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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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愣神之間,池時腳步一動,鞭子已經甩了過來。 周羨勾了勾嘴角,身形輕閃,避了開來,瞬間長劍出鞘,朝著那鞭子劈了過去,“你這鞭子是什么做的,我行走江湖這么久,倒是頭一回見?!?/br> 池時面無表情,手下的鞭子甩出了殘影來,“那是你頭發長,見識短?!?/br> 周羨撇了撇嘴,大梁人不興剪發,除了和尚,和那些沒長牙的,誰的頭發不長? 他揮舞著劍,暗自心驚。 他打三歲起,便從名師習武,不說打便京師無敵手,那也算得上是一個高手。這池時鄉野之子,祐海不說名師了,連打個老虎,都要去永州搬救兵。 就這種不毛之地,竟然會出現這般厲害的人物。 他估摸著池時的實力,下了幾分重手,一個狠招插了過去,若能把這池仵作的頭發削掉一搓,也算是彌補了他這幾日吐了血。 周羨這么一想,頓時樂了起來,可他還來不及嘚瑟,就瞧見池時竟然是突然收了手,轉身又朝著那廟中走去! 靠!你當這殺人劍法,是喝水嗎,說吞就吞,說吐就吐? 周羨腦子一嗡,硬生生的扭曲了自己的行進路線,劍鋒刮在破廟的墻上,轟地一聲,那老舊的廟墻,頓時出現了一個大窟窿,騰起了灰塵來。 周羨拍了拍身上的灰,云淡風輕的收劍回鞘,心中卻是罵開了花! 他同這池時,絕對是八字不合,天生相克! “久樂,不用打了。不是他們,梁上有繩索造成的新痕,那人功夫不高,所以才需要先將繩子甩過房梁,再將紙人拽上去。若是這二位,直接用輕功飛上去便是了?!?/br> 她說著,蹲了下來,仔細的查看起那個紙人來。 這是一個美貌的女子,梳著婦人髻。臉上的表情,活靈活現,乍一眼看去,當真像是個活人一般。中間的筋骨,乃是用竹篾片制成的。 手指腳趾根根分明,就連那頭發…… 池時伸出手來摸了摸,心中一凜,這是真人的頭發。 “這手藝,看著甚是眼熟。久樂,你去查查,祐海城中,所有的紙人鋪子?!背貢r皺了皺眉頭,吩咐道。 她剛說完,腦袋上傳來了一個熟悉的人聲。 “同東山村補尸的紙人,出自同一人之手。扎紙人不難,但是給人補全尸體,可不多見,應該很好查到?!?/br> 池時扭過頭去,深深地看了一眼周羨,對著久樂點了點頭,“他說得沒有錯。有人知道我會來這土地廟,于是準備好了一切,想要告訴我,我正查的案子,同祐海十年前的那個傳聞,有關系?!?/br> 久樂看了一眼周羨,雖然仙但可得出是一個快死的仙,再看了一眼???,確認過眼神,是一個傻得不得了的人,統統不是他家公子的對手。 果然小腿一抬,跑出了破廟,按著池時說的,自去查那紙人鋪子不提。 “當時怪談,并非是空xue來風。這間土地廟里,一定發生過命案。想要我查清真相,這個假人,便是在告訴我,死者是一名婦人?!?/br> “她當時穿著喪服,用白蟬壓裙?!?/br> 周羨看了看池時掏出來的白蟬,好奇的問道,“為什么不是有人惡作劇,你那小廝說得也有可能,有人故意嚇唬人,利用怪談來謀財害命?!?/br> “祐海一個巴掌大的地方,案子倒是不少?!?/br> 他可不認為,池時去醉花樓,然后又來這土地廟,查的仍是昨日的東山殺人案。 池時搖了搖頭,“梁上的繩子勒痕很新,就連這紙人,都是新糊的,還有些潮濕,仔細一聞,還帶著漿糊的味兒。再則這里荒廢多年,除了那黃皮子,大耗子,幾乎不會有什么人過來了?!?/br> 不是她自吹自擂,在這祐海,敢打劫她池時的人,尚未出生。 池時說著,在這破廟里轉了起來,只可惜因為年代久遠,雨水經年的沖刷,她什么有用的東西,都沒有找到。 “有一點很奇怪,這個人,為何要在今日,重翻舊事?!?/br> 池時在祐海成名已久,雖然之前祐??h的仵作是池冕,但池冕不過是個狐假虎威,真正來解決案件的人,都是她池時。 為何那人,早不開始,晚不開始,非要選擇現在,來翻案呢? 要知道,過的時間越久,查明真相就越難。 池時想著,抬眼看了看站在那里,好奇的東張西望的周羨。 “清白印,你帶了嗎?楚王周羨?!?/br> 周羨正伸手撥弄著那摔成了兩截的香爐,突然聽到這話,一個激靈,而站在他身后的???,下意識的將手按在了自己的劍柄上。 好似池時一旦對周羨不利,他就立馬要暴起一樣。 池時淡淡地瞥了??狄谎?,“你打不過我,不必徒勞?!?/br> 她說著,看向了周羨,“我還是那個問題,你來祐海做什么?” 第十六章 消失的尸體 “在京師取名周羨,就能封為楚王么?那天下人豈不是都改姓名去了?!?/br> 周羨立馬反應了過來,反問道。 池時抬起手,指著??嫡f道,“白衣病秧子同蠢笨侍衛,世人也并非所言都虛。你的侍衛手動得比腦子快,出賣了你?!?/br> 周羨無語的看向了???,他的手還按在劍柄上…… 不是,他在世人心中明明就是仙氣飄飄溫潤如玉真君子!什么白衣病秧子! “你是周羨,那么我明白,為何這個時候,有人要翻案了。這樁案子,已經過了十年。殺人案層層上報,卷宗一式三份,祐??h衙,刑部以及大理寺各自封存?!?/br> “想要翻案,談何容易?