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2)
確定的確沒有什么可搜刮的了后,立方舟出了帳篷,卻并未急于離開。 很快,在附近的一條骯臟小巷的側壁上,南舟發現了未擦凈的大片血跡。 南舟探手一摸,摸到那血尚溫,還沒全干。 地上斑駁的血跡間,有半個清晰的旅游球鞋印。 南舟記得,降頭儀式的司儀就穿了雙球鞋。 南舟下了結論:那個降頭師要害我們。有人和他里應外合。但外面的人的尸體被人帶走了。 是逃走的那個司儀干的?李銀航詫異道,他不報警嗎? 死人可是件大事兒。 他冒著風險帶走一具沒有腦袋的尸體,豈不是更容易惹禍上身? 江舫笑了一聲:他倒是敢。 抱著具無頭尸體上警局,說他們打算聯手用降頭坑人,沒想到技不如人,坑了自己? 按正常人的邏輯,碰上這種完全超出能力范圍之外的事情,一般只會有三種選擇。 正面剛。 求助秩序。 求助強者。 從司儀腳底抹油的速度來看,他并沒有正面剛的勇氣。 他如果要報警,找到尸身后,直接打電話就可以了,沒有必要帶尸體一起走。 這樣看來 江舫說:他還有別的地方可去。 他帶走了尸體,想要求助更強者。 南舟轉頭看了一眼小夫妻:所以,你們看。游戲不會這么簡單的。 小夫妻倆雙雙抱著胳膊,默默地摳著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那南曹樹光差點叫出南舟本名,咬了一下舌頭才控制住,極星先生,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南舟沒有立刻答話。 他靜靜盯著血跡斑斑的地面,目光里帶著一點審視。 曹樹光險些叫錯南舟的名字,心里本來就虛。 見南舟擺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一瞬間腿肚子都軟了。 他哭咧咧地看向媳婦,收獲了媳婦同樣心虛的拍背安慰x1。 南舟出了一會兒神,才輕輕在心里啊了一聲。 剛才,曹樹光似乎在叫自己。 他都忘了自己自稱南極星這回事了。 南舟站起身來,跺一跺腳,對欲哭無淚的曹樹光說:走吧。 曹樹光精神過于緊繃,聽到他沒有繼續問,心神一松,差點一屁股坐地上。 也不能怪他心理素質差。 他和媳婦都是南舟天然的對立面。 南舟剛才徒手捏頭的樣子,代入感太強了,他的腦殼已經在疼了。 因為實在虧心,他們主動和南舟拉開了一段距離。 一行人離開小巷,從荒涼里一點點走向了熱鬧。 泰國的夜市是喧鬧而有聲色的。 街角喇叭放著曖昧的靡靡之音,車鈴、人聲、叫賣、音樂等種種市井噪音交織一處。 更遙遠的地方有火車的鳴笛聲,聲音拉得極長,在夜間諸多雜音內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他們路過了一條河。 河對岸有僧侶排成一隊,赤著腳走過。 而河里盛著他們的倒影,還有無數的星星月亮。 南舟望著對他來說幾乎是奇幻世界的人間,看得目不轉睛。 他很想融進去,可那世界天然地帶著一點距離感,和他不遠不近地對峙著。 就像是隔著面前這條不知源頭的河。 這讓南舟有點迷茫。 河邊有支著小車賣水果的,江舫買了一些來。 在熱帶,水果不值錢,尤其是夜晚的水果攤,50泰銖就能買到一大捧菠蘿蜜。 剛剖出來的菠蘿蜜就用綠色的巨大的芭蕉葉子盛著,看起來新鮮又誘人。 趁著甜霧還沒消散,江舫咬了一半,試了試口感后,將另一半自然無比地塞到了南舟口中。 南舟被食物分散了注意力,張嘴接了過來,吃到一半,才意識到這是江舫咬過的。 他不動聲色地放慢了咀嚼的速度,舌頭動了動,在甜蜜果實的邊緣試出了江舫留下的一點齒痕。 這半顆菠蘿蜜,他很珍惜地吃了五分鐘。 當然,他手上還不忘復習著剛剛學到的飛頭降的咒術。 他速讀了一遍那本S級的【謎之書籍】,上面并沒有對飛頭降的記載。 他雖然沒興趣把自己的腦袋主動送出去,但對任何有意思的知識,他向來都秉持著先記住再說的態度。 江舫看他用功,心里喜歡,聲音也柔和:都記得住嗎? 南舟:嗯。不難。 