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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萬有引力[無限流]在線閱讀 - 分卷(256)

分卷(256)

    南舟冷靜詢問:你還好嗎?

    班杭臉色鐵青,可握槍的手異常穩當。

    因為下巴上的割裂傷過于嚴重,班杭張嘴有些困難,所以他講話的腔調和以往也有了明顯的差別。

    他把每一個字都活生生地咬出了血氣:不許動。我們之間的距離足夠我拿槍崩掉你。你就算用了南哥的身體,我也有把握在你靠近我的時候殺了你。不信,你就試試。

    南舟嘆了一聲:放心,我不試。發生了什么?

    別的不說,南舟是相信他有傷到自己的能力的。

    班杭平時雖然嬉皮笑臉,但在玩槍上格外有天賦,準頭和速度,都不是常人能比擬的。

    面對態度良好的南舟,班杭的戒心卻強得超乎尋常:你告訴我,我們是什么時候遇見的?

    南舟反問:你說,我們是什么時候遇見的?!

    班杭倒退一步,發燙的指尖把扳機的下陷控制在一個微妙的臨界點:現在是我在問你!

    南舟倒也不打算和他多加爭辯:在《永晝》里。是你們先找到我的。

    班杭:老大最喜歡給你做什么?

    南舟:甜點。

    班杭:你最大的弱點是什么?

    南舟:滿月。

    班杭的態度在問出第二個問題時已經有了軟化,臉色漸漸轉好,得到最后一個問題的答案后,竟然脫力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把槍放在身側,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

    還好他語無倫次地呢喃,還好你還在

    南舟走到他身前,蹲下身來:發生了什么?

    班杭原本渙散的眼神驟然緊縮,一把抓住了南舟的手。

    我剛把那個西岸來的人安置好,才一回房,海凝她突然攻擊了我,我差一點,差一點就

    他渾身發顫起來:沒有成功沒有成功那個惡魔又開始胡亂附身了!

    我們失敗了他直直望著南舟,語帶哭腔,老大要怎么辦?他一個人過去了西邊啊

    這個問題讓南舟的心臟產生了微妙的刺痛。

    可他的反應依然準確而平淡:不要看不起你們老大。

    他又問:海凝人呢?

    講人人到。

    宋海凝扶著頭,渾身是血,搖搖晃晃地從教堂內走了出來。

    看到宋海凝,班杭氣息一窒,慌亂地再度摸起手里的槍,急撤幾步,瞄準了宋海凝。

    待她看清眼前這兩人,陡然發出一聲尖叫:快離開他!南哥!他是基思!離他遠一點??!

    南舟困惑了。

    他站在這兩人中間,消化著這一瞬之間堪稱爆炸的信息量。

    基思?

    在這兜頭籠罩而來的疑云間,南舟心思一動,再次抬頭,望向了那銀光熠熠、審判一樣立于整個東岸最高點的十字架。

    他眼神一動,終于意識到,那股不祥的第六感來源于哪里了。

    不在東岸,也不在西岸。

    也不在這劍拔弩張的兩人之間。

    問題在于,十字架的影子,過去了這么久,為什么沒有移動?

    為什么還和他送江舫出教堂時的影子一樣長?

    江舫跨過了在云母地板上猶自抽搐的男人身體,順勢從他的身體里拔出了鮮血淋漓的匕首,用一旁的窗簾隨手擦凈。

    男人死不瞑目,渾身在五秒鐘內被短匕首割出了十二處深淺均勻的創傷。

    最致命的一處在咽喉。

    男人的眼睛上,也有輕微的燒灼傷口。

    在察覺到把我的身體還給我這句話背后的信息量后,江舫就用自己身上僅剩的圣水兌了水,進行了一番簡單的測試。

    實驗證明,西岸城堡內的瘋病,當真是摻雜了東岸的惡魔詛咒。

    由此,江舫知道,他們并沒有成功驅散惡魔。

    那惡魔仍然以某種形式存在于東岸的圣地之上,而且已經被那個訪客打破,讓東西兩岸的詛咒連通了。

    只是,江舫沒有回頭的打算。

    事已至此,他也無法回頭了。

    那條漫長的吊橋,足以要了他的命。

    正如南舟所擔憂的那樣,一語成讖,江舫獨身一人,被困死在了這瘋人院一樣的東岸。

    與其思退,不如前進。

    只要保證最后一個倒下的不是自己就行了,不是么?

