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3)
程沐筠愈發聽不懂了,佛塔乃是為了積功德,寂明似乎并不太在意外物,為何會對修佛塔如此執著。 你為何說修佛塔這事,會讓我不快? 黃小姐幽幽嘆氣,說道:其實我早就對著傳聞中的寂明大師很是好奇,兩月前我去取材,大意被那蛇妖抓了,恰好被寂明大師救了送回家中。 她喝了口茶,一臉的沮喪,我本以為這是取材的大好機會,可是整整五天的路程上,他根本就不理我,一句多余的話都沒同我多說寸,嘴嚴得很。 沒辦法,我便只能趁我父親承諾的那佛塔修了一半時偷偷溜了進去,然后,我就見那塔中供奉的,竟是只有一個玉牌,玉牌上刻了三個字,看起來像是人名。 黃小姐說到此處,愈發興起,此后,我又去了旁邊的一些村鎮,就那些有寂明大師要求修佛塔的地方,找了修塔的工匠問,里面都是這個名字。 程沐筠:是什么名字? 黃小姐沾著茶水,在桌面上落下三個字。 一筆一劃。 正是程沐筠。 程沐筠手指微微抖了一下,他垂下手,隱藏于衣袖之中。 黃小姐傾訴欲很強,并未發現程沐筠的不對,繼續說道:我猜想,這其中必是有一個感天動地的愛情故事,這五十年來,寂明大師都是為了這名為程沐筠的人修塔攢功德,只為那人能有更好來生。 嗚。她拿起帕子,在眼角壓了壓,太感動了,所以說,這位程公子,你可千萬別對寂明大師動了真心。艷鬼嘛,沒有心才是最好的。 程沐筠聽得一愣一愣地,問道:那你此前想留下寂明大師,是為了? 黃小姐道:這不是為了打破他的心防,成為他最信賴的人,才能知道這感天動地的愛情故事嘛。 程沐筠:行吧,看來他被嫉妒影響是,智商也不太行。居然誤會了這一心只有話本的黃小姐。 他起身,行了一禮,道:多謝坦然告知,在下告辭。 黃小姐站起來,期期艾艾地問了句,那前幾日的事,我能不能寫成話本? 程沐筠瞥她一眼,笑了笑,隨意。 *** 程沐筠自黃府離開,沿著青石板路向外走去。他瞇眼抬頭看見頭頂之時,還有幾分恍惚。 烏云壓城,風中已經裹挾著些雨絲,迫不及待地撲面而來。 下雨了。 程沐筠嘆氣,道:系統,你知道紀長淮為何會剃度出家嗎? 系統:???你那么聰明都不知道,我怎么會知道。 道家修今生,佛家修來世。 來世? 人魔,向來只有灰飛煙滅的下場,沒有來世。他心中有些復雜,紀長淮修的是我的來世。 紀長淮出家苦修五十年,身無長物,每到一處皆斬妖降鬼,救下目之所及的每一個人,都是在為我攢功德,只想換得我能轉世。 系統:嗚 程沐筠沒理開始抽噎的系統,又問:你知我為何會成鬼嗎?我此前一直想不通,剛才聽黃小姐一番話,倒是明白了。紀長淮為我修的功德已接近圓滿,恰在此時,我回來了,我的靈魂太寸強大也不純粹,自是無法轉世,便在死亡的地方成了鬼。 系統許久才問了一句,他為何不說?明明做了這么多,干嘛什么都不說。 程沐筠笑了一下,要轉世,不帶往昔之記憶是最好的,有記憶便有執念。他花了五十年的時間為我修來世,怎會在這當口用記憶和執念困著我不讓我轉世。況且,他大抵上也是不想挾恩圖報的 話未說完,程沐筠就停了下來,仲愣著看向遠處。 遠處,細雨蒙蒙之中,灰衣僧侶沿著青石板路而來。他右手打傘,目色平靜,停下之時,將傘微微傾斜,遮在了程沐筠頭頂。 程沐筠抬頭,對上寂明的眼。 忽然就想起多年以前,他在一片血污之中,看著一襲青衣的紀長淮,向他走來之時的樣子。 雨聲淅淅瀝瀝,兩人沉默向前行去,污水濺上寂明灰色的僧袍,卻穿透程沐筠白色的衣角。 風穿透長街,留下嗚咽聲響,正如此時的系統一般。系統在程沐筠腦內嗚嗚咽咽,哭得凄慘。 程沐筠耐心聽了片刻,忽然問道:系統,現在修復進度條是多少? 系統一聽,哭得更慘了,嗚嗚嗚,我這么感動,紀長淮他這么慘,你呢?你只關心你的進度條! 程沐筠:,你夠了,別忘了你是個AI,你是來干什么的。 系統:嗚,還是30%,沒動靜。 程沐筠長嘆一口氣,果然如此,和我想的差不多。 