我不是故意的?!?/br> 那幾十秒的安靜被焦慮的猜想無限拉長,帶給了他過大的恐慌。他低垂著眼,“如果你不愿意,就像以前那樣和我說話吧?!?/br> 千愿咽了咽,干巴巴地說:“愿、愿意的?!?/br> ——怎么可能愿意! 她常年悶在家里,和公會隊友打游戲下副本都是靠打字溝通,與人聊天的能力大概已經退化到負數了。 但崽崽那張可憐巴巴的團子小臉實在太讓人無法拒絕,千愿攥了攥拳頭,給自己打氣。 ——這又不是真人,是個游戲中的角色,還是個小幼崽。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這里,她緊繃的神經竟然真的放松了些,聲線中的緊張也淡去了不少。千愿將雙手背在身后,想起自己下線前發生的事,忍不住小聲嘟囔:“崽,你明明能聽到我說話,怎么一直不跟我說?!?/br> 隨著她的話,岑寒的思緒仿佛也被拉回幾分鐘前的那個場景里。他抿了抿唇,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要說什么呢,把自己的那些猜測都告訴她嗎?她會怎么反應? 她之前偶然間提起的事仍讓他感到莫名如鯁在喉,但他也已經失去了再問一遍的沖動與勇氣。岑寒提了提唇角,正想輕描淡寫揭過,便聽見她再次開口。 “對了!”小幽靈似乎想起了什么,對他說:“崽崽別誤會,你暫時不會有新爸爸——” 岑寒:“……?” 疑惑還沒來得及泛上眼底,小幽靈的下半句話就出來了,一本正經道:“我說的老公是紙片人,游戲里的,不能跟我一起養你?!?/br> 岑寒:“……” 這句話并沒有給他心中無緣無故形成的郁結帶來絲毫寬慰,但某個關鍵詞仍觸動了他的神經。 ……游戲。 幽靈也會玩游戲嗎? 他并無玩游戲的愛好,對市面上存在的游戲了解不深。因此那細微的異樣就像是被輕輕撥動的琴弦,音聲短暫響起,沒能蕩起裊裊余音,很快又被其他思緒蓋去。 岑寒輕輕蹙起眉。 新爸爸。 養他。 崽崽。 這些關鍵詞組合起來,帶給了岑寒一種不好的猜想,而這個答案顯而易見的猜測令少年的眉直至放學回家都沒能松開。 ——但那些理不清認不得的情緒很快就被另外一件事壓下。 熟悉的老舊小屋在夜色下安靜立著,那扇沉重的鐵門被人強行破開,被砸開的門鎖孤零零地掉在一旁,從大敞的房門望進去,依稀可見屋子里凌亂翻找過的痕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