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 第153節
周子息說:“你想怎么做?” 秋朗說:“我要去北境鬼原?!?/br> “去了又能怎么樣?”周子息蹙眉,“你連神諭的事都記不住,不知道如何防范,如果有天被神諭剝奪人性失去理性怎么辦?” 秋朗也皺眉,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巫良麗試圖勸道:“你想殺了所有人,朝圣者第一個攔著不同意,現在朝圣者已經從六個變成七個了,保不準未來還會越來越多,你能怎么辦?” 秋朗冷笑聲:“我會自己看著辦?!?/br> 他轉身離開,巫良麗朝秋朗大聲喊道:“我是怕你死了!” 秋朗頭也不回:“你們就在冰漠去過安穩日子吧!” 少年們久別重逢,又不歡而散。 他們正巧站在原野的三岔路口上。 巫良麗望著秋朗越走越遠,夏風吹拂,使得青草朝同一個方向彎下腰去。 “其實我也不想回冰漠?!蔽琢见愝p聲說,“太冷了,我不喜歡太冷的地方,會讓我以為我還被困在棺材里?!?/br> 周子息側目看她,巫良麗抓著頭發嘆氣:“既然秋朗找到了,確認他沒有缺胳膊斷腿,還活得好好的,甚至還找到了余生為之奮斗的目標,那我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了?!?/br> “我也要走了,我要去找我喜歡住的地方?!蔽琢见惔魃隙得?,往后慢慢退走,揚首看周子息,“你也去找你喜歡的地方吧,我看得出來你也不太喜歡冰漠?!?/br> 周子息點點頭。 巫良麗朝他彎眼一笑。 周子息看著巫良麗走遠,直到消失在視野中,日落余暉灑在他背上,拉長他的影子,三岔路口只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著。 去找自己喜歡的地方。 可該去哪呢? 第123章 周子息一開始去的東邊。 他一個人走走停停,對周邊人事物都抱著漫不經心的狀態,或許是因為對死亡無所謂,甚至在心中期盼著能夠被殺死終結。 所以周子息遇事不決就動手,把看不順眼的通通揍一頓,落在旁人眼中倒成了真性情、英雄救美、少俠義氣。 周子息在東邊最先遇到的是曲竹月和玉衡院長。 曲竹月和玉衡院長每年都會約著空出一段時間去外游玩,不論天南地北,只要兩個人一起去走走看看。 東邊有許多寺廟,常年熱鬧的游玩街上總是能看見賣佛珠串的。 玉衡院長每次來都愛給曲竹月買個六七串,也不管她戴不戴,反正愛買。 曲竹月頗為頭疼地跟在跳珠串的玉衡身后碎碎念:“我不信佛,別買了,我屋里的首飾盒都不放首飾,全放佛珠了?!?/br> “你信我,我看得出來哪些開過光的,能中和煞氣,你這殺意修得我越來越擔心,不買點東西回去我晚上都睡不著?!?/br> 玉衡鐵了心要花錢買平安,曲竹月攔都攔不住。 曲竹月無奈地伸手讓玉衡幫她把新買的佛珠串戴上,“你也不怕買到假的?!?/br> 玉衡得意道:“我可是跟永安寺的大師學過的,我能看不出來嗎?” 曲竹月看他:“你年紀越長,怎么怕的東西也越多了?!?/br> “就是年紀越長,才越怕你先我而去啊?!庇窈鈳退骱梅鹬?,又摸了摸,難得一本正經道,“殺意不好修啊,雖然你每次心之脈狂暴我都能壓制,但多點辦法總是不愁,心里也越發安穩?!?/br> 曲竹月搖搖頭:“不知道你一天天的都在擔心什么?!?/br> 兩人往永安寺的方向走著,周邊花樹飄搖。 玉衡除了惦記曲竹月的事,就是惦記玉衡院的徒弟們,每次出來總是會給他們買許多東西回去。 周子息在永安寺瞎逛,看人們虔誠跪拜,或愁眉苦臉尋求解惑,逛著逛著來到功德箱祈福點。 他看見玉衡院長站在功德箱前投幣,說一句話投一個幣:“這是給大徒弟的?!?/br> “這是給二徒弟的?!?/br> “這是給三徒弟的?!?/br> 四五六七八九……玉衡院數十位徒弟都讓他念了個遍。 最后玉衡院長捧著一捧錢幣灑進功德箱說:“這是給我家竹月的?!?/br> 聽著錢幣掉落的嘩啦啦聲響,人們不約而同地朝這方看來,曲竹月默默扶額,趕緊拉著玉衡院長離開。 站在隊伍中的周子息視線隨著二人跑遠又收回。 * 玉衡院長在永安寺有熟人,這位朋友在永安寺做類似聆聽煩惱給予解惑的活,恰巧今日身體不適,便讓玉衡代勞。 