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臣妻 第49節
書迷正在閱讀:萬有引力[無限流]、早春晴朗、億萬追妻:總裁,別過分!、我的仙師老婆、懸疑片導演、與權臣前夫重生日常、備胎他人設崩了[快穿]、我只想安靜的畫漫畫、大佬穿成嬌軟美人、醉酒后敲開了隔壁男神的門
姜姮捂著肚子,察覺有溫熱液體順著額頭滴落,茫然抬頭,只見到一個插著劍的胸膛。 梁瀟撐著最后的力氣殺退刺客,劍自手中掉落,跌倒在姜姮身側。 那件青緺云鶴如意紋緞衣胸前已被浸透,他臉色慘白,手無力地伸向姜姮,輕輕握她的衣袖,道:“別怕,我不會讓你給我殉葬的,我往一個地方藏了很多錢,我死后你就自由了,可以去過你想過的日子。別傻,別不要我的錢,若是沒有錢,你會吃苦的?!?/br> 這人真是俗透,這個時候了,還張口閉口都是錢。 姜姮依舊茫然,似是想不通,為什么一個這么壞這么權勢滔天的人會有這樣狼狽的時候。 梁瀟掙扎著往她身邊挪,哀求道:“你別忘了我,別給孩子改姓,好不好?” 姜姮忍不住輕笑出聲,眼角晶瑩。 她想,人死債消,若是他就這樣死了,那么一切恩怨就此消散。她會把孩子生下來,因為剛才生死關頭,她恍然發現,其實她在乎這個孩子,有些舍不得他死。 梁瀟凝睇著沉默的她,輕嘆:“姮姮,我很后悔,我真希望時光能倒流,我想好好愛你——我是愛你的,你不是戰利品,不是我與世間對抗的工具,不是!我就是愛你,除了你,再沒有別人?!?/br> 姜姮探出手,想把袖角拽回來,可指骨顫抖,鬼使神差地撫上了他的手背。 少年時,她曾肖想過這手背的觸感,待后來終于能光明正大地握了,卻只覺得痛苦。她看著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梁瀟,心中涌過無數念頭,甚至想再補上一刀,可身體不知為何癱軟乏力,竟是一點力氣都撐不起來。 虞清終于殺退刺客,退回到梁瀟身邊,用力將他扶起來,卻見他半闔雙目,意識迷離,可手仍勾顫著姜姮的袖角。 原是駐守別館的廂軍支援,將黑衣人悉數擒獲,醫藥署的醫官都被召去寢閣,慌忙給梁瀟處理傷口,灌入湯藥。 梁玉徽急得在帳前直打轉,曹昀和顧時安守在帳內,一左一右摁著梁瀟的身體方便醫官往傷口上撒藥。 整個過程,姜姮都是冷漠的。 她躲在偏殿,把沾染血漬的衣衫換下,沐浴、更衣、用膳,侍女們依舊殷勤伺候,做完這些,她想去翻藏在床底的籍牒和路引,可一蹲下,陡覺頭暈,跌坐在地上,待回過神來,覺出一股涼意在身體內蔓延——她已經在地上坐了很久。 第46章 . (1更) 這孩子不能留…… 醫官忙到半夜, 才總算把梁瀟的傷口處理妥當,漸次從寢閣出來,只留兩個醫官值守。 梁瀟這一倒下, 外面早就亂作一團,顧時安和曹昀要出去善后,不能久留。 梁玉徽怎么也不肯走,非要守在兄長榻前等他醒來。 姬無劍拿她無法,只能任她。 夜半晚風起,從軒窗吹進些許涼意,梁玉徽起身去關窗,回來時依稀聽見帳內有聲。 她忙拂帳進去,見兄長雙目緊合, 嘴唇翕動,似是在說什么。 側耳過去聽,只聽到黏黏糊糊的幾個字:“姮姮,別怕?!?/br> 就算昏迷,他額間仍有舒不開的紋絡,好像天生就是個cao心的命。 梁玉徽怔怔看了他一會兒, 霍得起身往偏殿去。 她闖進偏殿的時候, 姜姮已經躺到榻上,眼睛空空地對著穹頂, 腦子混亂不堪, 亂成一團麻絮, 纏繞在一起,拆解不開。 梁玉徽甩開羅帳,把她從榻上拽了起來。 “姮姮,我知道你恨他, 你也有理由恨他,但是我求你,去看看他?!?