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
南舟擺一擺手,抱著他那杯加了糖和滿滿半杯料的奶茶,慢慢喝著。 誰也看不出來,在二十幾個小時前,這六人中的其中三個還意圖打劫另外三個,結果被反手搶了個一干二凈。 龍潭三人開始推杯換盞,臉上很快有了微醺之色。 孫國境破口罵道:謝相玉這個王八養的,就是想讓我們給他探路! 南舟平和地試圖和醉鬼溝通:他還有再聯系你們嗎? 想也不會有了。 監聽的事情暴露,謝相玉再會回來見他們才是有鬼。 盡管孫國境他們還不知道監控的事情,但被他利用去當探路石的事兒,他們倒是琢磨透了。 孫國境說:他沒有。但我聯系他了。 他大手凌空一揮,瀟灑道:我打電話去把他罵了一頓! 南舟抱著奶茶,等待下文。 結果,孫國境擼了一把板寸,啐了一口,悻悻道:他媽的,老子費了半天口水,才發現這小子把手機開了免提放一邊擱著去了,還燒了老子小十五分鐘的話費。我再打,他還接,我就不打了。奶奶個腿的,他最好在哪個地溝里把腚溝子縮緊了,不然老子撞見他一回揍他一回 南舟咬著抹茶味芋圓,不說話。 謝相玉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他選擇獨身一人行動。 他明明先于所有人發現了名牌,既沒有扣留和獨占線索,卻也不和他們進行任何交流。 他躲在偌大校園中的一角,窺探他們的一舉一動。 在這樣具有壓倒性力量的靈異副本里,他拒絕合作,拒絕接觸,仿佛沒有絲毫畏懼可言。 做出這些有悖常理的行徑,他在想些什么? 或者說,他要通過蟄伏和等待,獲得什么? 江舫捏著一罐山楂汁,輕聲問他:在想什么? 南舟實話實說:謝相玉。 江舫:啊,他。他是個很有趣的人。 南舟一下被吸引了注意力:為什么這么說? 江舫喝了一口山楂汁:他想干的事情,我大概是能明白的。 南舟豎起耳朵。 江舫把山楂汁的罐子抵在唇邊,輕聲說:如果我是單人玩家,我也有可能會這么玩。 可惜現在拖家帶口,有些事情做不得。 南舟盯著他的側顏,若有所思。 江舫剛才那一瞬間的表情,和在賭場里算計曲金沙時一樣。 嘴角始終是翹著的,眼里是狼一樣的冰冷勾人的銳光。 南舟眨眨眼,想,有點可愛。 南舟還想追問,但想想江舫既然心里有數,四舍五入就是有所防備了。 謝相玉的事情并不很要緊。 當務之急是弄清楚,他們是如何進入不存在的地方的,以及如何擺脫這股力量的影響。 白天的403,和現在的403別無不同。 桌椅上的涂鴉、墻上注視著他們的偉人頭像、因為涂了防反光膜而顯得有些晦暗的窗戶 可以說是毫無異常。 當然,如果一周前,他們扮演的角色在403教室狂歡時真的發生了什么明顯的異變,他們應該會留意到的。 憑空推測不可取,因此此路不通。 那么,換一個思路呢? 將近一天一夜的窒息、驚怖和高壓,讓三兄弟索性把這次探索當成了一場酣暢淋漓的發泄之旅。 啤酒一罐一罐灌下去,孫國境的膽氣一分分升起來。 沒一會兒,他已經豪氣干云,大有要和那股神秘力量背后的始作俑者來一場自由搏擊的氣魄。 他們制造出的噪聲著實不小。 南舟不得不坐得離江舫更近了些,捧著自己的奶茶,和他貼著說話:你有什么感覺嗎? 他指的是被那股力量影響到的感覺。 江舫搖頭:現在還沒有。 403里也沒有出現任何電影里鬼魅降臨、靠近時的諸如降溫、燈泡閃爍等等跡象。 為了確認,江舫取出了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第六感十字架。 十字架也是完好的。 加上今天下午去超市水果攤前買蘋果時的那一次,江舫只聽到過兩次沙沙聲。 靈異力量針對的不是他,十字架自然派不上用場。 南舟:這股力量太過不可違逆。