    城堡面積的確廣大。

    城堡內的主人品味不壞,一樓設有專門的繪畫室和手工坊,而且從各種器具來看,公爵先生相當酷愛制作金屬擺件。

    正廳內就擺放著一只約有人體積大的金屬翼龍,展翅欲飛。

    下方的底座,雕刻著它的創造者的名字。

    雪萊,一個和詩人一樣浪漫的名字。

    城堡內走動的人員不少,而且房間也不像東岸教堂一樣神神秘秘,恨不得把每一間房門都鎖起來。

    按理說,東岸隊友們的調查不會像他們那樣被徹底鎖死,難以推進。

    可惜,他們的角色是仆役,而且還要侍奉一個病了的公爵,日日忙碌奔走,這大大攤薄了他們調查可用信息的時間。

    而不知道是否是巧合,身處東岸的都是執行力有余、決斷力不足的普通隊員。

    他們不會像班杭那樣擁有格外突出的單項能力,也不會像他那樣情緒化,卻也實在缺少一個能夠指揮下令的主心骨。

    所以,前幾天,他們的推進程度異常緩慢,以至于錯失了最有價值的訊息。

    比如說,公爵的日記。

    江舫徒手砸碎了書房書桌左上角那把唯一上了鎖的抽屜,用沾滿血的手拿起表皮華貴鎏金的日記本,沒有留給自己詳看的時間,便徑直向外走去。

    江舫的身影穿行在寂靜的城堡內,光可鑒人的地板映出了他毫無笑意的面容。

    沒有任何觀眾,他也沒有矯飾自己的必要了。

    他一面尋找隊員、一面規避不知會何時何地竄出來的瘋子,一面用沾血的指尖翻開了日記本。

    扉頁的第一句話是,我愿與你相戀在任何一段時間內??墒?,可是,不能是現在。

    讀到這句話時,江舫正沿著臺階拾級而上。

    在右腳邁上上一級臺階時,他不由得駐足。

    時間?

    而在他低頭看日記的時候,在盤旋樓梯的上面,探出來了一張慘白的面孔,掌心持刀,靜靜地、自上而下地注視著江舫。

    第267章 驚變(十七)

    江舫在潔凈的日記本上留下了鮮紅骯臟的指印。

    公爵先生不擅長長篇大論。

    所謂日記,不過一日一記,兩三句話,抒發些內心的體悟。

    上帝說要有光,于是,在第一日,便有了光。

    第七日,上帝累了,停止了工作,準備給世界放個假。

    我也可以以他的名義,昂首挺胸又心懷鬼胎地去見你了。

    你今日笑了,因為我在門框上絆了一跤。特此一記。

    在第七封信送過去后,你終于來了,可你來得太突然,我給你準備的漿果都壞了大半,你也不在意。

    你就是這點不好,我猜不出你到底會在意什么。

    鎮上的博物陳列館很有趣,可你不許我牽手,說那不莊重,我便被減了2/3的快樂。

    我后來不服氣,偷偷牽了你的衣角,你不知道。

    或許你是知道的。

    從背后望著你的時候,我感覺我是自由的,這就夠了。

    頭很痛,藥很苦。我向執事先生大發脾氣,事后也有乖乖道歉??晌腋杏X,我終究不是我了。我會變成一個瘋子,一具尸體,那樣,我是不是就真的永遠失去你了呢。

    腦袋里的腫瘤讓我看不清光了??晌颐刻炜傄陉柵_上坐一會兒,看看你的閣樓里,有沒有亮燈。

    你或許能允準我那個瘋狂的想法,或許永遠不會。

    你十七歲的時候告訴我,我們是不能相戀的朋友。

    那我就到你的信仰誕生之前,在耶穌誕生前,去愛你。

    江舫心中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這位浪漫又堅韌、喁喁地在日記中訴說著自己對牧師那見不得天日的愛戀的公爵先生,或許比他想象的還要瘋狂上百倍。

