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這衣服的花樣還是當年你選的呢，說年輕時沒穿過這么好的衣裳，老了可得穿上。

    現在終于有機會穿上了吧，你是不是心里偷著樂呢？”

    伸手撫摸著壽衣上的圖案，緞面的料子都是吉祥的花樣，明明是新衣服，可是她卻不希望被穿上。

    “老奶奶，熱水來了，你……給老爺爺擦擦身上吧，走之前不也得干干凈凈的么?！?/br>
    沈玉端著冒熱氣的水，眼神悲憫，讓老奶奶很感動，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能有她這么好的人伸手幫一把。

    “謝謝你小姑娘，要不是你們的話，我真不知道怎么辦了，”老太太從兜里掏出來十塊錢“這些錢你別嫌少，走了這么遠的路，你們倆也凍壞了。

    我現在也沒精力給你倆燒水做飯，只能給你倆錢了?！?/br>
    “老奶奶，你要這樣我可不樂意了，我們幫你也不是因為錢的，”沈玉趕緊把錢塞給她“以后用錢的地方太多了，你收著吧，我們年輕有力氣，這都沒啥的?！?/br>
    看著差不多，老太太給老人擦洗身子，他那發灰的身體顯示著已經走到盡頭的生命，年輕是寬厚的胸膛此時已經瘦的只剩一層皮，肋骨都能清晰可見。

    那個當年能抱著她跑二里地的男人真的要走了。

    “老頭子，你在那邊慢慢走，記得等著我，”老太太給老人穿衣服，“等我下去找你咱倆一起走，這次換我當男的，養活你和孩子好不好？

    你干了一輩子也累了，下輩子我來……”

    沈玉站在門外聽的眼淚不自覺的就流下來了，陳雨生看著她這樣有些緊張，趕緊伸手擦了她的眼淚。

    “媳婦不哭，媳婦……雨生乖，不惹你生氣?！?/br>
    “雨生……我難受……”沈玉癟著嘴埋在他的懷里“咱們以后好好的好不好？以后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你別先離開我，得我先死了你再死?！?/br>
    “不死，都不死……死了就沒人陪爸媽了?！?/br>
    陳雨生的話讓沈玉哭笑不得，這貨還算有良心知道擔心老兩口。

    擦了擦眼淚，沈玉知道自己多愁善感了，只是這種生死離別太傷人，幾十年的相伴縱使再不舍得也抵不過自然規律。

    長長的嘆了口氣，沈玉聽到里面老太太的聲音趕緊走進去，壽衣好幾層，她自己一個人實在穿不進去，只能讓他們幫忙。

    其實這些都得是親人來的，可是現在看來只有老太太一個，現叫來也都來不及了，沈玉和陳雨生就趕緊上手幫忙。

    按理說要是別人看著著這樣垂死的老人估計會很害怕，可是沈玉應該是見慣了生死的原因，對這些并不是很敏感。

    在穿完這些后，也沒別的事情能做了，老太太再次非常誠心的感謝他們，還特意的問了他們的住處，說是以后會去道謝的。

    “老奶奶，你真的不用那么客氣的，我們就是舉手之勞，”沈玉從廚房里拿過來幾個剝好皮的熱乎雞蛋，“不管咋樣身子是你自己的，別累倒了。

    人和人都是有緣分的，你和老爺爺的緣分這么濃，下輩子肯定還會在一起的?！?/br>
    無論是沈玉的話，還是眼前的雞蛋，都讓老太太重重的點點頭，是啊，他們還會在一起的，他們的緣分還沒到盡頭。

    剩下的時間沈玉留給了二人，沈玉出去后敲響了周圍鄰居的門，告訴他們老爺爺的事情，如果方便的話通知一下他們的孩子吧。

    人生的最后一程，誰不希望子女都在身邊。

    本來只是說午后就回去的，結果等二人到家都已經天黑了，過了小橋就看到葛香芹打著手電筒站在門口焦急的張望。

    而率先沖過來的是已經長大不少的黑子，搖著尾巴在他們的身邊蹭來蹭去，這才讓葛香芹松了口氣。

    “你們這倆孩子，買東西也不能這么長時間啊，天都黑了還不知道往家走？”

    知道她很擔心，沈玉趕緊抱著葛香芹的胳膊讓她知道他們沒事，然后才把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遍。

    “哎呦，那么可憐啊，”葛香芹一聽也唏噓不已，“怎么也沒個孩子在身邊呢？是沒有么？”

    “聽鄰居說一個去省城做生意了，一個出差也在外面，都沒趕上?！?/br>
    在這個不發達的時代，連個電話都是奢侈，寄信也得幾天到，一來一回已經耽誤不少時間了，就算是拍電報也有各種條件的限制。

    其實在沈玉離開不遠的時候就聽到了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哭聲，估計老人已經走了。

    她和陳雨生一起對著那個方向三鞠躬，也算是表示對逝者的敬意了。

    剛進屋那溫暖的熱氣撲面而來，陳福順也趿拉著鞋走過來噓寒問暖，看著兩人凍的夠嗆，趕緊讓上炕暖和去。

    走了一下午，他們倆的鞋子里又是汗又是被凍的硬了，脫下來的時候都覺得腳沒知覺了。

    葛香芹從屋外端了一盆雪進來給他倆搓腳搓手，一會的功夫就緩過來。

    “快點吃飯吧，餓了一天了吧？”

    葛香芹把飯菜端過來，一直在鍋里熱乎著，兩人確實餓的夠嗆，狼吞虎咽的吃著飯菜。

    看著他們這樣，真是心疼又感動，最后都化作一聲嘆息，人這輩子多做點好事行，老兩口這輩子都問心無悔，臨了給了一個貼心的兒媳婦。

    不為別的，就是為了陳雨生和以后他們的孩子，這善事做的也是對的。

    “你們做好事我們支持，但是起碼得注意自己的身子吧，這要是再凍一會就該生凍瘡了，晚上你倆的手腳估計得癢癢，忍忍吧?！?/br>
    果真，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沈玉的腳就發脹，又癢又疼的難受，起來搓的時候發現陳雨生也醒著，估計他也難受。

    “你也睡不著？腳難受？”

    沈玉的小手慢慢的給陳雨生揉搓，他的腳掌也是修長的，干爽沒有味道，摸起來也沒任何負擔。

    “媳婦，雨生以后不會離開你，你別難過?！?/br>
    陳雨生知道沈玉白天難過來著，就笨拙的哄著她，雖然不是多華麗的辭藻，可是卻也溫暖了她的心。

    “好，咱們誰也不離開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