/br> 姜姮終于知道為什么她寧愿和崔蘭若說些不著邊際的傻話,也不愿找梁玉徽和林芝芝這兩個少女時的閨中密友訴說心事。 因為各有各的立場,再也說不到一塊去。 她掙開梁玉徽,冷淡道:“我很累,想休息?!?/br> “他一直在喚你的名字?!?/br> “那又怎樣?”姜姮眉目皆涼,“他喚他的,我睡我的?!?/br> 梁玉徽默了默,半跪在榻邊,看向姜姮,道:“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你知道當年是兄長救了你的父兄,可是你知道他是怎么救的嗎?” 姜姮眼底微起縠紋,緘默不語。 “他在崇政殿外跪了兩天兩夜。這兩天兩夜里,有許多朝臣入內進諫,有許多宮人來往伺候,他就在眾目睽睽下,在秋風凜冽里跪了整整兩天兩夜,這期間還下了一場大雨?!?/br> “姮姮,你總說兄長愛面子,可他為了你,早就都舍了?!?/br> “是,他這些年待你不好,可他用這樣的方式救了你的父兄,又替你擋了一刀,你真的一點點憐惜都沒有?” 姜姮每回陷入掙扎痛苦時,手就會不自覺地發抖,掩在被中抖若篩糠。 梁玉徽隔被衾握住她的手,勸道:“你去看看他吧,你去看看他也并不能改變什么,若這是他的劫,能不能邁過去全看他的造化,你只是去看看他?!?/br> 姜姮閉上眼,慢慢地松了勁,任由梁玉徽把自己從榻上拽下來。 滿庭繁星如水,映得夜路影影綽綽。 姜姮揭下披風,看著躺在病榻上蒼白如許的梁瀟,半天沒回過神來。 她好像早就已經習慣了恣肆蠻橫、瘋癲暴躁的他,難以想象有一天他也會像個普通人,這般脆弱伶仃地躺在榻上,生死未明。 梁玉徽自把她帶來,就退了出去。 姜姮慢慢地拂開幔帳,走到里面,圍在榻邊看他。他生了一張謫仙神祇般俊秀瑰美的臉,上挑的鳳眸,高挺的鼻梁,不是那種溫文爾雅的,而是一晃入目便覺驚艷的秀美。 真奇怪,這樣的一張臉,醒著的時候為何總讓人覺得冷峻刻寡。 她正看著,帳外依稀傳入腳步聲。 是顧時安。 他去而復返,專為姜姮而來,此時也不拘什么禮法,徑直走入帳內,神色緊張道:“馬上就要大亂,西郊別館有五萬駐軍,暫時安全,你千萬不要到處跑,出不了城?!?/br> 姜姮問:“怎么了?” 顧時安道:“崔元熙這回來襄邑是奉天子詔令,帶著禁軍來的,原本一萬禁軍駐扎在城外,誰知今夜突然拔營將襄邑圍了。我不知他想干什么,兩廂軍力懸殊,就算攝政王暈著,只要有虞清在,崔元熙同樣占不著便宜?!?/br> 姜姮低眸回想,問:“那要是崔元熙有襄邑的駐軍布防圖呢?” “什么?!”顧時安訝異:“你怎么知道?” 姜姮道:“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你只說,若崔元熙有襄邑的駐軍布防圖,他可否有占領襄邑的勝算?” 顧時安未加思索,立即道:“這不可能。即便有布防圖,那也得在雙方實力不相上下的情況才能發揮作用。城中廂軍皆隨攝政王東征西戰過,驍勇鋒銳,裝備精良。而禁軍怠戰安逸多年,不管從數量還是戰力上來說,禁軍都不可能是廂軍的對手?!?/br> 姜姮仔細回想崔元熙這個人,狡猾的、善于偽裝的、心機深沉的,怎么也不可能夜郎自大,犯這樣淺顯的錯。 除非,他還有后招。 姜姮的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回頭看向梁瀟,他仍舊雙目緊合,安靜躺在那里,臉色蒼白如紙。 顧時安內心焦躁不安,來回踱步,又去榻前看梁瀟,憂心忡忡道:“若叫崔元熙贏了,我們都得死……”他一頓,回眸看姜姮,目光落到她的肚子上,神情很是古怪:“也許你不用死,但是這孩子肯定留不得?!?