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臣妻 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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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當沒看見,揚聲說:“晉姑娘的發髻倒別致,可否近前來讓我看看?!?/br> 眾女皆安靜下來,目送晉香雪走到姜姮跟前。 姜姮手中還端著茶甌,仿佛被那復雜的發髻所吸引,一時忘了放下,傾身看時,瓷甌傾覆,琥珀色的茶湯潑濺,大半都灑到了晉香雪的裙裾上。 緗葉色本素,那一大團黃色污漬便十分顯眼。 姜姮“呀”了一聲,愧疚道:“真是抱歉,弄臟了晉姑娘的衣裳,讓侍女帶你下去更衣吧?!?/br> 晉香雪冷眸中浮過怒色,白皙的額頂皺起,垂在袖中的手不住顫抖,強力忍下去,敷衍地鞠禮:“小女告退?!?/br> 三四個侍女上前,引她去偏殿。 她一走,寢閣內安靜了少頃,有一姑娘先打開話匣子,搖著燈籠錦帕子,嗤笑:“晉jiejie與我們不同,人家是書香門第,自小讀得圣賢書,傲氣架子大,可看不上咱們這些滿嘴脂粉釵環的小女人家?!?/br> “可別這樣說話,人家生得美,還曾入了左翎衛將軍虞清的眼,要把她獻給靖穆王呢?!?/br> 那接話的姑娘宛若醒悟,忙朝姜姮輕拍了拍嘴,自損:“瞧我這多嘴的,在家里我娘就說我直性子藏不住話,王妃可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br> 姜姮瞧著這些成了精似的小姑娘們,和善回笑:“今日本就是玩樂閑談,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哪里就有那么多規矩了?” 她擰眉,裝作很感興趣地追問:“只是你剛剛說得又是怎么回事?我怎得不知道?!?/br> 那姑娘半遮半掩,看似不情愿實則傾囊相告,姜姮聽下來,倒是和從侍女那里打聽來的大致無二。 她斂袖高貴端莊地跽坐于繡榻,半點喜怒不外露,瞧了瞧更漏,約莫晉香雪快要更衣回來,指了指窗外,道:“這院子的景兒不錯,你們大約沒去逛過,去看看吧,既來了就不要拘謹?!?/br> 眾女謝恩,結伴出去游玩。 姜姮隨她們出去,站在寢閣門外的游廊上看她們玩耍。 長堤蜿蜒,通連粉垣和亭館,沿途有嶼石和石檻,倚石旁有蓊郁的括子松,敞廳式殿門前筑有高大的月臺,月臺蹲置嶙峋怪石。(1) 雖是冬季百花盡斂,但經人工錘鑿布置,卻是別有一番情趣。 她欣賞美人與美景正愜意,晉香雪更衣回來了。 晉香雪眉間已有不耐,料想姜姮是知道她曾被獻給靖穆王一事故意觸她霉頭,便屈膝施禮,道:“小女有些不舒服,想先行告退?!?/br> 姜姮抬手拂篾簾,微笑:“坊間傳言,晉姑娘不僅美若天仙,而且知書識禮,性子溫柔,看來傳言不實?!?/br> 晉香雪在來時被父親囑咐過,靖穆王看似薄情冷血,但實則對這王妃很是情根深種,為她不惜甘冒風險為姜國公平反,要她做小伏低,就算掙不得側妃的位子,也千萬別得罪王妃。 但她自小驕縱,忍下這口氣著實不易。 “小女蒲柳之姿,粗鄙性情,實在難當謬贊?!?/br> 姜姮只隔簾看景,半分眼色都不給她,慢慢道:“若真是粗鄙,也就罷了,只是我聽說得更加過分。你剛來襄邑時曾女扮男裝去天香茶樓參加過丹青比試,你的丹青筆墨也是上乘,老板出于公正將你的畫作評為第二名。你心底不忿,派人去打聽誰是第一,未料對方竟也是個女子,卻是個比你年紀還小出身寒微的民女?!?/br> “那民女是畫師之女,家中寥有薄田,靠種地和父親賣畫為生。她參加茶樓的比試,不過為那十兩的賞銀,想賺來貼補家用?!?/br> “你竟為那點好勝之心指使你的兄長晉瀾去污蔑她與茶樓老板通jian,沽名釣譽,以不正當手段奪得畫作魁首?!?/br> “小姑娘名節被損,又自知得罪權貴,恐連累家人,終日惴惴不安,竟一時想不開叫你們活生生逼死了?!?/br> “而那茶樓老板畏于權勢,不得不將魁首更名為你,卻從此心灰意冷,將茶樓關了,舉家遷徙,不知去往何處?!?/br> 姜姮收回視線,直面晉香雪:“一點虛名,一條人命,兩個家庭,晉姑娘,你真的只是性情粗鄙?” 晉香雪不防叫人揭了老底,臉漲得通紅,半天才道:“王妃不知從哪里道聽途說來的,與事實并不相符。我只是質疑畫作評審的程序,在兄長面前抱怨了幾句,兄長心疼我,才去替我出頭。后面的事是那些人自己想不開,就算上了公堂,那也不能讓我擔這責任?!?/br> 是呀,于法,她不擔責任,不然顧時安早就帶著衙役上門了。 姜姮輕蔑一笑:“是呀,都是你兄長的不是,所以他遭了報應,讓人給打成傻子也是活該?!?/br> 晉香雪神情驟冷,清艷的眉眼浮掠戾氣,聲音也硬邦邦的:“王妃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啊,是我打的?!彼爸S地看向晉香雪,“何朝吟就是我,你作何感想?” 晉香雪的表情堪稱崩壞,不可置信地搖頭,呢喃:“這不可能?!?/br> 姜姮不甚在意地抬袖,伸出手接落雪,輕飄飄道:“就算我把人打傻了,你們也不能拿我怎么樣,就像當初那小姑娘的家人也不能拿你們怎么樣。一報還一報,上天公平得很?!?/br> 晉香雪看她輕描淡寫的樣子,久繃的弦怦然裂斷,怒火沖頂。她本就是萬千寵愛錦繡堆里長大,心氣高不能忍,頃刻間將父親的囑咐拋諸腦后,上前質問姜姮:“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聲音太大,所幸那些官女們早已走遠,聽不清她說什么,只是往這邊看,但都很機靈地沒有過來摻和。 侍女們倒是上前要提醒晉香雪注意尊卑禮節,被姜姮喝退。 她回過頭重新打量晉香雪,雪緞衣領上一截玉頸,曲線優美宛如精心雕琢,帶著幾分倨傲不屑,“沒有理由啊,就是瞧他不順眼,打就打了,你能奈我何?” “你混蛋!”她氣到極致,竟上前推搡姜姮。 姜姮是武將世家出來的姑娘,打這嬌滴滴的姑娘是綽綽有余,但她偏裝樣子,被她搡得步步后退,跌撞到游廊漆柱上。 侍女看得膽戰心驚,忙去前院稟告梁瀟。 晉香雪推了姜姮一把后,就被侍女重重圍上來挾制住手壓著后退。 在遠方觀景的官女們見動了手,也都不敢視若無睹,忙順著石橋快步奔過來。 姜姮剛才那一撞暗自控住了力道,撞得根本不疼,但她假裝疼得蹙眉,手顫抖地伏在肩上,氣急吩咐左右:“給我打?!?