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00)
陳夙夜在最后【螞蟻】篇章的單人環節中,在東躲西藏中翻閱筆記,推測出或許向邪神獻祭自己才是最佳策略。 但因為個性求穩,他還是把時間拖到了靠后的位置,被隊友擒抓后,才有條不紊地將自己獻祭,順利過關, 搭上列車后,察覺到麥丁森這人出現得蹊蹺,陳夙夜也在最大限度上體現了他的穩重。 弄死挺好。他略狡黠輕快地一眨眼睛,省得出問題。 終于,他和立方舟一起,站在了高臺之上。 和南舟他們一起同步回顧了新角色陳夙夜后,高維演播室內噓聲一片,大失所望。 他們本來認為,重新修正歷史過后,或許出現在高臺上的不會是立方舟。 畢竟修改過往會造成的影響可想而知。 可惜,陳夙峰這只蝴蝶真的太小太小了。 他從沒有做什么驚世駭俗的事情,連抹去他整個人的存在,也都不會對歷史的走向產生太大的動搖。 這不僅讓麥丁森的愿望落了空,居然還白送給了他們一個愿望。 與此同時。 南舟注視著陳夙夜溫柔的下垂眼:你許的愿望 啊陳夙夜摸摸帽子邊緣,爽朗自嘲地輕笑一聲,是有點蠢吧。 他說:我這輩子挺幸福的,也沒什么想要的。 這話是實話。 陳夙夜從小優秀出挑,除了在學術上,并沒有太大的野心。 生平所求,唯一個安心而已。 他平靜道:我這個人性格就這樣,總是想著穩妥最好。你們的愿望已經夠了,我就不再畫蛇添足了,就許一個我和我的愛人平安喜樂,白頭到老的愿望吧。這樣最好。 陳夙夜沒有說,其實他這輩子,還是有過一點痛苦和遺憾的。 那源于一個在母親腹中夭亡、從未出生過的孩子。 他一直想要有個meimei。 有個弟弟也不壞。 只是,他距離那個孩子已經過于遙遠。 他無法確定這個孩子是什么樣的,連是男是女也不知曉,他也不能單方面做主,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 童年的幼稚的遺憾,是不適宜在決定人類命運和未來的重大關口,將之宣之于口的。 他只好掩去心中那一絲失落,笑道:穩當一些,比什么都好。 南舟望著他:你和他 他想到,他這個樣子,和某個狂熱激烈的賭徒完全不同。 明明是那么相似的一雙眼睛。 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另一雙眼睛的主人了。 在南舟回想那雙眼睛應該屬于誰時,一個深沉又冷淡的聲音,在所有玩家耳畔轟然鳴響。 五位玩家許愿結束。 《萬有引力》游戲至此終結。 感謝這些日子的陪伴,祝愿各位晚安。 有緣,再會。 這宛如公園散場一樣的提示音過后,李銀航眼前一暗,一股巨大的暈眩感撲面而來。 她仿佛陷入了一場宏大的長夢。 夢里血火交織,海水翻涌,但她定睛想要看清時,一切又都化為了朦朧暗流,構筑出一個疊加了煙霧濾鏡的新世界來。 李銀航有種預感,她可以出去了。 可她還沒來得及跟南舟他們道別。 她還沒有問一問,她許的愿望到底有沒有問題。 待她再睜開眼時,再度映入眼簾的一切,讓她一時回不過神來。 四周暮色四合。 身邊人面孔不同,膚色不同。 月色將每張生動的面孔都勾勒得光影分明。 李銀航正坐在一個塑料座椅的卡位上。 因為坐得不穩,從剛才起,她就一直靠在一個年輕jiejie的肩膀上酣睡。 C城體育場。 她回來了。 她還記得,她還有記憶! 由于受到了過度的驚嚇,李銀航失卻了語言能力,只是呆呆地坐著。 在她睜開眼睛時,數萬人同時蘇醒過來。 數萬人一起發呆的場面,堪稱壯觀。 身側的每一雙眼睛,都和她一樣茫然。 不知道是誰發了一聲喊,有一半人都轟然站起身來。 一部分爭先恐后地向出口方向涌去。 一部分四下喚著自己的熟人,聲音凄厲尖銳,聲震萬里。 