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7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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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池時的質問聲。 那陶立手中的拐杖一松,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阿娘,池仵作所言,都是真的對不對?難怪二弟死了之后,壽衣棺材什么的,立即便準備好了,他甚至沒有停靈三日,便下了葬?!?/br> “父親拿著二弟暴斃身亡的折子進宮,出來之后便摘了烏紗帽,自請告老還鄉,又以需要人伺候膝下為由,叫我辭去宮中近衛一職,回了家中?!?/br> “他所做的這一切,全是在保全陶家?” “哈哈,難怪難怪在我續娶之前的晚上,父親問我,要不要再等上一等,問我愿不愿意,將陸眉接回來?可是我那時候,恨極了她,覺得是她殺死了我唯一的弟弟?!?/br> “我心中有她,卻又恨她。還暗自發狠的對自己說,她的簪子,扎的不光是二弟,還有我的心。這將是我們這一輩子,永遠都繞不過的刺!” 陶立說著,老淚縱橫,“母親你一直不喜歡陸眉,因為當時你想要娶舅父家的女兒,可是我一眼就瞧上了陸眉。非要將她迎娶回來。您一直覺得我忤逆不孝?!?/br> 陶立說著,聲音一顫,“所以,先帝寬仁,念著陶家祖上有功,又見阿弟死了,我們都放了權,所以饒過了我們。父親想要接陸眉回來,卻被母親你勸阻了是不是?” “沒錯!我就是討厭她!若是她知曉了真相,以后還不要騎在我的頭上拉屎拉尿?我這個做婆母的,如何在她面前直得起腰來?” 陶老夫人激動的說道,“你父親當時身子已經很不好了,而你又事事都聽陸眉的。到時候這個家中,還不是她來當家做主?而且,我一看到她,便想到死去的遠兒!” “都這么多年了,她都死成灰了,你們重翻舊賬有什么用?你表妹嫁進來的時候,我們陶家尚未穩固,隨時都可能有滅頂之災。她同我們共渡難關,還給你生下三個兒子?!?/br> “這么多年,又相夫教子,對待熏兒也很好。這樣的人,才配做陶家的主母,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賢妻良母! 陶立大怒,狂吼出聲,“陸眉不能同我們共度難關,那是因為,你們不問東西,便將她趕了出去!” 池時聽著這家中狗咬狗一地毛,搖了搖頭,“老太太說話不講理,你這蠢兒子都不知道,瞅你那大侄女臉色白的,怕是今日方才知曉,當日你坑她全家,騙她往火坑里跳呢!” “他們都不知道,算什么共度難關?那叫共度良宵?!?/br> 池時說著,又看向了陶立,“你就更可笑了,你是有多蠢,才會你們全家人合謀,都不告訴你,將你當傻子耍了一輩子,真是可憐又可悲?!?/br> “你同人共度良宵,生了三個孩子的時候,陸眉正在獨自度過鬼門關。臉是有多大,倒是覺得自己很深情了,這樣能讓你的愧疚感少一點么?” 池時站了起身,走到了陸錦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很難過對不對?我也希望,是你祖母喪心病狂,殺死了自己的兒子,又害了你母親。這樣就可以快意恩仇,直接將這惡毒的老婦人,抓到大牢里去,讓她孤苦伶仃的在牢中死去?!?/br> “她越是罪大惡極,就越會襯托出,你的父親,還有這陶家的其他人,極其無辜。這樣的話,你們便能夠像話本子里一樣,抱頭痛哭,然后冰釋前嫌快樂的生活在一起?!?/br> “可惜,生活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陶家并不無辜,所有的人都在算計他,即便滿口深情的你的父親,在有人指責她的時候,也并沒有站出來維護她?!?/br> 陸錦眼眶紅紅的,他伸手拽住了池時,將她拽到了自己的身后,輕聲道,“阿時,謝謝你?!?/br> 說完,又對著一直沉默的陶熏,伸出了手,“大兄,你愿意跟我一起離開這里嗎?沒有錦衣玉食,可我們兄弟二人,有手有腳餓不死?!?/br> 陶老太太一聽,鄙視的笑了笑,“我們陶家這一輩,有五個孫子?!?/br> 陶熏先是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我同你走。