/br> 侍女們壓著晉香雪,相互遞眼色,站出一個道:“王妃,是不是請示殿下?” 姜姮冷聲怒道:“她當眾沖撞我,我連打她的資格都沒有嗎?好啊,那就去問,不管問出來結果是什么,你們都從我的寢閣里滾出去,我用不了你們這樣的侍女?!?/br> 侍女們嚇得哆嗦,站出來的那個低眉微忖,回頭吩咐:“打?!?/br> 梁瀟從前院趕過來的時候,晉香雪已被壓在院子里,挨了十幾棍子。 侍女們見他來了,立即停手,放下棍子跪地叩拜。 姜姮坐在廊下的藤椅上,臉色凜冽如冰,梁瀟直奔她,彎腰抓住她的手,目中滿溢關切地問:“姮姮,你可有受傷?” 姜姮甩開他的手,道:“我沒受傷,只是被推了一把,倒是晉姑娘好像傷得不輕,殿下還不去看看?!?/br> 晉香雪背上一片血漬,滲出綾衫染透暗繡,看上去觸目驚心。她掙扎著跪伏上前,在石檻外哀戚戚沖梁瀟道:“殿下,我家世代忠良,家父對殿下一片忠心,您得替我們做主啊?!?/br> 梁瀟懶得看她,漠然道:“你沖撞王妃,實屬活該?!?/br> 那些官女們中有機靈的,趁機插嘴:“是呀,我們看得真真的,晉jiejie突然發瘋上去推王妃,把王妃推得撞到柱子上,那一下撞的,我瞧著都疼?!?/br> 晉香雪疼極氣極,理智全無,顫顫指著姜姮,怒道:“可她化名何朝吟,打傷我的兄長,實屬惡劣。我父追隨殿下來到襄邑,將身家性命全都奉上,一片忠心可昭日月,殿下您不能為袒護一個女人,而傷了功臣的心??!” 梁瀟的臉色瞬間沉下來,低喝:“你胡說什么!” 晉云早就對女兒說過晉瀾為何會被人打傻,但晉香雪渾不在意,在她的認知里,賤民的命是不能與世家兒女相提并論的。她骨子里冷血,也是輕狂跋扈的,不然,當初也不會當梁瀟的面去扯什么嫡庶。 她是姜姮精心選出來的破局之人。 梁瀟站在廊口被涼風一吹,從最初的擔憂關切中漸走了出來,他回頭看姜姮,姜姮亦仰頭看他,臉上鐫著戲謔。 梁瀟眉眼含郁,吩咐侍女把那些世家姑娘們送回去,將晉香雪暫且扣留在偏殿,不許她回府。 待把人都打發走,他才能靜下心回頭過來與姜姮理論。 他站在廊前,為姜姮擋住襲來的寒風,低下身子與她對視,問:“為什么?” 姜姮眸中滿是挑釁:“我討厭她?!?/br> 梁瀟一時哭笑不得:“沒有的事,我當初不過是在氣頭上,被虞清蠱惑,才答應見一見這晉香雪,見了不到一炷香就把人攆出去了。我當真對她半點想法都沒有,你何必為這么個玩意動這么大的怒?” 姜姮偏不依不饒,“那你把虞清叫過來,當著我的面兒打一頓?!?/br> 梁瀟未想到她醋勁兒竟這么大,心底無奈又甜蜜,彎腰摸她的臉,溫聲哄勸:“好,等我見著他就打他,只他到底是外男,不方便來后院,今日就暫且放過他吧?!?/br> 姜姮好似真叫他哄好了,秀眉舒展,未消幾息,又上愁色,嘆道:“可是我一時沖動告訴晉香雪我就是何朝吟了,那可怎么辦?她這么個性子,定會出去張揚的?!?/br> 梁瀟眼底浮上陰沉殺氣,攥緊手,道:“此事交給我,你勿要憂心?!?/br> 姜姮裝作被嚇著了:“你要殺她???” 梁瀟似笑非笑:“我殺了她,你不就放心了嗎?” 姜姮垂頭思索了一番,像是靈機一動,與梁瀟建議:“若你要殺晉香雪,那不如干脆點,殺晉云算了。左右這個人惡貫滿盈,死有余辜,除掉他,一了百了?!?