系統問:怎,怎么? 死循環了。我站在此處,基于寂明是個出家人,是因他為我修佛塔積累功德才存在的,這是一個因果。一旦他還俗,因沒了,我這個果也就沒了。 系統:???你沒了,那這世界線不就崩了?徹底崩了,進不來了。 程沐筠沉重道:是這樣的,這就是一個死循環,寂明不還俗,進度條就開不了。他還俗,我就沒了。 系統慌了,連哭都忘了,那怎么辦? 程沐筠:倒是還有一個辦法,我讓寂明超度了我,去轉世投胎。斷了其中的因果就行。 系統連連點頭,是個好辦法。對對對,這樣可以的。 傻乎乎地極為好騙,倒是讓人心情愉悅不少。 程沐筠語氣輕松了些,說什么你就是什么,你有沒有想寸,我如今算是寂明于俗世唯一的牽掛,如果我投胎了,寂明就徹底了卻心愿,指不定就立地成佛徹底斬斷紅塵了。還修個屁的進度條。 系統:它還是閉嘴驚艷比較好。 程沐筠嘆氣,看來,只能從另一個主角,唐希身上下手了不愧是渡劫成功率85%的世界,就是復雜。 他會不會阻止你去閭山派??? 程沐筠沒回答,但他知道寂明不會。寂明的目的很簡單,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那便是送程沐筠入輪回轉世。 鬼道并非正道,再強大的鬼王,最終也只會消散于天雷之下,鬼物成長得越快,越容易被天道發現,所以寂明阻止程沐筠修煉。 心有執念,便不能入輪回,所以程沐筠要去閭山派,寂明從不阻止。見到了,放下了,便能入輪回。 寂明不問緣由也不解釋自身所為,說得多了想得多了,只會讓心中執念更重。 他停了下來。 寂明也停了下來。 程沐筠道:走吧,還是去閭山派。 寂明不多問,沒問程沐筠此前和黃小姐交談的內容,也沒問他為何堅持要去閭山派。 一如既往地只回了一個字。 好。 第80章 萬人嫌師弟人設崩了 接下來的旅程,相比此前倒是顯得風平浪靜起來。 主要是程沐筠改變主意了,并未認真引誘寂明破戒,大多數時間都只是在吸取精氣時表面上調戲一下罷了。 除此之外,即便是兩人宿在城鎮中,程沐筠也未曾試圖去外找人吸取精氣。 一路上,倒是寂明又順手收了兩三只小妖,也同樣要求被救下的村子供奉一座小小的佛塔。 程沐筠就當什么內情都不知道,出家人供奉佛塔并不少見。當時如不是程沐筠心血來潮多問了一句,大概永遠不會知曉其中奧妙。 今日依舊是平平無奇趕路的一天,五十年過去,山野之間的路有了些變化。 即便是程沐筠曾一人一劍四處游歷,此時也不太記得這些路了。 程沐筠趴在窗戶看外面,看幾眼,翻翻書,有了黃家書局的話本相伴,倒是不覺得太過無聊。 他掃完最后一行字,合上書放到一旁,看著外面沒什么變化的風景,又覺得百無聊賴起來。 程沐筠抱怨道:系統,這種低魔世界設定,就是比不上高魔世界設定舒服,換成赫遠那世界,青州到松州,御劍飛行大概三炷香時間就到了,省時省力也不用吃飯什么的多好。 他嘆了口氣,哪像這個世界,晚上累了要休息,還得吃干糧,就算是活比普通人長,再長也不是是個三百來年,跟妖是不能比。 人生而有靈智,卻壽命不長;妖生而無智,能開啟靈智的萬中無一,能修成人形的更是稀少,但妖一但開了靈智,壽命便是人類的數倍。 有些上古大妖,活了上千年也是有的。 說起來,如若唐希真有妖族血統,那轉世一事就純屬胡扯了。因為妖死之后,也是灰飛煙滅沒有來世。 那此前,紀長淮帶回來的唐希,究竟是怎樣一種情況,此時也是未知數。 一切或許到了閭山派,能得到些線索,畢竟唐希在閭山派也生活了將近二十年。 系統:你有馬車坐算不錯了,反而是寂明,每日在外趕車,看著都可憐。 非也非也。程沐筠又拿過一本書翻開,也沒看的心思,如果沒有我,他就不會收這馬車,那便是一如既往地苦修不行,那不更累。 系統:聽起來有道理又有些奇怪。 如此有一搭沒一搭地同系統聊天,倒也是幾個時辰過去,馬車停了下來。 程沐筠掀開簾子,問:到今天休息的地方了?今日天色尚早,這是累了? 