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臣妻 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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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姮捉摸不透她為什么看起來惴惴不安,又不想跟自家人繞圈子,試探著問:“這……不是好事嗎?” 林芝芝臉上神情復雜,矯揉地沉吟片刻,終于鼓足勇氣抬頭道:“其實大家心里都明白,姜家當年獲罪是因為參與新政。姮姮,如果姜家能被平反,那可不可以給我們林家也平反?” “我父親是先帝在位時的簽書樞密院事,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能造哪門子的反?再說他都已經死了,你去求求攝政王讓他為我父親正名,好不好?” 姜姮將茶甌推遠,不自覺地手抖了一下。 林芝芝這些年最會看人眉高眼低,一見姜姮這樣就知道她不是那么情愿,心底艱辛構筑起來的勇氣轟然傾塌,忍不住泣如雨下:“姮姮,我實話與你說,我不是為了我自己,我是為幾個孩子。若姜家恢復門第,墨辭遲早是要娶妻的,我那幾個孩子就是庶出……” 她抬起絹帕拭淚,抽噎:“不瞞你說,我自打來了襄邑就沒睡過一個好覺。我怕極了我們要重新回去過那苦日子,我又怕我們不必再回去了……” 姜姮安靜聽她說,不插嘴,不安慰,只是在她將帕子哭得濕透后,給她一條新的。 透過眼前這個精明世故的婦人,姜姮甚至開始疑心,記憶里那個清高文雅的世家女郎林芝芝是否真的存在過。 記憶里的她好挽云髻,不以珠璣為飾,只斜插一只水頭純潤的白玉長簪。 烏黑整齊的發配上白凈瑩透的簪,再加纖秀素手中一卷書,安靜跽坐時,如畫中走出來的淡泊仕女。 兩廂對比的鮮明,讓姜姮想到了一個詞:兔死狐悲。 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她有時候想停下腳步,回頭追尋一下曾經的自己,發現根本無從尋起。 像一首精心起頭的賦,前半段極盡駢儷華美,中間被粗暴折斷,潦草敷衍地續上,想把續寫的徹底抹掉,恢復到它本該有的樣子,完整、華麗、毫無瑕疵,那無異于癡人說夢。 姜姮早就不做這種夢,也不再有執念了,可不知為何,見到了林芝芝,她心底的不甘又重新升騰起來。 她緘默,林芝芝愈加絕望,捧著帕子哭泣:“姮姮,你若實在覺得為難,我也不強求。那……你能不能答應我,把竹竹放在你身邊養?” 竹竹是姜家長孫,也是姜墨辭唯一的兒子。 姜姮皺眉:“芝芝,我總覺得你不必如此。你與兄長是患難夫妻,你該了解他的秉性,難道在你心里,他是一個在乎門第家世到要拋妻棄子的人嗎?” 林芝芝慌忙搖頭,淚珠順著腮頰甩開,她倉惶道:“我只怕有些事,可能到最后由不得他?!?/br> 姜姮見她欲言又止,顧慮重重,心中有個猜測:“玉徽又去找他了?” 林芝芝含淚不語,頹喪地低下頭。 “今時不同往日,我拿什么跟人家爭……” 她想起當年梁玉徽對姜墨辭初露出非分之想時,她那文官清流的父親立即上門替她出頭,姜王妃當眾甩梁玉徽耳光。竟恍如隔世。 可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她如今的恓惶焦慮里,摻雜了一點點心虛,但這是不能對姜姮說的。 姜姮抬手撫額,感覺到了深深的疲憊,她忖度半晌,拿開手沖林芝芝道:“你先回去,此事交給我來處理,好好照顧孩子,不要胡思亂想?!?/br> 林芝芝得了一個承諾,不甘不愿地走了。 她一走,侍女就將早膳擺進來。 十分清淡的膳食,唯一的葷腥便是雞絲粥,這是姜姮從前愛吃的,誰知今日她吃了一口,陡覺胃里泛酸,撫著胸口干嘔了一通,十分嫌惡地把碗推開。 這一折騰,再沒什么胃口,干脆讓她們把杯盤碗碟都撤下去。 