要是這話被那帳篷里昏迷著的降頭師聽見,怕是要氣得再暈過去一回。 這些咒語和符術繁復得超乎想象。 師父剛收他時,根本不肯輕易把核心傳授給他。 他干了整整五年碎催,端茶倒水,也只學了些邊角料。 后來看他誠心,師父才教了他真正的本事。 即使他日以繼夜,也整整花了半年,才勉強摸到門道。 誰能想到看個表演的工夫,他就被一個其實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的人偷了師? 江舫把那一捧菠蘿蜜送到他面前:所有的都記下了? 南舟挑了一個:嗯,記了。 跟在南舟他們屁股后頭晃蕩的曹樹光已經從恐懼中恢復得差不多了。他向來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想厚著臉皮過來蹭口水果吃,正聽到兩人對話,就賊兮兮地插入了進來:那和合術呢?也記下來啦? 南舟:嗯。 曹樹光誠懇道:教教我吧。 南舟誠懇反問:為什么?你不行嗎? 曹樹光:朋友你會聊天嗎?? 南舟看曹樹光抽動的嘴角,似乎也覺出自己說錯了話。 只是具體是哪一句,他說不好。 曹樹光也知道南舟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急忙解釋:我是看降頭術新鮮,想和我家媳婦玩點情趣而已 南舟啊了一聲,慢半拍地重復:情趣? 他轉向江舫,等一個準確的名詞解釋。 江舫托著一掌菠蘿蜜,和他對視片刻,主動吻了一下他的唇角。 等待解釋的南舟: 曹樹光: 這也是和合術的一種。江舫看向曹樹光,眼是笑著的形狀,眼內卻沒什么笑影,學會了嗎? 曹樹光老實道:學會了。 他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江舫是不高興自己打斷他和南舟說話的。 但這人從不講實話,只會陰陽怪氣。 老陰比。 曹樹光被小心眼的江舫給嚇得回去找媳婦順毛了。 送走礙事的曹樹光、再度垂下眼睛的江舫,眼內又晃著真切的笑影了。 南舟把江舫的神情變化都看在眼里。 他摸摸發熱微癢的唇角,并不討厭這種感覺。 他只是覺得很有意思。 這種特殊的和合術有意思,江舫主動親過來時、自己先紅了的臉頰和耳朵也很有意思,讓他想盯著一直看。 江舫迎著南舟的視線看回去,輕聲提議:急著現在復習嗎?我們過河去? 南舟先答應了:過。 南舟又問:過去做什么呢? 過去 江舫捉住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往掌心內攏。 他望著出現在二人面前的一座橋:過去,去找我們啊。 小時候,江舫其實是很會說話的。 他不吝說愛,不吝表達,比現在要好上很多。 現在,江舫要嘗試著帶著南舟去找回那個浪漫的小孩,再找到那個被困在永無鎮里的孤獨的小孩。 他要讓他們兩個人一起拉著手瘋跑。 他們過了河,去了電玩廳。 花一點錢就能玩上很久的那種。 二人并肩騎著游戲摩托,在無盡的城市和曠野內原地馳騁。 耳畔是虛擬的風聲,旁邊是真實的旅伴。 他們搶到了相當熱門的太鼓達人,旁邊還站著一個本來想玩卻被捷足先登的小女孩。 她氣鼓鼓地等著他們玩完。 南舟因為不會玩,而且沒有聽過那首哆啦A夢的經典主題曲,打得一塌糊涂。 在南舟放下鼓槌時,她用生硬的漢語理直氣壯地對南舟說:你好笨啊。 南舟:? 他生平第一次被人說笨,低頭看著小女孩發怔,頗有些不知所措。 江舫摟著他大笑,溫和地安慰他:不笨,是假話。 江舫還在那個并不屬于他的大學里學過舞蹈。 他學過poppin,也會一點爵士、華爾茲和探戈。 江舫把這點經驗用在了泰蘭德街角一臺老舊的跳舞機上。 南舟也和他一起跳,但因為不大熟練,反射神經再強悍,他也總會漏過一兩個節拍。 每當這個時候,江舫總會力挽狂瀾,及時幫他補上。 當南舟看向他時,他總眨著眼,燦爛又快樂地笑著。 南舟挪開眼睛,想,沒有比江舫的笑更厲害的和合術了。 比如現在,他就很想吻他。 一個高大的男人在司儀的引領下,走入了人去屋空的帳篷。 他面孔寡白,骨骼粗大,神情卻是漠然的,像是用白泥捏就的、沒有靈魂的陶人。 