但是,我要拿走屬于我和你的那一份家產?!?/br> 他說著,死死的看著陶立,“祖母害我母親,不能沒有說法。別說是祖父同叔父定的,現在人死無對證,什么都是她說了算。但是祖父要接我母親回來,祖母百般阻攔,三個月便娶了新婦進門。 可憐我母親,在臨死之前,都不知道真相。小弟寄人籬下這么多年……這些罪不能白受! 我要你送她去廟中清修,一輩子都不能回來,不許有人伺候,清苦終老,為我母親恕罪。父親若是同意,那我同阿弟拿了該拿的出門……你就當沒有養我們這個兒子?!?/br> “否則的話,我現在便去御前揭發陶家大罪。雖然先帝默認放過了陶家,但是只要事情擺在明面上,陶家全家必死無疑!” 陶熏說著,站在了陸錦同池時的身前,“父親,當年他們沒有給你選擇,現在輪到你選了?!?/br> 第一五五章 新的開始 陶立只感覺自己的耳朵嗡嗡作響,他看著長子那一張一合的嘴,知曉他在說些什么,卻有好似完全沒有明白,他說的是什么意思。 不對,不是他不明白,而是他不想明白而已。 “陶熏,那是你的……”陶立的聲音有些發顫,他想說,那是你的祖母。 可是,他有些說不出口。 陶老太太見狀,聲音提高了八度,“好好好!真是陶家的好兒孫,這是要逼著他的父親,殺了他祖母呢!這事兒若是說出去了,旁人都要以為是天方夜譚,笑掉大牙!” “百善孝為先,你要逼死長輩,簡直天理難容!陶熏!你吃我陶家米,喝我陶家水,我們陶家把你辛辛苦苦地養到這么大,你就是這么回報我們的?” “若是我將今日之事說出去,且看這大梁朝堂,可還有你的立錐之地!” 只不過,這一回,并沒有什么人響應她。 陶熏依舊將池時同陸錦擋得死死的,他朝著門口,伸了伸手,“祖母您請,去說罷,也省得我父親,這回不能躲在背后,做無辜的好人了?!?/br> 池時聽著,伸出了自己的小腦瓜子,補充道,“哥哥咱們不欠她的,等這老太婆死了,你就用小車拉了米,澆在她墳頭上!你吃了多少,還她多少,讓她帶到地府去吃?!?/br> “咱還優待她了,她再也不用擔心在土里寂寞,那碩鼠聞了米香,還不在她墳頭起舞?讓鼠替你承歡膝下,彩衣娛親,這么有心,孰人不說哥哥你孝心感天動地?” 陶熏聽著,嘴角抽了抽,他轉過身去,想要揉揉池時的腦袋,卻又想著,今日到底是初次見面,頗為不妥,又將手放了下來。 池時趁熱打鐵,跳了出來,看向了那陶立,“看在你是陸錦父親的份上,我給你支一個招兒,讓你的三個兒子也進來,再加上你,同老太太的大侄女兒,一塊兒選?!?/br> “少數服從多數,豈不是更好?到時候全家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多么催人淚下?!?/br> 陶立身子輕輕一顫,他沒有回答,卻是朝著門口行去。 池時看著他的背影,嘲諷地勾了勾嘴角,她就知曉,這種沒有心的偽善人,只要有機會,便會讓旁人頂在他的前頭,而自己個做一個無辜的小白花的。 雖然這是一個一把年紀,甚至還長了胡子的小白花。 陶立拉開了門,那宛若三胞胎一般的三人,一時不察,疊著羅漢就摔了進來。 見到眾人看向他們,他們整了整衣衫,低下頭去。 池時眼眸一動,搶在了陶立前頭說道,“現在有兩條路擺在你們跟前,第一條,送你們祖母去山廟清修,再不得進京,且不能讓人伺候跟前;第二條,你們全家一起死。你們選哪一個?” 她的話音剛落,就瞧見那三人齊刷刷的看了一眼陶老太太,然后搖了搖頭,異口同聲的說道,“我們不能死?!?/br> 陶老太太臉色瞬間沒了血色,她猛的站起身來,顫抖著手,指向了門口的三人,“你們!你們!枉費祖母平日里待你們那么好,豁出去這張老臉,求人托人,給了你們差事?!?/br> “府上的月例銀子不多,我都拿自己的嫁妝,暗地里補貼你們!你們竟然……竟然……” 她說著,捂著胸口,劇烈的喘息起來。 “你呢?艷紅,瞧你生的好兒子,艷紅你呢?” 那個叫做艷紅的婦人,仿佛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身子一晃,像是沒有聽到老太太的問題,含著眼淚控訴道,“我是你的親侄女兒,當年陶家在那種境地之下,你竟然……竟然不顧我的死活,將我拉進了這個火坑里!” “姑母,你怎么心這么狠??!我……我……你先不仁,我何以報仁啊姑母!” 陶老太太搖晃了幾下,一個耳光扇了過去,“旁人能說這話,你卻是不能!我們郭家外強中干,這一輩都沒有一個出息的人,你父親要將你嫁去給人做小,若非是我,你現在能有這般的風光?” “陛下一直沒有治罪,那就是沒事了,要不然的話,你姑父怎么會想要陸眉回來!” “你這個沒良心的,你不是好生生的活到了現在!