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話音一落緊跟著的，是葉塵心的回答：是。

    那人似乎沒想到葉塵心會回答的這么干脆，微愣之后帶著一絲笑意開口：那如果你說，我將你告知他們，他們會說什么？你還會被他們所信任么？

    對方的幾句話，很是輕易地，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將葉塵心或許和其他勢力有所勾結這件事告訴了洛璃。

    只是現在洛璃的心思更多的，是放在葉塵心的回答上。

    這不重要。

    他聽見葉塵心這么說。

    一時間，洛璃分不清葉塵心這么回答，究竟是為了迷惑對方，還是為了迷惑自己。他的手不自覺地握緊，在這一刻洛璃忽然覺得，自己一點兒也不了解自己的師爹。

    然而下一秒，褚凌便突然伸手將洛璃的手整個包裹住，輕聲道：你相信他。說完這幾個字，褚凌稍微停了片刻，繼而又補充道，我也相信他，更相信你。

    雖然得到了褚凌的安慰，但是洛璃難得沒有放松半分。

    他沒辦法去賭。但是他也慶幸未來的自己，不管做出什么決定，都至少有一個人會全身心的相信自己。

    他們這兒的氣氛還算是溫馨，但是葉塵心那里卻是另一副場景了。

    葉塵心！我勸你不要不識好歹！你現在可是在我手里，而且除了你我手上可還有別的東西！那人似乎被葉塵心的回答激怒了，他的聲音逐漸變得尖銳。

    葉塵心有把柄在對方手里！

    這個認知，一下就讓洛璃松了一口氣。只是這口氣甚至還沒能松到底，就又一次釣了起來。

    畢竟他雖然能保證，葉塵心的某些舉動并非出自本心，卻也不能保證葉塵心不會講一些消息泄露給研究院，亦或者隱。

    就在這個時候，褚凌的通訊儀突然響了，而葉塵心那邊，好像也聽到了這細微的聲音。將葉塵心帶走的那人，瞬間反應了過來：什么聲音！

    下一秒通訊立刻被掛斷，將對面的聲音停留在了一陣電流音中。

    洛璃深吸了一口氣，拿著通訊儀的手微微顫抖。

    他有些擔心葉塵心。

    感受著他不經意間泄露的，夾雜著不安的信息素，褚凌悄然釋放出些夾雜混合著軒尼詩味的苦艾香，然后輕輕拍了拍洛璃的肩膀。

    洛璃畢竟也是在特密處待了好幾年的哨兵，很快就放下了所有負面情緒，朝著褚凌一點頭，示意他將一直努力叫喚，試圖引起他們的通訊接通。

    好不容易等到通訊被接起，白琴忍不住?？冢耗銈儌z這么久做什么去了？不過，要不是覺得洛璃不可能委屈自己，褚凌我都快覺得你不太行了。

    兩三句打趣吐槽，成功讓洛璃最后一點兒后悔和擔憂消散。洛璃只覺得自己眉心突了突：白琴我勸你能在三分鐘內，把目前特案組的事情講解了，并且把葉塵心的定位發給我。不然你懂的。

    雖然以前白琴也經常這么和洛璃開玩笑，但是每次聽見洛璃的威脅的時候，白琴還是忍不住一激靈，現在自然也是如此。

    葉塵心的消息定位有點困難，我還在逐個排查，預計五分鐘內能確定具體區域。我和星霖的大致猜測，他現在應該在E區，我們已經再往那邊趕了。

    沒有確定具體位置，為什么要給褚凌發通訊申請？洛璃皺眉。

    白琴：因為珩玉剛剛收到了來自葉塵心的信息。

    白琴的話音剛落，褚凌就不禁開口打斷：你確定是剛剛收到的？除了剛剛葉塵心主動發來的通訊申請，在半小時前，我們就確定聯系不上他了，先前就連星霖的能力，也找不到他的具體位置。

    我確定。白琴說著給突然給洛璃發了一條消息，關于葉塵心發過來的消息，我已經直接轉給了洛璃，是關于之前孫闕所中的血液毒素的。珩玉大致看了一下，但是沒怎么看懂，具體的可能要問洛教授。

    洛璃微微點頭，算是承認了這個說法：我一會兒會發給他，如果定位到了葉塵心的準確地點，直接發標點地圖給我。

    說完他稍微停頓了一會兒，然后深吸了一口氣，補充道：帶走葉塵心的人，可能是761研究院或者隱的任意一方，目前可能正在轉移。在無法確定對方具體人數和歸屬之前，禁止輕舉妄動。然后將葉塵心列入重點觀察對象，解救出來以后，禁止告知他目前的調查進度，唐珩玉重新跟葉塵心接觸，維護一下師生情。

    最后一句自然是稍微好聽些的說法。收到命令唐珩玉的手微微握緊，也不管洛璃會不會看見鄭重地點了點頭。

    等掛斷了通訊，褚凌轉頭問向洛璃：接下來去哪兒？

    洛璃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反問：褚凌你覺得我們現在還能相信誰？現在又應該去找誰？