他低頭看著赤身裸體、面上橫七豎八流滿了黑血,看起來只剩下了一口氣的降頭師。 男人俯身探指,在他的鼻子下感受到一絲活氣后,面色晦暗道:把他帶回去。 司儀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是,雙手托著降頭師脅下,把他抱了起來。 幸虧降頭師只是個猴子體量,很輕松就被他抱住了。 他的腦袋歪靠在司儀脖子上時,又從喉嚨深處嗆出了一口老血。 男人在立方舟三人原本坐的地方四周踱了一圈,沒有發現什么有價值的東西。 南舟他們不僅把自己的徒弟由內而外扒了個干干凈凈,甚至在臨走前把他們坐的蒲團也帶走了。 可以說是在連吃帶拿的同時,連根頭發絲兒都沒給他們留下。 男人濃眉深深皺起:有他們的生辰八字嗎? 司儀正手忙腳亂地拿手帕擦拭流滿鮮血的脖子:有,有有有。 男人說:這還不夠,只能下最低等的降。我要他們身上的東西。 司儀連大氣都不敢出。 男人用一雙深黑的眼睛對準了汗流浹背的司儀:能知道他們住在哪里嗎? 如果江舫在此刻重新搖動【命運協奏曲】時,就會發現,他們的命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本次副本的難度和等級,從原先的寶劍3,悄無聲息地進化到了寶劍6。 作者有話要說: 立方舟,把副本玩到自動進化的第一隊w 第163章 邪降(九) 如果要在異國他鄉另找一處地方居住,那必然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所幸,他們提前交過了團費,旅行團為他們解決了落腳地的問題。 只是這住宿環境確實寒磣。 旅館的規格大概只比青年旅館好上一線,是平房,只有三層。 南舟他們分到了三層走廊盡頭的大床房,加了一張彈簧床,就算成了三人間。 壁紙因為潮濕微透著黑,有的地方甚至滲著苔蘚的綠,泛著反潮的腥味。 唯一的窗戶外面,帶著一個不到1平米的半包小陽臺,又窄又小,底下與其說是小巷,不如說是一條專扔垃圾的地溝,酵著淡淡的腐臭味。 現在是泰蘭德的冬季,還好上一點,要是到了真正悶熱的夏季,他們恐怕就和睡在垃圾場上沒有什么區別了。 陽臺不到一米開外,就是另一家廉價旅館的陽臺。 因為樓房之間彼此擠擠挨挨,鳥籠子似的,窗戶內能透進的日光和月光都著實有限,只能在地上象征性灑下薄薄的一層,算是聊勝于無的安慰。 好在南舟盡管長得是一副挑剔矜貴的冷淡相,人卻很好養活,沒什么怨言,進屋看了看房,收拾收拾就鉆了被窩。 他在枕頭下特意墊了一本他們剛剛花了20泰銖從地攤上淘來的二手泰語詞典。 因為那本【謎之書籍】里,除卻一些特殊的密法符號,大多都是用泰文寫成的。 沒有了導師現場面對面手把手授課,南舟得自己從頭學起。 江舫知道他晚上睡覺時要用功,就在他枕下藏了一小包糖漬核桃,以資鼓勵。 熄了燈后,在儲物格里被困了一天的南極星終于有機會出來放風了。 經歷了千人追擊戰后,南舟他們隨身跟著一只蜜袋鼯的事情已經傳遍了。 他們三人用化名執行任務,本來風險就不低,要是再帶著南極星這么具有特色的活物招搖過市,那還不如直接報大名攤牌得了。 一主一寵分別從枕頭下偷核桃吃,有條有理,主次有序。 黑暗里有咔嚓咔嚓兩處碎響,此起彼伏,仿佛屋里養了兩只小老鼠。 江舫把手搭在南舟腰身上,輕輕撫摸著他柔韌的腰線。 他不懂什么是戀愛的心情,只是覺得邁過了那道心檻后,天地都廣闊清爽了許多。 這樣和他普通地肌膚相親,自己心里就很踏實。 南舟正沉迷學習和磕核桃,見江舫這樣喜歡自己的腰,就在嚼著糖漬核桃仁的同時,把自己的腰身和臀部往后主動一送,坐壓在了江舫的大腿上,好叫他摸得方便些。 江舫:唔,這就給得稍微有點超出預期了。 李銀航睡在臨窗的加床上,倒也軟和寬敞。 她把錢一張張攤平了壓在枕下,用來助眠。 可不知道為什么,她心里總轉著那個叫邵明哲的人。 倒不是因為他留下的硬幣,也不是因為他有意無意地阻止了那顆向她滾來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