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0)
她竭盡全力地用表達恐懼來面對恐懼:嗯。 江舫的眼神帶著蠱人的溫柔:這里并沒有什么氣味??梢苑判暮粑?。 眼看著李銀航的呼吸恢復平順,江舫微笑一下,轉身離開。 幾乎是在轉身的瞬間,他的笑容就自然隱匿了。 他的溫柔是特供的,不希望拖后腿的人存在在隊伍中。 問題解決了,自然也不需要他的溫柔了。 他走到南舟身邊:南老師,感覺還好? 此時一只san值怪物正在左顧右盼,沒有一點不適的表現:什么? 江舫:沒什么。 南舟扭頭望去,看見李銀航的臉色仍是紅白交加,不由蹙眉:銀航不舒服? 李銀航努力咽下口腔里泛濫的酸水:差不多要好了。 南舟的語氣有點困惑:你為什么不舒服? 李銀航滿眼哀怨,被殘余的反酸味道惡心得淚眼朦朧。 還不是你說我們在別人的腦袋里。 在李銀航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不適來源后,南舟卻并沒有在第一時間表示理解。 南舟:你覺得惡心,所以你隨時會吐。 南舟:吐在別人腦袋里,是很不禮貌的事情。 南舟:既然你掌握著惡心別人的主動權,你為什么還要不舒服。 李銀航: 李銀航突然覺得自己好了。 南舟式邏輯的效果比江舫的轉移注意力還要拔群。 硬核寬慰過李銀航后,南舟已經踩著柔軟的髓質地毯,頂著那無處不在的咀嚼音,來到了中心走廊中的一扇門前。 當真正步入這條走廊時,南舟才感受到了腳下些微的凹凸與崎嶇。 像是在不平坦的地面上行走。 而這扇門,應該是具象化的、某種大腦物質的入口? 南舟叩了叩門,禮貌道:有人嗎。 江舫: 他一時不知道是冷寂一片更恐怖,還是有人回應更恐怖。 李銀航總算緩過勁兒來了。 她乖乖站到了南舟身邊,和他一起打量著眼前這扇普通的、表面宛如覆蓋著白色蛛絲一樣的組織的門。 門縫與地面存有一點距離,內里隱隱有光透出。 南舟單膝跪下,看向了門縫內側。 透出的光是五彩的,帶著點幻覺的暈輪,像是日光反射到油彩上的光澤。 南舟輕聲自言自語: 如果我們真的在一個人的頭腦里 這會是什么樣的一個人呢。 和其他兩個人確認過眼神,確定大家都做好準備后,南舟壓下了門把手。 四周的景象陡然一變。 咀嚼的怪音消失了。 他們進來的門也隨著開啟的那一瞬,徹底消失在了他們的身前身后。 一股夾雜著木質和書墨香氣味道的微風拂面而來。 南舟睜開眼睛,發現他們正置身于一間巨大的單層圖書館內。 圖書館巨大的穹頂,像極了一頁正在被翻起的書頁,其中一角高高翹起,帶動著其他三角也發生著微妙的形變。 書架和地板、墻壁一樣,都是橡木材質。 林立的、呈括號形狀的弧形書架,將三人牢牢括在當中。 南舟往前走出幾步,走過幾架書,發現書架排列沒有任何順序可言,仿佛是隨心所至。 而他們三人手里,都多了一本精裝硬殼書。 南舟打開了書。 書內卻是一片空白。 從扉頁到末頁,沒有一字一畫的內容。 白紙從他掌心翻過,發出嘩啦啦的紙響,聽著叫人心里發空。 南舟和江舫交換了一個眼神。 南舟:我上去看一眼。 說著,南舟將空白書夾在身側,就近蹬著書架邊緣,三跳兩跳,站到了書架頂端。 他們正在這個怪異圖書館的正中央。 圈層交疊,亂中取序。 一層層弧形的書架從中央擴開去,彼此呼應。 宛如八卦陣中的迷宮。 最終,構成了一個圓滿的圓。 這迷宮一樣的書架的唯一出口,就在他們的正南方。 那是一扇雕鏤著奇異浮凸花紋的木門。 江舫在底下觀察周遭環境,同時問他:看到什么了? 南舟簡單概括:書架像迷宮。