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像是顛覆了所有人對明栗的印象。

    也許人們眼中的明栗是平和、理智又強大，交往不深會覺得她有點冷淡，還有點點呆。

    認為她一定是會擁護正義的人。

    可真實的明栗也許是殘忍、冷酷、本性偏惡。

    時間像是在此時停頓了許久。

    書圣又問：“因為你身為地鬼的師弟嗎？”

    明栗說：“從我第一次破境時就是這么想的?！?/br>
    與周子息無關。

    明栗朝書圣抬起手：“你既然問出口了，最好在我割掉你舌頭前告訴我，你們把我師弟關在哪？”

    “你們？”元鹿舉起雙手無辜道，“哎！先說好，這事可沒有我的份，不過我也確實不想看見地鬼稱霸世界?！?/br>
    “何必再跟她廢話?！贝蕃庒湫Φ?，“這個人從頭到尾冥頑不靈，自私自利，她完全沒法跟痛苦共鳴，只能看見地鬼片面的可憐，就心生憐惜，為此拋棄整片大陸無辜的人?！?/br>
    “我今天聽見最好笑的話，就是你崔瑤岑說我無法跟痛苦共鳴?！泵骼醭⑽⑿Φ?，“等到我把你跟別人施展血養之術，看你奄奄一息的時候，或許我也會心生憐惜，勉強與你的痛苦共鳴?！?/br>
    書圣嘆息聲：“你為何還是選擇了地鬼？”

    “我沒有選擇任何一方?！泵骼跄抗饫涞爻慈?，“而你們，也別再自欺欺人，通古大陸真正的主人，是地鬼，不是人類?！?/br>
    這瞬間墜落的星火全數消散，除了朝圣者外，沒有人聽清明栗最后一句話說的什么。

    也許他們聽見了，但有股力量抹去了他們的記憶。

    任何涉及地鬼與通古大陸的核心秘密，除朝圣者外，無論是從何種途徑知曉，最終都會被抹去記憶。

    除朝圣者外，陳晝是離真相最近的那個人。

    因為他曾在天坑中，日夜挖著黑泥里的火石玉，那些黑泥正如程敬白所說，與死去的地鬼血rou相似。

    那是天上星辰墜落時，生活在這一片的人們都死在了這場災難中。

    與通古大陸同壽的天坑，混雜了生活在這片大陸上的人們的血rou。

    也就是說，所謂地鬼，才是第一批誕生在這片大陸的人。

    那時候只有地鬼。

    通古大陸，是屬于地鬼的世界。

    第109章

    面對明栗給出的選擇與答案，書圣對此失望至極。

    他指尖微動，點出的行氣字訣圈攬范圍，將朝圣者外從宮墻上擊退落地。

    陳晝護著青櫻與東野昀，陸弋則護著常曦公主。

    他們落在宮墻內，有一隊禁軍趕過來，對常曦公主道：“六公主，陛下召請?！?/br>
    常曦回頭看去，有些驚訝。

    “別去?！狈交氐吐暤?。

    常曦問他：“為什么不能去？”

    方回眉眼陰沉：“你沒看見五殿下的下場嗎？他是奉陛下的命令來的，可結果呢？皇子公主的生死對陛下來說根本無關緊要，他就是個瘋子！”

    陸弋聽得蹙眉：“慎言?！?/br>
    方回冷眼看過去，“你跟在陛下身邊若是還沒看清他的本質，那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br>
    千里一邊注意著宮墻上邊的動靜，一邊注意著身邊爭吵的人們。

    陸弋選擇無視方回，對常曦公主道：“六公主?！?/br>
    常曦公主看向方回，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如果你知道什么，我希望你能直接告訴我，而不是無緣無故地疏遠，讓我苦惱著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就算是我做錯了，也希望你可以告訴我，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br>
    方回聽得微怔，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想要觸碰卻不敢伸出，他壓著眉頭對自己有幾分惱意：“錯的不是你?！?/br>
    常曦公主停頓片刻后說：“我不是渴求父皇垂愛的孩子?！?/br>
    “所以你不用擔心?！?/br>
    她最終還是選擇跟陸弋去見文修帝。

    方回眉頭皺起，望著常曦走遠的方向，眼眸深處有著說不出的擔憂。

    千里說：“擔心就跟著去啊?！?/br>
    方回深吸一口氣，沒答話。

    千里又道：“我也挺納悶，你到底在跟人家小公主鬧什么脾氣?！?/br>
    方回面無表情。

    千里曲起手肘輕撞他一下又道：“在你跟小公主徹底鬧崩前，能不能先把藥錢翻倍還我？”