    而副本本身之外的陰謀,也終于露出了它全部的猙獰爪牙。

    最具有價值的線索全部被放在西岸,配上了相對平庸求穩的玩家。

    而自己和南舟,被困到了大部分情報和情緒都或被銷毀、或被藏匿的東岸,即使有百般的能力,也受阻于那座明文規定不許跨越的橋,無處施展。

    他們的情報網,就這樣被一道橋生生斬斷。

    江舫不信這會是巧合。

    他對一切事物都抱有懷疑。

    因此,他根本沒有忽略那道從他頭頂上方投下的目光。

    他只在揣測,那人究竟打算什么時候動手。

    然而,不等他把自己當做誘餌的計劃成型,伴隨著一聲慘叫,一腔熱血狂飆而下。

    剛才躲在樓梯上方、打算偷襲的男人身體傾出護欄,從樓上墜下,手持的尖刃磕碰在江舫眼前的扶手上,當的一聲,發出讓人牙齒發酸的悶響。

    江舫仰頭望去,卻見一個熟悉的人身體軟綿綿往前一趴,倒靠在了雕花的鐵樓欄上。

    剛才那一下出其不意的攻擊,已經耗盡了他僅有的氣力。

    闞博文。他的隊員。

    從第一個副本,就和宋海凝一起跟著他的人。

    江舫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他的身前,也以最快的速度確認了他虛弱的原因。

    他原本一頭茂密的天然卷發被盡數剃光。

    在雪白的頭皮上,被鑿開了一個邊長為3cm的等邊三角形豁口,創口四周已經紅腫發膿,有水液順著他的后頸流下。

    他的命運完全可以預見。

    一只被試驗過的小白鼠,沒人肯花心思為他縫合腦袋上的傷口。

    江舫沒有任何猶豫,用自己的身體接住了他即將從鐵欄上失衡滑落的身體。

    在抱緊他的一瞬間,江舫保證,自己清晰地聽到了他身上發出細微的咕嘰一聲。

    或許是腦漿翻涌的聲音。

    他睜著已經喪失了大半情緒的眼睛,看向江舫,這個在他醒后唯一看起來是正常人的人,低聲問道:你是誰?

    不是我是誰,而是你是誰。

    江舫敏銳地察覺到,他沒有失憶。

    也就是說,他做的并不是傳說中的腦白質切除手術。

    而在從日記里讀出公爵的真實意圖后,江舫也不會天真地以為,公爵做開顱手術,只是想冒險治好自己的腦癌,或是想切除腦白質,像這個時代所流行的普世價值觀那樣,治愈自己的同性戀癖。

    公爵想要的東西,更浪漫,更富有想象力,也更恐怖。

    為了驗證這一點,江舫柔和了目光,向闞博文釋出了自己的善意。

    江舫把一只手壓在胸口,用最溫柔的語氣,面對著他將死的友人:你不要害怕,我叫江舫。

    闞博文把前額抵在江舫肩膀,喃喃道:我姓闞闞是門字框,里面一個勇敢的敢這個字你認得嗎?好多人不認得。

    說著,他的身體就要往下滑。

    江舫手中的日記本順勢掉落在了樓梯上。

    江舫沒有去撿這重要的道具,而是用膝蓋抵住了他的一側膝蓋,嗅著從他腦后傳來的腐敗氣息,保持了沉默。

    這段自我介紹,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發生的。

    幾乎一模一樣,一字未改。

    闞博文,總是在致力于向別人解釋他那復雜少見的姓氏。

    闞博文輕聲問江舫: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江舫溫和地拍著他的后背:你覺得你應該在哪里?

    闞博文望向了江舫身后的虛空世界:我應該應該在試課,我第一次去大學試課,挺緊張的,下面都是學生,旁邊還有倒計時和計分板

    闞博文是大學助教。

    試課,也許是他長達二十六年的人生中的某個片段。

    而現在,他的大腦已經被人打開過,在這夏日里靜靜地腐爛。

    他講述完這段話,自己也覺得自己語無倫次,于是便羞赧地微笑了:我,我是在做夢吧?

    江舫嘆息一聲,身體前傾,匕首無聲無息地從鯊皮刀鞘中滑出。

    他應道:是的,只是做夢而已。

    話罷,一刃沾著鮮血的薄鋒,刺穿他的血rou,將闞博文的胸腔徹底洞穿。

    尖端也在擁抱中,沒入了江舫的右胸口。

    二人的血rou交融在了一起。

    死亡降臨得如此之快。

    闞博文在死前,嘴角還掛著一絲未來得及消散的淡淡微笑。

    江舫抱著他的肩膀,扶他慢慢坐穩在樓梯上,余光也落到了日記本上。

    可原本在扉頁上用墨水寫就的情話,居然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那句我愿與你相戀在任何一段時間內,被另外一句嶄新的話所替代。

    時間是一條由過去、現在、將來、永恒和永不組成的無窮無盡的經線。

    這句話聽起來很耳熟。

    江舫轉過臉來,注視著闞博文嘴角的一點笑容。

    旋即,他用沾著他新鮮血液的手指,撫過了他的眼皮。

    謝謝。

    大概沒人能想到,在這樣的狀態下,闞博文居然能蘇醒過來。

    謝謝闞博文,創造了一個小小的奇跡,也以一個確鑿的事實,為江舫驗證了那個最大的困惑。

    等江舫走到凌亂的手術準備室,真正拿到了三名這個時代頂尖的腦科醫師留下的手術資料,他也終于明白,何為上帝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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