他沒提過要幫寂明趕車,到不是理所當然地享受,而是馬這種生物對于鬼物是很敏感的。 要是不是掛在車簾上的那道符文,馬早就因恐懼而失控,根本不可能這么平穩的拉車。 寂明搖頭,道:快到閭山派了,日落之前,應當能到山門之前。 程沐筠問:那怎么不走了? 有些人,我并不想見。寂明坦然告知,轉身進了馬車。 他自車廂內的柜子,取出一頂帷帽,遮住容貌,這才繼續駕車前行。 寂明預計的時間很準確,在夕陽西下之時,兩人到了山門之前。 閭山派已經落魄許久,山門之前也無小道士值守,只余巨石之上的閭山派三個大字,還殘存著多年前睥睨道門的氣勢。 寂明一拉韁繩,停下馬車,等程沐筠下車之后,又隨意解了馬,系于旁邊大樹上。 程沐筠靜靜看著他做這一切,也沒提出要直接上山。即便兩人如今皆非閭山派弟子,對于曾經的師門,卻還是有著某些敬畏之心。 寂明自衣袖中摸出一道符紙,夾在指尖一抖,符紙燃燒起來,一道青煙裊裊而上。 這是在通知閭山派的人,外有訪客。 程沐筠自是很熟悉這些法門,此時卻裝作不知,問道:大師你倒是很熟悉這些道家的法門,也不忌諱使用,看來你和這閭山派曾經頗有淵源。 寂明從不說謊,遇上不愿說的事頂多是沉默而已。他解釋道:我曾是閭山派弟子,后因某些原因出家。 如此輕描淡寫的一句,并未說他曾是閭山派掌門,也未說出家是為了什么。 一切不過往事而已。 約莫盞茶功夫,常青的身影出現在山路之上。 他自轉彎處出現,見到在山門之外的兩人,很明顯的仲愣了。 程沐筠抬手,打了個招呼,道:常道長,又見面了。 常青這才回過神來,他看了眼一旁戴著帷帽的灰衣僧人,又看了眼大喇喇絲毫不介意出現在道門的程沐筠,有些無奈。 他幾步走過來,拉過程沐筠就低聲說道:你不要命了嗎?就算閭山派落魄了,也不是妖鬼能隨便進去的。 程沐筠還未說話,就聽寂明開口道:無妨,降妖陣不會發現他。 閭山派乃是純陽之地,峰頂留有符咒大陣,專門用于對付試圖闖入妖鬼之流。只是這些符咒卻不防人,當年成為人魔的程沐筠,才能傷了眾人之后全身而退。 常青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站在他面前的程沐筠,周身上下,沒有任何一絲鬼氣。 如不是那張過于出眾的臉,仿佛只是個普通白衣書生罷了。 常青的視線在寂明和程沐筠身上轉了一轉,才道:你們簽血契了? 程沐筠坦然點頭,不然我如何離開那處宅子,當初把常道長你這么好的修煉對象放跑了,我可是遺憾得很呢,好在你找來了更加美味的寂明大師,我就不追究了。 常青: *** 夜。 寂明不愿意透露身份,常青卻依舊把兩人安排在了主院之內。 原因很簡單,如今的閭山派,已經落魄到沒有多余的人手打理位于山腰的客院了。路過之時,程沐筠看了一眼。 客院已經是雜草叢生門庭破敗,連屋頂都塌了一般。 即便是程沐筠,看起來也有幾分物是人非的惆悵感。 當初在閭山派為道門魁首之時,客院內也是住滿了想要拜師的人,如今卻是門前結滿了蜘蛛網。 寂明不想暴露身份,常青便把兩人安排在一處清凈的小院,離曾經程沐筠和紀長淮住的地方很近。 院中也是生了雜草,青石鋪就的地板破敗不堪,還在屋頂還是完好的,打掃過后也能主人。 寂明本就是苦修僧侶,自是不會在意。 至于程沐筠,更是無所謂,對于鬼物來說,大不了待在外面曬月亮,有沒有屋頂遮身都不是什么要緊之事。 今夜月色不錯,眼前的風景更是不錯。 程沐筠醒來時,發現屋內無人。他悄無聲息地下床,開門,便見到院內的風景。 寂明在院子里洗澡。 他褪了上衣,只著一條長褲,裸著上半身,正舉著水桶往身上倒水。 淋完一桶,又將木桶扔入院中水井之內,打水,拎起。 動作之間,完美的肌rou線條在月色之下更是令人有些心癢。 這一路上,夜間寂明也常去河水里洗澡,只是從來都只是褪掉外袍,著中衣下水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