曲竹月在旁坐著,看玉衡院長煞有其事地為他人開解,聆聽人們抱怨訴苦,沒點耐心的人還真坐不住。 周子息進來之前,沒想到這解憂殿里的大師會是這兩人。 玉衡見進來的是個少年人也有些驚訝,一般來這的都是些上了年紀的人訴苦家長里短,而眼前這身形清瘦的少年,最多不過十七歲。 “來來,坐?!庇窈庑Σ[著眼,熱情又和善。 曲竹月瞥他一眼。 周子息在滿是佛像的殿內坐下。 玉衡打量著眼前少年,儀態散漫,眼眸清明,是個有故事的少年。 “有何煩憂吶?”他笑著問。 周子息輕撩眼皮,懶洋洋道:“沒錢吃飯?!?/br> 玉衡:“……” 周子息又問:“何解?” 玉衡沉思片刻,緩緩從衣袖里拿出一片金葉子放在地上,正要給少年講賺錢之道。 周子息說了聲謝謝,拿著金葉子離開了。 “他他他……”痛失一片金葉子的玉衡滿臉委屈地朝曲竹月看去。 曲竹月卻看得低笑聲。 * 周子息留下來在永安寺當打雜的,每天掃掃落葉,挑挑水,為來寺廟里的人指路,日子過得平凡又充實。 他后來才知道解憂殿的主人并不是第一次見到的那人,常駐解憂殿的是同心大師,一個快要病死的地鬼。 周子息知道同心大師是地鬼,卻沒跟任何人說,也沒有主動跟他搭過話,同心大師是人還是地鬼都跟他沒關系。 同心大師病得很重,但聆聽人們的痛苦時卻始終保持溫柔,安慰和祝福他人,自己卻早已沒救了。 偶爾周子息清掃解憂殿的落花落葉時,會與同心大師擦肩而過,看他忙碌,越看越覺得這人沒有半分地鬼的樣子,只是一個全心全意為他人著想的爛好人。 某日寺廟閉關,不接來客,熱鬧的解憂殿變得安靜。 昨夜的風很大,吹得滿地落葉殘花,周子息安靜地清掃著,同心大師坐在樹下,頷首笑看著他。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直到周子息清掃完正要走時,同心大師開口道:“你覺得這如何?” 周子息回頭看去。 樹下的人滿臉病氣,似乎命不久矣,只剩一口氣撐著。 “挺好?!敝茏酉⒄f,“很安靜?!?/br> 同心大師笑了下:“能讓你靜心凝神,那就好?!?/br> 這是周子息第一次跟同心大師聊天,也是最后一次。 他們聊了許多,大多是同心大師說,周子息聽;聽他說自己的一生,歷經風雨苦難,卻又歸于平靜。 寺廟之所以閉關不接香客,是因為知道同心大師即將死去,是為了保護他地鬼的身份不被發現,不讓人們看見他死后化作黑色的血rou。 “我前半生漂泊無依,如今卻有此歸處,便覺那些苦難都是短暫的?!蓖拇髱熣f,“人生時長時短,算起來我也經歷了許多事,可如今離去時,我卻只能記住為了我閉關的人們?!?/br> 痛苦的記憶是刻骨銘心的,但幸福的瞬間也是永生難忘的。 同心大師第二天離世。 同心大師曾告訴周子息,說他第一次在解憂殿見到的是北斗七宗的院長,如果累了就去北邊,那是對安分守己的地鬼來說,最安全的地方。 * 周子息去了北邊。 北斗七宗的名字在北邊無人不知,通古大陸一共就四個超級大宗門,更別提前兩年北斗出了位最年輕的朝圣者,風頭正盛。 正值招生的日子,周子息對宗門沒什么概念,以為就跟武院差不多,在武院的記憶卻有些難堪,不愿再想。 報名手續很簡單,周圍的人也很多,密密麻麻,不少人都有父母親朋來送,周子息站在邊上靠著木樁,百無聊賴地看天空。 這天是陳晝負責安排招新事宜,各種信息堆積讓他忙得暈頭轉向,偶然瞥見不遠處安安靜靜的少年時輕挑下眉。 別的少年人都一副熱血澎湃,勢在必得,就他一個人在那發呆,好像能不能進北斗都無所謂。 好家伙,沒有點底氣和功夫還真不敢這么隨意。 陳晝跟身旁的付淵說:“盯下那家伙,我看他一副完全不把自己的競爭對手們放在眼里的表情,說不定有什么狠招?!?/br> 付淵順著他的目光掃了眼,不以為意:“那邊有十多個武院精英,像他這樣的在入山挑戰里一天都待不到?!?/br> 入山挑戰開始后,付淵被瘋狂打臉。 他在觀戰臺看少年以難以想象的布陣速度干掉了所有武院精英后,默默去翻找周子息的相關信息,這是哪家武院來的天才? 哦,散人。 這天是搖光、天璇、天璣三院監考,東野狩臨時有事,讓陳晝先來看著,中途玉衡來湊熱鬧,恰巧坐在搖光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