出了迷宮,還有一扇門。 李銀航精神一振:我們走出這個迷宮,從門里出去,就能獲勝了,是不是? 南舟低下頭來,認真說:不是。 李銀航剛想說話,就見一個扛槍的獨腿小錫兵哐哐哐地跳了過來,出現在了書架一端。 江舫側身迅速把李銀航護在了身后,背手向后,取出了攻擊的撲克牌。 南舟坐在書架頂,垂下一條腿來,望向只有他膝蓋高的錫兵。 滿眼好奇。 錫兵手持長矛,敲了敲地面,用悅耳短促的男音說: 你們想要打開出去的門,是嗎。 動起腦筋,來幫幫他吧。 說完,它踢著尖頭皮鞋,篤篤地往前蹦去。 李銀航和江舫對了下視線,選擇跟了上去。 南舟沒有走在下面,在書架之間邁步跨越,步伐輕捷無聲,好幫他們指出最近的道路。 也好確定,錫兵帶他們走的路,有沒有埋伏或陷阱。 在錫兵的帶領下,他們從這些迷宮似的書柜繞出去,也足足花了10分鐘。 他們輕而易舉地來到了那扇門前。 直到到了門側,李銀航才明白南舟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在那扇紋路凹凸的門上,鑲嵌著一副國際象棋的棋盤。 有一具干尸模樣的人形,及肩的長發披在肩膀,一只枯槁的手搭在棋盤一側,守著面前的一盤黑子殘局,睜著一雙干巴巴的眼珠子,眼下是一圈圈、幾乎要耷拉到嘴角的青灰色細紋。 他像是一尊下定決心要把自己坐死在這里的泥偶,稍稍一指戳上去,就能當場崩解。 而和他對弈的白棋,與其說是人,更像是那扇門。 白棋無手而移,無風而動。 他們來到棋盤前時,黑棋已經被白棋將死。 黑色的王棋倒在棋盤上,琉璃似的閃著微光。 錫兵踮著獨腳,煞有介事地欣賞著棋盤,和干尸對話:又輸了啊。 干尸對著棋盤,默默出神。 李銀航: 這位只和同桌下過課堂五子棋的選手小心看向其他兩人,小聲道:你們誰下過這個 她甚至一時想不起國際象棋的官方名稱。 憋了半天,她籠統道:棋? 南舟探頭注視棋盤:我可以現在學。 江舫注視著南舟:懂一點。 南舟果然看向了他。 江舫笑容溫和了許多:讀大學的時候,參加過兩屆校級比賽。因為有獎金。 南舟的眼睛如他所愿地亮了亮:以后要教我。 江舫已經察覺了棋盤上的異狀,探出手去,同時溫和承諾:一定。 他發現,有八枚黑棋還在原始布子的位置,從頭至尾沒有移動過。 而當他試圖挪動棋子時,才發現,這八枚黑子都像是熔鑄在了棋盤上,根本無法移動。 一枚戰車,一枚主教,一枚騎士,四名禁衛軍,都是面目模糊,完全無法移動的狀態。 八打十六,能贏才怪。 看來,錫兵叫他們來,并不是來叫他們下棋的。 果然,錫兵用手中長矛一指南舟他們:喏。找棋子的人,我給你帶來了。 干尸并沒有抬頭。 他只是掀了掀眼皮,立方舟就聽到了他皮膚干裂的細響。 有讓李銀航不敢細想其具體成分的饹馇,沿著他的眼皮落在了膝蓋上。 錫兵似乎也怕他一發聲,先碎裂當場,咔嚓咔嚓地轉過頭來,圓形的卡通眼睛對著南舟三人眨了眨:我的朋友,丟失了重要的棋子。 它們的靈魂太頑皮了,總是被新鮮的、又與他們有關的故事吸引,跑去各種各樣的書里,藏起來。 只要將屬于它們的書帶來棋盤邊,它們就能在棋盤上復活。 你們要做的,就是找到它們。 我的朋友贏了棋,你們就可以出去了。 錫兵的眼睛看定了他們,嗓音也變得低沉。 但是,我們需要約定幾條禁忌。 禁忌一,不可破壞書柜。 禁忌二,不可打擾。我的朋友需要專心下棋,討厭打擾。 禁忌三,不要被其他的錫兵看到。我帶你們幫助我的朋友,是作弊行為。每隔三十分鐘,它們會五人一組,在館內巡邏一次。如果被它們看到,你們會被當做賊;如果被它們抓到,你們會被做成錫兵。 