/br> 她似有若無地嘆息,聲音嬌柔:“我打傻了人家的兒子,打傷了人家的女兒,怕極了人家會報復我呢。又是你的近臣,誰知道你將來會不會變心,棄我如敝履,到那個時候,我的娘家又不能給我撐腰,還不是任人家搓圓捏扁?!?/br> 姜姮抬起眼簾,目中瑩光惑惑:“辰景,現在就看我在你的心里究竟有多少份量了?!?/br> 梁瀟皺眉:“你胡說什么?我怎么可能棄你?我們之間向來只有你棄我。再者說了,我已經著手恢復姜國公爵位,你的娘家怎么不能給你撐腰?” 姜姮嘆道:“看來你是舍不得晉云了?!?/br> “姮姮,你不懂朝政?!彼拖滦宰优c她解釋:“從前在金陵時,諫議院那幫老儒生隔三差五就來彈劾我,我不勝其煩。好容易提拔上來這么一只聽話的狗,我就想過幾年安生日子?!?/br> 姜姮冷下臉:“這么說,你不想殺晉云?” 梁瀟還欲分辨,姜姮卻已失去耐心,騰得站起身,面上寒涼且失望:“辰景,從前不管怎么鬧,我以為你至少是對我有些感情的??晌覜]想到,這感情份量如此之輕,竟抵不過一個縱容兒女做盡惡事、自己手上也沾滿無辜之人血的昏官?!?/br> “好,我不再為難你,你也不要再要求我什么,此事作罷?!?/br> 她轉身回屋,把門關上,將梁瀟鎖在了門外。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梁瀟也覺得躁郁,晉云給他惹的麻煩夠多了,現在又跳出來個晉香雪,殺就殺,干脆利落。 可他讀不懂姜姮看他時那難以掩飾的嫌惡,明明此事最初是因醋意而生,怎得鬧到最后卻好像扯到了大是大非上。 他隱有個猜測,不能回金陵調卷宗,便叫來顧時安,要他回稟自來襄邑,晉家人犯的案子。 顧時安正等著這一天,將累牘的卷宗搬來,堆到了梁瀟的書案。 梁瀟一卷一卷看完,他實在不能相信,那在他面前看上去窩囊伏小的晉云轉過頭竟能這般心狠手辣,單單叫他逼得家破人亡的就三家。 他氣得胸膛劇烈起伏,冷聲質問:“你身為父母官,竟不管嗎?” 顧時安嘴角噙著譏誚:“殿下,您不記得了嗎?第一樁案子出時,我就來向您稟告過??墒菦]有證據,又有旁人頂罪,那時許太夫人剛剛過世,你傷心疲憊,無暇顧及,只敷衍地對我說該怎么辦就怎么辦?!?/br> “我能怎么辦?按照大燕律例,我是不能處置上官的,得經宗正寺的手。眼下這情形,即便上報宗正寺,哪個敢接?誰敢動您靖穆王殿下的近臣?” 梁瀟叫他問住了,氣勢陡弱,緘默片刻,才道:“我竟不知道?!?/br> 顧時安仗義直言:“那是因為殿下只關心兵權朝局,只顧著往要塞安插心腹,往政敵身邊安插眼線,可唯獨忘了分出精力關心一下民間疾苦、朝臣德行?!?/br> “晉云是言官,您當真心大,放這樣一個德行有虧的人在這個位置?!?/br> 梁瀟霍得起身,冷面駭厲,指著顧時安:“本王撥給你一百廂軍,你親自去抄晉府,連夜審晉云,務要證據詳實?!?/br> 顧時安躬身:“按照大燕律例,他是諫議大夫,下官無權審理?!?/br> 梁瀟道:“從今天開始,他不是了?!?/br> 顧時安立即應喏。 這一番折騰連續數日,襄邑內外震動,顧時安果然得力,呈上的證供嚴密準確,從前畏懼晉家權勢不愿站出來指證的百姓也紛紛上衙門擊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