    方回聽得轉身就走。

    千里望著他離開的方向摸摸鼻子，又回頭看向宮墻之上，目光掠過明栗與崔瑤岑的身影。

    傳音符從虛空飛出落在他身前，千里看完上邊的信息也離開了。

    看朝圣者打架或許挺有趣的，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

    今夜過于漫長，帝都的每一處角落都在發生許多事。

    武監盟的人奔走在帝都街頭，與紛爭無關的人們緊閉門窗，不愿摻和進麻煩事里。

    在各方戰斗中，星命司的人全數出動，布下各種法陣，防止殃及無辜。

    武院的學生們陷入沉睡，在睡夢中悄無聲息地死去。

    數道黑影從院舍離開，他們都穿著武院學生的制服，解決了學生后，開始朝著武院老師的住宿前進，片刻后留下血色離去。

    身著武院老師制服的男人站在閣樓前的巨樹下，抬頭望向遠處的皇宮，從星墻升起時他就在這了。

    在他身后站著的是從西宮墻逃走的侍女雪音。

    “那邊可真熱鬧?！睔q秋叁感嘆道。

    雪音說：“我沒能保住她?！?/br>
    “不怪你，那小姑娘雖有趣，但和我們終歸不是一路人?！睔q秋叁說完收回目光，數道黑影落在后方。

    邱鴻說：“都死了?！?/br>
    歲秋叁點點頭，“那就走吧?！?/br>
    “不太容易?！鼻聒檽蠐项^，“千里在外邊?！?/br>
    雪音說：“我去攔住他，你們換個方向離開?！?/br>
    歲秋叁卻搖頭道：“你們先走，我去見他?！?/br>
    邱鴻：“我跟你去，他看起來變強了不少，不像是見到你還會發瘋的樣子了?！?/br>
    歲秋叁笑了下，沒有拒絕。

    在這所武院門前，千里神色平靜地站在雪地中望著大門，武院的守門人已經死去，倒在地的半邊身子都被雪覆蓋，看來已經死了有段時間。

    西宮墻那邊因為幾位朝圣者的威壓和天地行氣的干擾，風雪都被敢走，來到武院這邊后才知道今晚的雪有多大。

    千里心中散漫地想著是否該撐把傘時，倒是瞧見里邊有人撐著把傘出來漫步走出來，來到門前時還將手中另一把傘扔給他。

    歲秋叁站在門前石階上，傘下的面容溫柔：“雪大，還是撐把傘吧?！?/br>
    邱鴻蹲在武院大門上淋著雪看兩人。

    千里抬頭看看邱鴻，又看看歲秋叁，慢悠悠地彎下腰撿起雪地里的傘撐開。

    他們之間似乎不像在南雀見面時那么緊張，主要還是千里的態度變得平靜太多，仿佛對歲秋叁沒有了殺意、恨意。

    “要找你可真是不容易?！鼻Ю镄D著傘柄漫聲道，“原來你是忙著到處獵殺八脈覺醒?！?/br>
    歲秋叁說：“八脈覺醒少了，朝圣者出現的幾率也就少了?！?/br>
    千里抬頭看武院門上蹲著的邱鴻：“你自己不也是八脈覺醒嗎？”

    “那不一樣?！鼻聒櫝麚P眉，“我要是破境了，可不會整天沒事做就逮著地鬼殺?！?/br>
    最初邱鴻會挑戰南雀最厲害的人，是因為要評估他們的實力，為事后的獵殺做準備。

    可那次碰巧在他獵殺名單上的不是地鬼就是朝圣者，結果一個也沒殺成。

    “有什么不一樣，我看你們地鬼之間也會互相殘殺?！鼻Ю锟椿貧q秋叁，“今晚雪大，天冷，我也沒想跟你動手，不如就靜下心來好好談談?！?/br>
    歲秋叁目光溫柔地看他：“好，你想談什么？”

    “你知道的一切?！鼻Ю镎f，“全都告訴我?！?/br>
    “我可以告訴你，但你不一定能記得住?！睔q秋叁的目光透過他似乎看向很遠，“當你覺得無法理解時，就去想一個問題，為什么地鬼也可以覺醒八脈?！?/br>
    千里蹙眉：“為什么？”

    歲秋叁溫柔地指引著他：“千里，你試著想想，如果通古大陸只有地鬼，或者只有人類，那么它會是什么樣？”

    “如果只有地鬼，那就是地獄，你們會彼此互相殘殺，隨處可見的殺意和濫殺無辜?！鼻Ю餂]有多做思考地回答，又或者是他早就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沒有地鬼，這個世界還不至于那么殘酷?！?/br>
    “這世上沒有東西是不死的，如果通古大陸只有地鬼，除了生老病死外，地鬼只會被地鬼殺死?！睔q秋叁面上看不出悲喜，“你們也一樣，除去生老病死，人殺人，也會死?！?/br>
    “你說世界只有地鬼那就是地獄是不存在的，因為在只有地鬼的世界里沒有你這樣的異類，而地獄的感受，是身為異類的你才會有?！?/br>
    “說到互相殘殺這些事就更好笑了，千里，你是怎么定義人的？又憑什么用這些想法定義人？”

    千里眼眸中倒映著雪霧燈光下撐著傘的男人：“像你這樣殘害妻子全族的就不是人?！?/br>
    “原來如此?！睔q秋叁毫不意外他的回答。

    雖然千里說著要心平氣和地談一談，但他的怨恨還是免不了泄露幾分，也許這個少年的內心，并沒有看上去那么平靜。

    “那年趙家發現一名混進府里來的地鬼，死后復活要逃走時被你娘抓住，你應該有印象，你娘把人帶出府時，我和你正好回來在門前撞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