我們在它面前,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江舫笑:這不是南老師應該說出的話啊。 南舟看向江舫,點一點頭:嗯。我話還沒說完。 如南舟所說,這股力量過于霸道了。 它力量強能神不知鬼不覺抹消人本身的存在。 它定位準左嘉明逃走時利用了電梯和檔案室,還是沒能避開它的靠近。 它無實體危險來臨時,充塞在耳邊的只有耳鳴似的沙沙聲,出現的靈異現象也不具實體,根本無法傷害到它。 它恐怖到近乎無解。 但是 它已經厲害成這個樣子了,看起來幾乎沒有任何漏洞。南舟說,如果它其他的部分也一樣復雜,那游戲沒有辦法玩。玩家只能靠幸運值來決定誰先死。 南舟說:所以,它一定有弱點。 單針對這股力量,我們需要弄明白的地方還有兩點:第一,它是怎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們身邊的;第二,它是怎么選擇抹殺順序的。 第一個,它既然悄無聲息,那就還是無解恐怖的特征之一。不適應于當前的推斷。 所以,它可以破解的弱點,很有可能是抹殺的順序。 江舫:還真的是簡單的逆向思路。 南舟也還沒完全盤清思路。 于是,他靠碎碎念來厘清當前線索:我們這一天的調查,把人物關系整理出來了。 第一個死去的是體育生胡力。第二個死去的是左嘉明。緊接著很有可能是孫國境,然后是我和銀航 設定里,胡力和左嘉明,會在一起踢球,關系很好。 我和銀航的關系也很好。 她擔心和一群男生玩鬧會不大方便,我是來保護她安全的 隨著聲聲念叨,南舟眼前驟然一亮。 他對江舫說:手機。 轉眼間,除了李銀航那部已經尸骨無存的手機外,五部手機都擺在了南舟眼前。 根據左嘉明留下的信息,在聽到第六聲沙沙聲后,他們借助物質載體、向外界傳達信息的能力會消失。 等同于身處孤島之上。 這也是左嘉明留下的消息無法rou眼可見的原因。 所以,南舟需要爭分奪秒,在孫國境聽到第六次沙沙聲前,驗證自己的想法。 好在那股力量沒有在這種關鍵時刻出來干擾他們。 很快,經過緊鑼密鼓的整合,南舟得到了他想要的線索。 在孫國境滿懷希望的注視下,南舟先說出了結論。 影響被抹殺順序的,有可能是我們進入的順序。 那天的聚會是7點半正式開始的。但我們進入教室的順序各不相同。 他指著孫國境的手機。 7點10分時,顯示著一條發給羅閣的信息:我到了,可老胡的小情人還沒到,哈哈,他急得跟個竄天猴似的。 羅閣回復:文明觀猴。給我和老齊留個觀賞位啊。 由此可知,7點10分時,孫國境到達了聚會地點;羅閣、齊天允還沒到,老胡的小情人李銀航也不在。 已知胡力和左嘉明是第一、第二順位受害的。 如果按照進入教室的順序,就是受害的順序這個邏輯推斷,是能說得通的。 雖然孫國境一直掌管著403的鑰匙,但他當然可以把鑰匙轉交給室友胡力,讓他先來開鎖。 胡力第一個開門,進入教室。 他的球友左嘉明緊隨其后。 孫國境則于7點10分到來。 至于南舟和李銀航,正好就在孫國境的后面。 之前,由于南舟、江舫和李銀航的聊天信息中只提到了江舫和南舟的特殊關系,和7點半前到403教室的約定,所以他們一度想當然地以為,南舟和江舫是一起來的。 然而,以人之常情推斷,江舫作為南舟的對象,兩個人并未完全公開戀情,一起前來反倒有些尷尬。 而李銀航之所以要找南舟陪自己,是考慮到自己的安全問題。 所以她和南舟同時前來,反倒更合情理。 謝相玉大概是7點20分左右來的。 因為7點21分時,孫國境又給羅閣發了一條微信: 再不來牛油就涼了啊。 南舟并不能確定謝相玉來的時間排在自己和李銀航之前還是之后。 但他來的時間,一定先于羅閣和齊天允。 而江舫是最后一個來的。 因為根據現實倒推,江舫是他們中最晚聽到沙沙聲的。 