    他的話說完，便是一陣沉默。

    太難了。不管是接下來要做什么，還是應該去相信誰?；叵胫惹叭~塵心和將他劫持走的那個人的對話，那種無力感幾乎要將洛璃整個包裹。

    去找盧飛揚吧。過了會兒褚凌開口，雖然我對他了解不深，但是我覺得他不像是那種會不顧戰友情的人。而且就現在的情況來看，他的確可以相信。

    好。洛璃輕聲道。

    說著他伸出手，與褚凌十指相扣，像是想從褚凌那里獲得力量似的。褚凌也悄悄用了幾分力，而后故作輕松地朝洛璃笑了笑：洛組長，走吧。

    因為他們并不知道盧飛揚的住處在哪兒，于是還給他發了個消息詢問了一下。

    相比于葉塵心亦或者汪澤家，盧飛揚的住處更像是一個單身男性。

    雖然哪怕已經提前和盧飛揚說，他們要過去了，但是顯然這么點兒時間并不足以盧飛揚給住處做個大掃除。

    等兩人到了，盧飛揚隨手將沙發上堆著的外套衣物收拾了一下，勉強理出個能坐的地方，尷尬地朝他們笑了笑：見笑見笑。我最近比較忙，沒怎么搞衛生。

    然而現在正逢假期，除了洛璃這種沒啥良心的領導上司，還有幾個人會討人嫌地給下屬下發任務的？更何況盧飛揚的工作，本身就是教導剛剛覺醒的覺醒者。

    只是說來也是奇怪，以往雖說有年假，但是要出的外勤可也不少。雖然洛璃現在已經離開七處，將日常工作的重心轉移到了特案組，但是竟然完全沒有收到，關于E區有覺醒者，亦或者其他分區有需要援助的情況。

    洛璃稍微留了個心眼，大致回憶了一下七處這次輪值的組員，給他們組長發了個消息。

    見兩人遲遲不說話，盧飛揚只覺得更加尷尬了，他干咳兩聲，正色道：你們這次過來，是有什么事情要讓我幫忙么？

    褚凌轉頭看了眼洛璃，只見他皺著眉似乎在和什么人發消息，于是也就沒有打擾他，開口說：我們現在能確定葉塵心可能與研究院，亦或者隱至少其中一方有所接觸，但是我還有些事想問你一下。

    你說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實話告訴你們。

    唐珩玉，就是我們所能確定的第一個野蠻生長的試驗品，是盧教官你教的么？說完，褚凌像是擔心盧飛揚不知道唐珩玉是誰，繼續補充，如果是你教的，盧教官你應該會有印象，他是一個omega哨兵，但是卻不怎么釋放信息素，也從來沒有讓量子獸實體化。

    被褚凌這么一提，一個模糊的人影逐漸浮現在盧飛揚的腦海里。他皺著眉，似乎是在細化記憶中的人影：是那個年紀比普通覺醒者要大些，然后挺小個的小伙子吧？

    是。褚凌給予了肯定的答案。

    見褚凌肯定，盧飛揚點了點頭：是我教的，他的體能很差，但是聽說當時是洛璃親自去的現場外勤，結果卻又三個人被后勤推了出來送去了八處。說著盧飛揚似乎是想到了當時的各種傳聞，忍不住笑了起來。

    于是發完消息的洛璃，剛剛回神聽見的就是盧飛揚所說的這一段趣事。

    只是作為聽眾的盧飛揚是開心了，作為傳聞中另外兩個被退出來的人，褚凌和洛璃可謂是尷尬得恨不得當場消失。

    笑著笑著盧飛揚也隱約感覺出了些許不對勁，看著面前兩個笑得比哭還難看的人，他后知后覺地想起來，除了當時的覺醒者唐珩玉以外，另外兩個不知道因為什么被推出來的主角，似乎就在他的面前。

    思及此，盧飛揚立刻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板著一張臉宛若剛剛笑的人不是自己一樣：你們打聽唐珩玉是有什么事么？

    見盧飛揚終于不執著于這個話題，他對面的兩人隱隱松了口氣，褚凌繼續開口：你知道唐珩玉身上有沒有什么外傷么？亦或者有沒有什么應激反應？

    好像沒有，除了體能、學習力以及記憶里以外他并沒有什么異于常人的地方。說完，盧飛揚話鋒一轉，微微皺著眉疑惑道，唐珩玉現在不是就在特案組么？你們直接問他，不比問我來得方便多了？

    對盧飛揚的疑惑，洛璃只是搖了搖頭。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褚凌要來這里問盧飛揚關于唐珩玉的事情。

    沒等他們再問什么，洛璃的通訊儀就響了。他低頭看了眼，起身說：是舅舅的通訊申請，盧教官你們家有客房么？我去接一下。

    盧飛揚點了點頭，然后給洛璃指了個方向。等洛璃離開之后，褚凌又問：盧教官，我們現在來聊一些我想知道的事吧。

    在褚凌話音剛落的時候，盧飛揚微愣了一下，隨后他轉頭看了眼洛璃現在所在的房間，恍然大悟：你剛剛是在等洛鴻耀給洛璃發通訊申請？

    褚凌點頭：我對璃璃剛覺醒那會兒的事不怎么了解，但是有些事情在沒有確定的時候，卻也怕他知道了有太大的心理負擔，所以只能來問盧教練了。

    雖然不知道褚凌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但是據盧飛揚知道的消息來看，褚凌本身就是野蠻生長的實驗品之一，而他和洛璃已經完成了最終標記。就以上這些消息來看，盧飛揚完全可以信任褚凌。