但也有相當一部分人,只在最開始混亂了一番,屁股將將離開了座椅,但很快就坐了回去。 經歷過生死,能活下來的人,至少知道什么時候應該鎮定。 哪怕是假作鎮定也好。 他們沒有必要去增加踩踏的風險。 李銀航看到有人匆忙地站起來組織紀律,她依稀辨認出,其中一個距離自己最近的身影是賀銀川。 可她說不好現在是什么心情。 她獨自坐在人群中,垂著頭,試圖用時間來消化這眼前發生的一切。 直到一只手輕輕在她右肩擊了一掌。 一個緊張中帶著一點羞怯的聲音,期期艾艾地在她耳畔響起:這里,人真多,是不是? 相較于C城體育場的一片躁動,坐在某城商場天臺邊緣的南舟眨了眨眼睛,在微涼的晚風吹拂中,望向了遠方的一片黯淡的霓虹燈彩。 他旁邊是一塊不亮燈的廣告牌,上面是一幅耳機廣告的海報。 南舟看了一眼,發現沒有江舫好看,也沒有自己好看,便挪開了視線。 海報中的人物帶著甜美的笑容,仿佛能聽到全世界的天籟之聲。 但對南舟來說,這世界好大,也好空。 習慣了身在副本中的南舟,第一次發現自己看不到某個世界的邊際。 可是,他要去哪里找江舫呢? 直到現在,南舟這才發現,自己許的愿望是自己以合理的方式變成人,并沒有強調要和他們一起出現在C城體育場。 所以祂們把自己單拎了出來,扔到了這世界的某個角落。 高維人,真討厭。 第317章 現世(一) 一個鐘頭后,南舟被抓到了警察局。 因為自殺未遂,外加毀壞公物。 失蹤事件發生的七天來,人們人心惶惶。 相當多的人因為親人朋友的莫名失蹤痛苦萬分。 為避免有心理脆弱的人一時糊涂,把路走窄了,當地政府每天都會組織人手,在高樓、水庫等地附近進行巡查。 南舟就是被一個紅袖標大爺巡夜的時候發現的。 那時候,他半個身子懸空在十五層高樓外,側著腳面,踩著僅有五寸寬的外飾鋼架,在吱呀吱呀的細響中,拿著從天臺角落里找到的小半瓶黑色噴漆,往耳機海報上的明星臉上噴字。 他剛噴了第一個字,就被一道掃來的手電光晃到了眼。 大爺出現在了天臺邊緣。 懷里抱著一個西瓜。 南舟:? 他看了大爺一眼,繼續專心致志破壞公物。 大爺試探著走到他身前,踮起腳,略吃力地搬起那個大西瓜,朝著樓下狠狠一摔。 南舟停止了搞破壞的手,愣住了。 小伙子。他誠懇勸慰道,你看,你要真摔下去,就會變成這樣。 南舟拿著噴漆罐,望著底下散落一地的鮮紅瓜瓤:? 大爺也不敢拿手電筒去晃他的眼睛,憨厚道:小伙子,還想跳不? 從來沒想跳樓的南舟盛情難卻,被大爺拉上了一輛雙排的老年代步車。 把南舟安頓好后,大爺舉著手機,多角度拍攝南舟的破壞現場取證。 坐在副駕駛座的南舟嗅到了一絲淡淡的清香。 他回頭看去,發現后駕駛座上堆著十來個用細網兜住的西瓜。 也不知道大爺靠這樸實的西瓜救援法,將多少想要跳樓輕生的人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被大爺一路領到附近的警局時,通過讀取虹膜,南舟在掃描儀上看到了自己的身份ID。 他好奇地歪一歪頭,和照片里的自己對視,想要伸手去觸摸,可惜那頭像一閃即逝。 這就是自己的身份嗎? 因為失蹤的都是年富力強的壯勞力,為保證維.穩系統還能正常運轉,已退休的老警員也被返聘了回來。 戴著玳瑁老花鏡的老警員,捧著一茶缸熱水,在休息室門外打量著這個漂亮到有點非人感的年輕人。 外間沒來得及關閉的廣播里,還在沙沙地播放著晚間播報。 中央人民廣播電臺。 中央人民廣播電臺。 現在開始每日例行播報。 請全體居家的人民群眾,如有用水、用電、用氣、醫療、心理輔導等生活需求,可向各鄉鎮人民政府、各街道辦事處、村委會、居委會、派出所撥打電話,也可統一撥打市長服務熱線12345,我們會根據您的區域位置信息盡快調度派單。 