她疲憊地靠在臥榻上,讓人去請梁玉徽。 她邊吃桃脯邊等,正打瞌睡,被一陣銀鈴般清脆的嗓音驚醒。 “我說,你倒睡得安穩,我快叫那幫人煩死了,天天讓我相看他們家的姑娘,真是不知幾斤幾兩,還有那個碧桃,隔三差五從吳江給我來信,非說要來陪我,那哪是想來陪我,分明是想陪我的兄長?!?/br> 姜姮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碧桃是許太夫人的侄女。 當初喪事辦完過了頭七,梁瀟就把許家那一幫人趕回吳江了。這么多年,他們全指望許太夫人的接濟過活,也是富貴無憂。 但許太夫人這么一死,梁瀟自是不會管他們,放任其自生自滅,就算從前置下再大家業,而今也成了坐吃山空。 倒是可以繼續指望玉徽,但玉徽也煩厭那群趴在母親身上吸血的許家人,錢給的十分寡薄且不應時,與許太夫人還在世時相比,日子可謂一落千丈。 梁玉徽見姜姮呆呆愣愣半點不上心的樣兒,心里替兄長難過,但也不好直接為他抱屈,只道:“我方才在別館轉了一圈,碰見兄長去芳錦殿看望姜國公,翁婿兩還下棋來著,瞧上去挺投緣的?!?/br> 姜姮心里裝著另外一樁事,狀若無意地問:“哦?你去芳錦殿做什么?” 梁玉徽微愣,搖著玉硝骨折扇,扇面后露出一雙笑意悠然的眼,道:“這話聽上去像質問,讓我猜一猜,是不是有人來找嫂嫂訴苦了?” 姜姮道:“你是縣君,是攝政王的親meimei,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再也比不上你了。你若是想出口氣,那就出,我只當不知道,但我求你,不要去毀別人的家宅?!?/br> 梁玉徽含笑問:“你怎么就覺得我是在出氣???我是真心喜歡墨辭哥哥的,我就想嫁他?!彼腥聪蚪獖?,“我覺得只要我提出來,兄長也會同意的?!?/br> 姜姮見她神采飛揚的俏模樣,略微有些晃神,半天才道:“不會的,你兄長是最好面子的?!?/br> “嫂嫂這話我卻聽不懂了,這與好不好面子有何關系?待恢復了姜國公的爵位,墨辭哥哥如愿從戎,你們姜家仍舊是大燕顯赫的名流世家。我嫁進去,那不是親上加親,既有面子也有里子嘛。我在芳錦殿還聽見墨辭哥哥與兄長商討駐軍布防的事,看上去極為投契,我覺得一切正好?!?/br> 駐軍布防。 姜姮驀得想起昨夜崔元熙對她說,他已經拿到了襄邑的駐軍布防圖,看上去胸有成竹,并且篤定她一定會幫他。 她的心里倏然有些不安。 雖然她很希望擺脫梁瀟,但她對與崔元熙合作一事仍舊存疑。當年屠戮新政黨的禍首除了王瑾,便是崔氏。即便崔元熙向她聲稱自己參與得不深,可他的話又怎么能信呢? 她不愿意信他,又不愿意放棄這個脫身的大好時機,等到回了金陵,只怕要繼續在王府里坐牢,梁瀟只會看她看得更嚴。 憂思過后,姜姮立即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誰幫崔元熙拿到的駐軍布防圖? 她委實想不通,與梁玉徽繼續斗嘴也顯得乏力,梁玉徽覺得沒意思,起身要告辭,眼珠轉了轉,想到什么,道:“嫂嫂,別館里的桃花開了,你陪我去看看吧,花開有時,再不看只怕要謝了?!?/br> 姜姮身上懶,十分不情愿動,被梁玉徽強硬拉扯了出去。 路經臺榭水閣,泓橋游廊,有落英繽紛,逐水漂流。 姜姮叫風一撲,覺得心里的悶氣消散不少,可又覺得花香沖鼻,聞多了隱隱有些惡心頭暈,腳步放慢,抵著額頭傾傾欲倒。 梁玉徽不耐煩等她,自己拎著裙擺小跑著去折花枝,卻不防在那里見到幾個人影,身形一震,忙轉頭跑回來。 她慌里慌張拉扯著姜姮要走,身后飄來慢悠悠的聲調:“玉徽,你又干什么虧心事了,跑什么?” 這聲音自是熟悉的,姜姮也恨不得拉著玉徽跑,可一言一語間,那人已經拂柳走來。 梁瀟正從芳錦殿出來,本想去前院,在石橋上偶然一瞥,見這里燦爛如錦織在亭水樓閣間,便不自覺走到了這里。 正巧曹昀有急務向他稟告,被姬無劍引著來見他。 梁瀟和曹昀一前一后走近,曹昀總是忍不住想多看玉徽幾眼,又唯恐被人發現,往往輕點她幾下就要心虛似的把目光移開,做得十分拙劣。 