可若是有楚王的清白印在,那便大不相同了。在這山廟布局的人,知曉你來了祐海?!?/br> 池時說著,看向了周羨,“你來祐海,是要去東山村。不然的話,過路無須經過東山,更不用打虎。東山命案出了之后,你還在那停留了許久?!?/br> 她說著,停頓了片刻,“你是來找麻姑的?!?/br> 周羨臉上的笑容終于繃不住了,他盯著池時看了又看,一言不發起來。 池時神色微變,“看來鱔魚血很有效,你不笑了。 東山村雖然乃是多姓混居,但是我們祐海閉塞,很少有外鄉人,往上數三代,誰不認識誰?” “只有麻姑,是從外地嫁過來的,無人知曉她的過去。她有很多秘密,一個有那么多潛藏財富的人,為何要嫁給一無是處的王麻子,然后隱居鄉野?” “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麻姑是從京師大戶人家出來的吧,甚至說,是天下第一大戶中出來的,我說得對嗎?楚王殿下?!?/br> 周羨深深地看了看池時,“池九名不虛傳?!?/br> 天下第一大戶,那不就是宮中么? 麻姑的確是從宮中出來的,他來祐海的目的,一來是尋麻姑,二來是看池時。 現在,麻姑死了,池時看得他眼睛疼。 “楚王家事,同池某無關。但我手中那樁十年前的舊案,如今出現了案中案,當年的事情,明顯另有隱情。楚王既然來了祐海,那還請借清白印一用?!?/br> 周羨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紙人,“你也說了,是有人認識我,方才設了局翻案。池仵作就心甘情愿的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按照對方的節奏,如他所愿的重翻舊事?” 池時看著走了過來的小毛驢,摸了摸它的腦袋,從腰間的袋子里,掏出一個小果子來,塞到了小毛驢的嘴中。 “若是沒有問題,旁人便是設下一百個連環局,我池時也不會動一下腳。若是有問題,不用人說,我自是要翻案的?!?/br> “至于旁人如何想,同我有何干系?” 她說著,對著小毛驢問道,“這里沒有骸骨嗎?” 小毛驢搖了搖頭,又甩了甩尾巴。 池時點了點頭,摸了摸它的毛,一把提溜起那個紙人,翻身上了驢,“走了,去尋久樂?!?/br> 周羨瞧著,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不敢置信的指了指那毛驢,“莫非這不是驢,是狗?你叫一頭驢去尋尸?” 池時坐在驢上,晃了晃手,“大驚小怪。罐罐,我的小毛驢,就是可以?!?/br> 待她走遠了,??捣讲艔拇驌糁谢剡^神來。 “公子,在大梁百姓心中,我就是個傻子嗎?” 周羨橫了他一眼,“我還是個病秧子?!?/br> ??敌闹泻眠^了幾分,“那咱們現在是去零陵,還是……” 周羨沉思了片刻,搖了搖頭,“我既然遇到了冤情,又怎能坐視不理?跟上池時?!?/br> 他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在那里,掛著一枚小印章。 那是天地之間的一桿秤,是很多處在絕境中的人,唯一的希望。 他又豈能辜負? …… 到了正午時分,祐海城中開始熱鬧了起來。今日陽光格外的好,不少人都端了凳子,在家門口坐著,曬著太陽家長里短。 周羨找到池時的時候,她大馬金刀的坐在一家棺材鋪子的主座上,背后便掛著一幅判官圖,腳底下站著一個畢恭畢敬的,彎成了蝦米,就差頭點地的老者。 若論排場,他敢說,這池仵作,覺得是作威作福第一名。 得虧她是在這窮山溝溝里,若是去了京城,她還不得一邊走道,一邊叫人拿綢緞鋪路,生怕臟了閻王爺的腳兒。 “你坐得離我遠一些,隔得近了,我要打噴嚏?!?/br> 剛一進門,周羨便聽到池時說道,他摸了摸自己腰間懸著的劍,別生氣別生氣,這人缺德他不能缺。 就這般,池時坐在了棺材頭,周羨靠著門,坐在了棺材尾。 見眾人沒有注意他,他悄悄地抬起手來,使勁地吸了吸鼻子。 池時顯然剛開始問話,“這紙人還有東山村那幾個都是你扎的?怎們祐海城中,當真是臥虎藏龍。你給我扎五十個,怎么個死法,待我整好了,你照著來就行?!?/br> 小老兒頭皮有些發麻,他想問卻是不敢問,池時一個大活人,要那么些紙人做什么? “小人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惹得九爺來問?!?/br> 池時抬了抬眸,“你不是等著我來么?何必明知故問。那東山村的莊稼人,可想不出用紙人來彌補被老虎吃掉的身體這種事?!?/br> 祐海人送葬,的確是要燒紙人。但那都是燒些仆役,讓逝者下了地府,也有人伺候,日子過得輕松些。拿紙人補尸這種事情,她也是頭一回見。 東山村的人沒有這個想法,那么便是這扎紙人的想法了。 小老兒身子一顫,轉過身去,偷偷地看了一眼周羨。 然后躬著身子,朝著門口行去,他朝著四周張望了一番,然后搬起了木板,將這店門關了起來,直到這個時候,周羨方才發現,他并非是在池時面前低進了塵埃里。 而是,他是一個天生的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