請全體港、澳、臺同胞,如有如上需求,可就近向特區行政機構、特區聯絡辦、市、縣、鄉、社區、里村等派出機構求助,或統一撥打 黨員及人民軍隊將始終保持先進性,沖鋒在前,替民分憂,不忘初心,牢記使命。 我們必將克服時艱,盼得親人的歸來。 南舟豎著耳朵聽了很久。 直到老警員和巡視員交涉歸來,也沒有坐到他對面,把一杯熱水放到他面前,自己拉了一張椅子,坐到他身側,打量了他兩眼,熱熱地抿了一口茶,cao著一口偏軟的腔調,批評道:年紀輕輕,這么好的一張皮相,干嘛要死啦。 南舟坐在柔軟的轉椅上,雙手扶膝,坐得筆直:我沒有要死。 老警員舉著手機上的照片,不相信道:人家都給你拍下來啦。 南舟看著照片上一副尋死相的自己,堅持道:我在找人。 聞言,老警員枯橘皮一樣的面容輕動了動,在手機上滑了兩下,看到了南舟搞破壞的實跡:你要找的人,姓江? 南舟點頭:嗯。 老警員咳了一聲,往前拉了拉椅子。 這些天,他見多了為找親友心急如焚,什么出格的事兒都肯做的人。 他寬慰南舟道:別做傻事,人總會回來的。要是知道你尋死覓活的,笑不笑話你啊。 南舟非常老實:嗯。笑話的。 他又補充了一句:而且人已經回來了。 老警官略憐憫地看他一眼。 這孩子怕是鉆了牛角尖,都快魔障了。 他熟絡地在他肩膀拍了兩下,感受到了極有彈性的肌rou,嚯了一聲,又說:行了。準備準備,可能要交一下罰款。 南舟: 警官覷了他一眼:現在雖說是亂了,可規矩也沒壞。小伙子,盼著那張海報不貴吧。 他打了幾通電話,聯系了那棟商廈的負責人,輾轉了幾手,聯絡到了廣告商,告知了他們海報被損毀的事情,并試圖咨價。 掛了電話后,老警員舒了一口氣:人家說不追究,可小伙子,你這行為也不漂亮,以后可不能這么干了。這是違反治安管理法的你曉得吧。 南舟似懂非懂。 老警員低頭:留個聯系方式。 南舟誠實道:我沒有聯系方式。 老警員:你家人的聯系方式? 南舟:我家人現在找不到。 老警員:得了,還是再觀察觀察吧,免得貿然離開這里,這傻孩子一拍屁股,又跑去哪里鬧自殺了。 他把筆帽一合:那先寫個500字檢討書吧。 南舟:??? 老警員給他拿了紙筆,放在眼前,看到他正對著一張白紙,端端正正地在題頭位置寫上了檢討書三字,微微嘆了一口氣。 和他孫女差不多大的小孩兒啊。 他也丟了一個小孫女。 想到這里,老警員一股惻隱之情油然而生。 他走到南舟身后:吃晚飯了沒得? 南舟:沒有。 加上在【螞蟻】副本里的單人線 雙人線,他該有30多個小時水米未進了。 老警員:叔這里有方便面,吃一口? 南舟乖乖地:嗯。 老警員嘆了一聲。 這么聽話的小子,一時想不開,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多可惜。 他端著茶杯,轉身欲走時,就聽南舟問:C城在哪里? 喲,怎么著都一千多公里外吧。老警員回頭問他,還有親戚在C城那邊? 南舟啊了一聲,對這個距離概念頗覺模糊。 他埋頭想了一會兒,倦意卻漸漸來襲。 南舟抬頭,禮貌道:我困了。叔叔,我可以在這里睡一會兒嗎?醒了我再寫。 老警員瞧著他漂亮的臉蛋,疼愛之心水漲船高:吃完再睡。 C城的工人體育場中,混亂漸息。 因為最近發生的連環失蹤事件,體育場內原先預定的演唱會和相關賽事都取消了,出入口的自動卷閘門都落下了,還從外頭掛上了大鎖,把他們牢牢封死在了體育場內。 所有玩家死中逢生后,當然是統一的歸心似箭。 見一時出不去,手機沒丟棄的玩家,第一件事便是掏出自己的手機,聯絡自己的家人。 糟糕的是,偏偏這附近設有一個信號屏蔽基站。 所有移動設備的信號格都是空空如也。 在經歷過最初的躁動后,大家也都漸漸安分了下來。 他們來自天南海北,就算這么沖出去,也不能馬上買到車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