友情提示,再過十分鐘左右,它們就會來了。 每觸犯了一條禁忌 你們手里的書,就會吃掉一部分你們的故事。 仗義的錫兵對他們舉起了長矛。 幫助我的朋友獲勝。 或者,留下來,成為我們的故事之一吧。 李銀航掉頭看向背后迷宮一樣的書山書海,頭嗡的一下大了好幾圈。 吃掉故事? 成為故事? 這意味著什么? 難道是記憶被書吃掉? 然后變成和眼前的這具沒有感情的下棋機器一樣的生物? 還沒等她理清楚頭緒,就聽南舟認真地指著那幾枚死棋,跟錫兵征詢意見:掰下來行嗎。這個不難掰。 錫兵: 南舟主動道:我掰給你看。 錫兵袖珍的長矛一豎,阻止了南舟的動作,顯然是游戲規則的堅定維護者。 在這之后,它踮著腳,繼續觀望他干尸朋友的棋局了。 莫名其妙地被塞了個古怪任務的李銀航一頭霧水,小聲嘟囔:可這和腦侵又有什么關系? 剛才搞事未果的南舟卻以極其平淡地表情語出驚人了:大概是因為,這里是大腦額葉里的額上回區?主管運動、學習、計劃、計算和工作記憶? 提出這個天馬行空地猜想后,他看向了圈層交疊的書海:這些書,也許都是這個大腦的主人看過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舫哥:溫柔特供,在線拐貓.jpg 第89章 腦侵(二) 李銀航:你懂這個? 南舟回答:繪畫也要學人體解剖學。 這是身為漫畫家的永無的必讀書目之一,因此順其自然加入了《永晝》里的新華書店套餐。 當然,南舟選擇簡單粗暴的扭脖子作為攻擊方式,也是從書上學來的。 李銀航把袖子挽起來:我需要做什么? 她只需要最簡單的指示就行。 南舟:翻翻書,找找線索??匆婂a兵,跑得快點。 李銀航看向靠墻而立、手執長矛、和獨腿錫兵一樣裝束的十五個完整錫兵,鼓足勇氣,一口答應:沒問題。 南舟轉向江舫:舫哥,你呢? 這時候,新的棋局已經開啟。 白子先開局。 執黑子的干尸似乎連動一動腦筋都怕腦袋里簌簌掉渣,水銀似的呆板眼珠僵直著,對著棋盤整整一分鐘,才在一半死棋中緩緩挪動了一顆活子。 江舫:我嗎?我看他們下棋。 不等獨腿錫兵說話,江舫就頂著一張完美的笑顏,打斷了他們的話:你們只是不歡迎幫忙尋找棋子的作弊行為,不是不歡迎觀棋人吧。 獨腿錫兵的嘴巴張合一陣,沒說什么,繼續踮著腳尖,觀望棋局。 江舫對南舟說:你們去吧。 李銀航有點猶豫:你真不跟我們一起去嗎? 江舫交叉著手臂,望向身后的書林迷宮:這么多書,少我一個,多我一個,又有什么區別嗎? 南舟注視著江舫的眼睛:我覺得這樣不好。 江舫搭上他的后頸,熟練地按揉兩下,幫他放松:很久不下棋了。讓我復習一下,回頭教你。 他頓了頓,對南舟勾勾手:對了,過來,我先教你一點國際象棋的基礎常識。 二人頭碰頭,江舫三言兩語,教他認了棋子的身份和一些最基本的勝負規則。 李銀航隱隱意識到,其實南舟和江舫已經想到出去的辦法了。 她想插嘴問上一問,但意識到錫兵還在身邊后,她果斷閉嘴,佯裝什么都沒察覺。 南舟的確是個好學生,大致聽過規則后,低低唔了一聲,表示了解。 他轉向錫兵:出去之后,被吃掉的故事,還會還給我們? 錫兵:我們只收全本的書。 言下之意,就是給了他們觸犯禁制后的容錯率。 只要他們最后能找到棋子的魂魄,下贏了棋,就能帶著完整的記憶和自己走出去。 聞言,江舫沖南舟一挑眉。 他做這個動作時,自帶一股輕松自信的風流意味,莫名就能叫人安下心來。 南舟仿佛是被錫兵的這句話說服了,自語道:是的,我可以做到,但你未必可以。 江舫: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