    你問吧。盧飛揚說。

    褚凌：璃璃以前和我說過，他覺醒后你是他的主教官，但是對他幫助最大的卻是楊文宸，也就是前任的七處處長，是么？

    盧飛揚點頭：的確，洛璃畢竟是陸修竹他兒子，各方面水平其實都很厲害，更不要說信息素和哨兵等級了。和他同期的那一批覺醒者里，也就小曹能和他比了。

    但是比起小曹，洛璃更傲氣，說得好聽些是傲氣，說得難聽點兒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有時候其實是大多數時候，我根本管不住他。盧飛揚說著，嘆了口氣無奈道，不過他那會兒畢竟只是剛覺醒的小屁孩兒，我不好怎么敲打他，總有別人能管住他的。

    聽著故事的走向，褚凌不難猜到盧飛揚所說的，能管住洛璃的人究竟是誰：是楊文宸？可能還要加上葉塵心，是么？

    對。

    正如他所想的，盧飛揚微微點頭肯定道：那時候剛好是七處的處長來指導他們，而楊文宸那家伙，可是白塔里出了名的一根筋死腦子。在他上課前，我和他說不用手下留情，殺殺洛璃的銳氣，也讓他意識到什么叫人外有人。等我說完，就后悔了本來還抱著點兒希望，覺得他應該不會敲打得太狠，結果他應下后還真就一點沒留情。

    后來我去問楊文宸，然后他一臉委屈得和我說，他原本真沒打算下那么狠的手，但是每次問洛璃服不服的時候，那家伙都很硬氣得說不服。說著說著盧飛揚忍俊不禁，那時候我聽完，還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那是說洛璃活該。

    跟隨著盧飛揚的話，褚凌的眼前仿佛出現了幾年前洛璃稚氣未脫的臉，哪怕被一次次打倒，哪怕身上都出現了淤青，但卻依舊倔強不肯認輸了的模樣。于是他的聲音里不可避免地帶上了幾分笑意：然后呢？

    然后？然后那家伙就三番兩頭地往七處跑，一開始還接著各種由頭，后來干脆也不找借口，去了就直接往訓練室跑。那段時間，幾乎七處所有的組員都認識他了，再然后楊文宸就把他收做了徒弟。當然，這里面也有葉塵心的幫助。再然后，他們就從我這兒畢業了，洛璃毫無懸念地跟著楊文宸去了七處。

    說到這里，盧飛揚收斂了臉上的淺笑，語氣也逐漸變得嚴肅，洛璃到七處的前幾次外勤，是作為跟隨組員去的，基本上就是學習以及幫忙。楊文宸看出了洛璃的天賦，在他進入七處的半年后，就將他升為了正式組員。這么快的晉升速度，幾乎可以說是獨一份的了，同期的覺醒者，哪怕是小曹那會兒都還是跟隨組員。

    后面的事，我也都是在別人那兒聽來的了。大概是洛璃第一次正式出任務的時候，犯了個重大的錯誤，差點讓覺醒者沖出警圍圈。要知道出了警圍圈會給周邊帶來的影響和損失，可是不可估量的，好在最后還是成功制止了那個覺醒者。

    這已經是重大失誤了，甚至可以連降兩級，而同行的組長也會被通告。當時如果不是楊文宸護著，洛璃甚至沒辦法繼續在七處待下去。不過也因為這一件事，洛璃的脾氣小了不少，雖然現在有時也挺欠的，但是比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

    然后呢？褚凌說著，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打開的門，雖然他也想一點點補齊，在和自己認識前，洛璃的經歷和性格，但是現在顯然不是時候，璃璃之前和我說，楊文宸的犧牲是為了保護他，我想知道具體點的情況。

    盧飛揚也知道自己扯遠了，及時剎住了車：那大概是洛璃在轉為正式組員，即將要升到組長的時候吧。其實說是即將升組長，那會兒他到七處也只有一年多而已，但是因為能力強，所以也沒什么人提出反對，這件事兒幾乎要定下了。然而就在晉升前兩天的那次外勤，出了個意外。

    雖然當時說是意外，但是現在看起來卻覺得透露著幾分詭異。盧飛揚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眉頭緊鎖，當時那個覺醒者的能力是引燃。一種只要將能力注入可燃物質，就可以引起一個小爆炸的能力。我們當時看過行動監控儀，在七處制服了覺醒者之后，原本已經被注入了緩釋劑的覺醒者，突然毫無征兆地二次暴走了。與此同時，那一刻除了覺醒者以外的人的時間，似乎停止了，只是除了洛璃。

    為什么？褚凌忍不住問。

    他并沒有見過任何人有類似于時間暫停的能力。要知道哪怕是特殊人群，也無法控制時間，幾乎是所有能力，又不可能改變時間的流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