/br> 姜姮擰眉:“你什么意思?” “今天宴席上我也在,那色胚看你的眼神就不對?!?/br> 姜姮瞥了他一眼,耐著性子道:“顧時安,我一直覺得你是個顧全大局、有些智慧的人,這個時候你能別說這么無聊的話嗎?” 他一噎,臉驀得紅了。 正僵持未語,寢閣外忽得響起腳步疊踏的聲響。 顧時安打開軒窗,見窗外聚集了大批量銀胄翎盔的廂軍,正將寢閣團團圍住,虞清自他們中間走出來,闊步入閣,站在帳外沖著里面半跪合拳為禮,道:“王妃,臣加強了西郊別館的守衛,您盡量待在寢閣陪伴攝政王,不要外出,外面暫時會很危險?!?/br> 他沖顧時安道:“顧大夫,請隨我走,外面還有事情需要您來做?!?/br> 顧時安擔憂不舍地望向姜姮,咬了咬牙,快步離去。 這一夜,躲在寢閣里,窗外鳥雀嚶啾,寒鴉凄切,伴著風聲和嘯,時不時傳來宮門轟隆隆大敞又關閉的聲響,亦或是大規模軍隊疾踏夜行軍的動靜,鬧得人心慌。 姜姮總算明白梁瀟說得話:我在哪兒,朝廷就在哪兒,天下風云就在哪兒。 他可真是個禍胚。 姜姮在寢閣的繡榻上湊合了一宿,清晨醒來,侍女們如常奉上早膳,玉米粥,栗糕,腐干絲,熏魚子,素火腿,宣城筍脯。 她抬眼看向侍女,侍女端正恭敬地俯身,未見一點慌張:“攝政王吩咐過,不管發生什么,王妃的一日三膳需得料理好?!?/br> 姜姮頭一回正視這個侍女。 她叫寶琴,是梁瀟極為倚重的,在西郊別館住了這么久,姜姮留意到但凡她身邊出什么事,最先跑去向梁瀟報信的必是她。 姜姮沒再說什么,低頭摸了摸肚子,照常抬起筷子。 吃一頓早膳,外面又傳來不小的動靜,聽上去兵荒馬亂城垣欲催。姜姮聽得心里慌,著人去芳錦殿問了問,侍女很快來回信,說姜家上下一切安好,姜世子讓王妃放心。 姜姮少許心安,在寢閣里靜坐了一會兒,又被梁玉徽拉去看梁瀟。 他依舊在昏睡,宛如一尊玉質雕像,安靜地躺在榻上。 侍女依照時辰端來湯藥,梁玉徽接過來,想了想,把湯藥遞給姜姮。 姜姮坐在榻邊,抬起胳膊喂藥,鮫綃袖垂下,一下一下剮蹭著梁瀟的臉頰。 她喂得很沒有耐心,濃釅藥汁順著唇角流下,梁玉徽埋怨地瞅她,掏出帕子去給梁瀟擦嘴。 她不得不添些耐心。 把藥喂完,梁玉徽又說傷口該換藥,她坐在榻上把梁瀟扶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指揮姜姮給他解寢衣拆繃帶。 姜姮的耐心終于告罄,煩躁地問:“就不能讓侍女來嗎?” 梁玉徽立即瞪眼:“這傷可是為你擋刀才受的?!?/br> 這是事實。姜姮側頭輕呼出一口氣,抬手解梁瀟的寢衣。 她親眼見到昨天流了多少血,料想傷勢必不會輕,可當如此近距離地看見,還是忍不住低顫。 刀口很深,所幸沒傷在要害,姜姮拿起蘸熱水的綿帕為他清理,即便暈厥,他仍舊不自覺地蹙眉,紋絡間鐫著痛苦。 梁玉徽忙道:“你輕一些?!?/br> 姜姮依言將手勁放輕,擦掉殘留的藥膏和干涸的血漬,為他涂抹新藥。 正是一天清晨,金烏自厚重云層涌躥而出,華燦光芒照耀大地。 與西郊別館內外的如臨大敵不同,崔元熙的新宅邸則顯得格外平靜。 他安坐在太師椅上,面前龕壁香爐,點點幽光落到翠筠篾簾上,依稀照出一道疏影。 崔元熙一笑,沖那道影子說:“原來這襄邑城內除了我,還有人想置梁瀟于死地?!?/br> 他甚是有自知之明,藏暗兵于別館周圍且要不被崗哨發現十分艱難。只派出了一小波人去佯攻梁瀟,不指望真能傷到他,不過是想打草驚蛇誘梁瀟把城外駐軍調進來,分散守城力量,以便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