這樣的話,一切就都對上了。 如果403教室本身,就是一張巨大的、無聲的、渾然天成的血盆大口,只在深夜向造訪它的人張開的話 那么它抹殺人的順序,就是進門的順序。 如果他們理出的這條線索是真實可靠的 這回齊天允反應很快,興奮得幾乎跳了起來:我們只要打亂順序。在同樣的時間點內再進一次門,不就可以解決了嗎??! 齊天允覺得自己猜得對了,興奮得直打圈子,語速也越來越快:沒錯,沒錯!這是對的,這一定是對的! 我們再次進門的話,那股力量抹殺我們的順序就會被打亂! 我們這些聽到沙沙聲次數少的,如果往前頂一頂,每天晚上都輪流來一遍,就算每次打亂后次數不清空,一起合作,也總能熬到五天之后! 正好!就是這么湊巧!今天晚上,我和老羅怕你不讓我們跟來,就提前進來了! 齊天允撲上去,扳住了猶在發呆的孫國境的肩膀:老孫!咱們喝了一個多小時酒了,你還有沒有聽到沙沙聲????距離上一次聽到隔了多久了? 孫國境木呆呆的:呃加上下午,七八個小時了 齊天允一下抱緊了孫國境的脖子,語無倫次地吼道:得救了!老孫!你得救了!你沒事兒了!下一個聽到沙沙聲的會輪到我和老羅了!針對的也會是我和老羅!我們倆距離聽到第六次沙沙聲還很久!我們都有救了! 南舟:是這樣的嗎。 但他的聲音被淹沒在了怒吼和歡呼聲中。 他看向江舫。 江舫湊到他耳邊,溫熱的氣流吹拂到他的耳垂上,癢絲絲的:他們的推論有道理,不如先試試看。 慢慢回過味來,發現自己真的有可能逃過一劫的孫國境精神大振,開懷暢飲,喝得越發不加節制。 每喝一口,從死亡邊際線上爬出來的感覺就越發清晰。 他甚至跑來給南舟敬酒。 在南舟身前站定后,孫國境二話不說,一個深躬就鞠了下去。 我孫國境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孫國境說,都在酒里了。 他對南舟一舉啤酒罐,咚咚一口灌下去了大半。 南舟叼著吸管,往奶茶里面輕輕吹泡泡。 孫國境放下啤酒罐,一抹嘴,說:謝謝你,救了我兩回。第一回 就是剛剛,第二回是在宿舍里,要不是你給我解釋,老子的sin值就要沒了。 南舟:是san值。 但南舟沒有打斷他高昂的興致:嗯。 你sin值挺高的吧。孫國境的舌頭已經喝得大了一圈,咬字也不很清晰,我看你不咋怕。你是個爺們兒,以前的事兒,是我孫國境做得不地道,我想交下你這個朋友 南舟: 他飛快往后閃了一步。 他皺眉想,現在的人真輕浮。 朋友也是隨便能當的嗎? 孫國境已經喝高了,當然察覺不到南舟的躲避。 他虛著一雙眼,發現焦距里失去了南舟的蹤影。 他踉蹌了兩步,哈哈大笑著,捏著啤酒罐,繼續去找他的兩個好兄弟去了。 酒氣實在醉人。 再加上南舟他們想驗證一下齊天允的推論是否為真,所以也沒有離場。 不多時,南舟漸漸困倦起來。 眼前明亮的燈光也變成了一團團散亂的、毛茸茸的光暈。 他撐著最后一絲意識,想要找兩把椅子拼起來躺一躺。 可他剛一動身,腦袋就被一只手輕摁住,引導著向一側歪斜去,枕到了一片溫熱的皮膚上。 江舫低頭看著他,笑道:怎么躺到我腿上來了? 南舟: 不是我主動躺的。 好像有哪里不對。 算了。 夜半,三個有過命交情的兄弟酩酊大醉。 李銀航坐在地上,上半身趴在旁側的椅子上,睡得安然。 南舟枕在江舫腿上,規律地吐息著。 而江舫靜靜坐著,指尖輕輕撫摸著南舟眼下的淚痣,清醒至極地審視著周遭的一切。 孫國境醉倒在了階梯上。 他趴在冷硬的地板上,旁邊扔著十七八個空了的啤酒罐。 醺然酒氣從他的呼吸中濃重地噴吐而出。 他睡得有些不舒服,扭了扭腰,抓了抓毛衣下擺上卷后露出一截的小腹,將身體向另一側翻去。 而就在此時。 沙 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