陶家他沒有倒!你這叫恩將仇報!你你你……” 陶老太太說著,將手指向了陶立,陶立一瞧,別過頭去,“母親,少數服從多數,他們母子四人,已經做了決定,我……” 池時“呵呵”一聲,“啪啪啪”的鼓起了掌,“老太太您可真幸福啊,滿堂的孝子賢孫!” 陶熏轉過身去,拍了拍陸錦的肩膀,“阿弟,池仵作,咱們走吧?!?/br> “父親,明日此時為期。否則咱們一家人,只能去大獄中,等待日落了?!?/br> 他說著,大踏步地朝外走去。 池時拽住了發呆的陸錦,跟了上去,身后陶家的宅院里,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應該是有什么瓷器落在了地上,碎掉了。 外頭不知道何時,下起了暴風雪,一走到府門口,那雪粒子便迎面撲來,打得人臉生疼。 “我哥哥在外頭新買了一個小宅院,沒有人住。陸錦你帶著你哥哥,今晚先去那里住著?!背貢r說著,接過了久樂遞過來的傘,撐了開來。 陸錦有些恍惚的點了點頭,他看向了陶熏,動了動嘴,卻又不知道說什么。 陶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抬起頭來,任由雪花打在了臉上,過了好一會兒,方才笑了笑。 “狗急了還會跳墻,來日方長。有一句話,她說得沒有錯,大梁注重宗族和孝道。你我若是揭發,也只能夠落得一個死字。我并非是貪生怕死之輩?!?/br> “只是阿娘在九泉之下,一定不希望我們兄弟二人,為了這樣的人去死。即便不死,害死親長,這天大地大,也沒有咱們兄弟的容身之處了?!?/br> “人只有活著,方才有希望。小弟,我已經很久沒有這么開心過了?!?/br> 陶熏說著,轉過身去,對著池時深深的鞠了一躬,“我本來以為還要磋磨一段時日,沒有想到,池仵作你一來,不過半日,便將我從深淵中拉了出來……” “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我不會說什么當牛做馬來報答的虛話……但凡日后有需,只要不傷及陸錦,陶熏定當竭盡全力?!?/br> 第一五六章 姚氏心思 池時點了點頭,“嗯,知道了。到時候你若是推三阻四的,我自會揍你?!?/br> 陶熏聞言,卻是輕輕的笑了起來,“池仵作真的很有趣,難怪我小弟喜歡你?!?/br> 池時抬起了下巴,“那可不?我在祐海有一整條街,上到八十,下到八個月,祐海哪個人不喜歡我?” 陸錦卻是一張臉紅成了豬肝色,他跳了跳腳,指了指池時,“哪個……哪個喜歡你!快別說了,再說天都黑了。池時八成連池瑛買的宅院在哪里都不知道!咱們還是快走……” “哎呀,我確實不知道,家中產業太多,誰有功夫一一記著!”池時說著,翻了個白眼兒,率先上了馬車。 這天寒地凍的,誰耐煩站在門口吃雪粒子。萬一把手給凍傷了,誰給虛目擦灰? 待她一上車,陸錦卻是長長的松了一口氣,他看著雪地上,池時踩出的腳印,低下了頭。 陶熏看在眼中,揉了揉他的腦袋,輕輕地說了一句,“來日方長。你我二人今日出了這個門,便要切記,他日不要再成為第二個阿爹了?!?/br> 他說著,回過頭去,看了看陶將軍府的門匾,這里到底是他生活過許多年的地方。 在很小的時候,他也是人人羨慕的對象。高門大戶的親事,多半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聯姻,他的父親母親,卻是有著真感情,方才成親的。 父親時常將他架在脖子上出去游玩,他很會說好聽的話,經常逗得母親咯咯的笑。母親很會踢毽子,踢得很高很高,有一回踢到了屋頂上。 父親一手抱著他,一手抱著母親,飛了上去。屋頂上很久都沒有清理,在夾縫里生出了一朵小野花,那是屬于他們一家三口的驚喜。 有很多事情,他都記不得了,可是在陶家被人忽視欺辱的日子里,他還時常能夠想起,那朵在春風中搖曳的小野花來,它一扭一扭的,好似在跳舞。 陸錦同母親相處少,不知曉??伤獣?。 祖母也好,陶家也罷,再傷人,也比不過父親的不信,來得傷人。 陸錦一愣,剛要說話,就瞧見池時不耐煩的從馬車里伸出了腦袋來,“怎么還不走,莫不是還要留下來吃晚食不成?人家可是說了,你吃的每一粒米,都是要還的?!?/br> “來了來了,阿時你不要急”,陸錦說著,三步并作兩步的跑了過去。 陶熏收回了視線,朝著馬車行去,再也沒有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