姜姮還是頭一回細細打量曹昀這位前妹婿。 他身形瘦削,比梁瀟矮一點,端正的長相,褚色衣袍平整垂曳,半點褶皺都沒有,紗帽也戴得端正,步態沉穩,瞧上去是個一絲不茍嚴肅剛直的人。 姜姮實在想象不出,當年梁瀟為什么會覺得他和梁玉徽般配,并且使足手段撮合二人。 但是很顯然,梁玉徽就是見著了他,才掉頭就跑的。 姜姮不無悵惘地想,若她和梁瀟也能如梁玉徽和曹昀這般該有多好,過不下去就和離,一別兩寬,誰也別逼誰。 出神發愣的功夫,身側傳來梁玉徽壓低的聲音:“哥哥,你們大男人看什么桃花,該忙什么忙去吧,把這里讓給我和嫂嫂?!?/br> 梁瀟一直盯著姜姮,哪怕姜姮垂眸看地,未給他半分顏色。 他刻意一夜未歸,以為她會派人來尋他,哪怕是做做樣子,他也就順臺階下了,誰知她倒真能沉住氣。聽侍女回稟,她昨夜睡得挺好,今早還賴床了。 梁瀟氣堵,倏然伸手扼住姜姮的手腕,拉著她往桃林深處去。 梁玉徽嚇了一跳,下意識想跟著去,誰知沒走幾步,就聽梁瀟怒喝:“誰都不準跟著!” 她心里有些怵她這位兄長,訕訕止步,倒退了回來。 剛站定沒多久,她見曹昀猛地朝她伸出手,嚇得她連忙后退,哆嗦道:“你別學我兄長啊我告訴你,人家是正兒八經的夫妻,咱們可已經和離了?!?/br> 曹昀的手停在半空,罕有表情的臉上流露出些許落寞,道:“你頭發上有落花,你自己拿掉吧?!?/br> 梁玉徽抬手在發髻間摸索,果然摸出一朵碎花。 她對著曹昀發愣,不無擔心地看向桃林。 梁瀟拉著姜姮跑,直到眼前無路,只有一片假山石才停下。 他甩開姜姮的手,背對她,冷聲道:“你認錯,向我道歉,我就原諒你?!?/br> 姜姮靠在桃花樹上,忍下那股強烈的暈眩,臉色愈加蒼白。 第42章 . (1更) 姮姮,你有身孕了…… 梁瀟終于察覺到她的異樣, 定定看她,問:“你怎么了?” 姜姮嘴唇干裂,看他的樣子都是模糊的, 她沒說,抬起手擋住自樹葉間隙流血瀉下的刺目陽光。 陽光落到她的臉上,將白皙面龐照得近乎透明。 梁瀟看得不安,但又舍不下臉,現在原地冷顏看她,硬邦邦道:“你若是不想跟我說話就直說,犯不上裝出這么一副樣子?!?/br> 姜姮冽然一笑,身體輕輕搖晃,纖弱欲傾。 她勾唇反問:“你讓我認錯, 我錯在哪里?我哪句話說得不對?” 梁瀟怒極反笑:“哪句話不對?在你的心里,我竟是這樣的嗎?”他步步靠近姜姮,錦靴踩在落枝碎花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他昨夜一夜未眠,腦中反復回想宴席上姜姮質問他的話,如魔音嗜咒, 風刀雨劍, 不斷割剮著他的心。 他想不通,為什么她可以輕飄飄說出這么傷人的話, 在她的心里, 他已然是她的仇人了么? 梁瀟霍然伸手, 攏住姜姮的腰,摁壓下她所有的反抗與不情愿,湊至她耳畔道:“姮姮,你不能這樣, 這太傷人了?!?/br> 姜姮只覺那股暈眩更重,沉沉襲來,幾乎快要抵不住朝前往梁瀟的懷里倒去。 梁瀟未曾察覺,猶悵惘情深地蹭著她的耳廓:“我知道我從前做得不對,可我已經在盡力彌補了,你感覺不出來嗎?我在用盡全力地愛你,我……”他略微茫然:“我還是做得不好嗎?哪里不好,你說出來?!?/br> 姜姮無言,唯剩深深的疲累。 梁瀟兀自嗟嘆:“我不知道該如何去愛一個人,因為從小就沒有人愛過我,姮姮,你會愛人嗎?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姜姮將他推開,盡量憋氣不去嗅他身上的醇郁檀香,將頭撇開,輕輕一笑:“很好,你不會愛人,現在我也不會了,我們都不會了,那不正好省事嗎?” 蹉跎至此情此狀,姜姮只覺得諷刺。 彼此相愛時,總是瞻前顧后患得患失,哽在喉舍難以說出口。不愛了,反倒可以輕易而舉說出這個字。 梁瀟擰眉,握住她的手,想再靠近她,卻見她在自己面前傾然倒下,唇色青紫,臉上一點血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