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7)
陳暮雪抵達枯嶺府衙時,外面安安靜靜,沒有圍觀群眾,不是要開堂審理的樣子。 公子,我去敲門,陳瓊道。 陳暮雪剛松一口氣,嗯了一聲,這時府衙側門走出來一個官差,對陳暮雪道:是陳公子吧? 風荷鄉太小,做生意的陳家他豈會不知。 是,陳暮雪快步走近官差,聽他道:跟我來。 官差把二人引到府衙,穿過一片陰郁的牢房時,陳暮雪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官差大人,請問李月來所犯何事? 官差舉著油燈往前走:陳公子,李月來來報案,帶了一對夫妻和一個被砍死的情夫,他就被扣下了,案子審問清楚前,他暫時得委屈待在府衙。 陳暮雪聽得一愣,這是什么跟什么。 官差笑了一聲:馬上就到了,您進去就知道了,一言兩語也解釋不清。 說完沒一會兒,陳暮雪跟著官差停在一間牢房外。 黑暗中官差把油燈遞給一旁陳瓊,打開牢門:就在這里面,你們快些說,早做安排。 多謝官爺,陳暮雪接過陳瓊手中油燈,率先進入牢房,喊了一聲陳瓊。 誒,陳瓊立即會過意來,轉身在黑暗中打點官差。 陳暮雪舉起油燈,照出微弱的光亮,剛走了兩步,一張臉突然湊過來。 他后退半步,頓住腳,認出是李月來。 你怎么了?他伸手抓住李月來胳膊,壓低聲音問。 李月來瞧了一眼門外,官差走遠了些,陳瓊守在外面。 今天工地上,有個工人易冬,懷疑妻子劉心慧和另一個工人林二關系不清不楚,把人砍死了。 在場沒人攔著么? 李月來搖頭。 吳京華呢,他不是掌事么。 李月來說:他已經被岳母調走了,不在管新村的事,新任命了人做新村掌事。 誰? 老周,李月來拉著陳暮雪在木板上坐下:我之前就看中老周做掌事,哪知道一上來出了人命。 現下除了安撫死者家屬,賠錢,還要把事情傳播減到最小。 見陳暮雪半晌不說話,李月來道:事情要是傳到岳母那里。 外面的事你不用cao心,有我,陳暮雪側身對著李月來:現在你只要好好向府衙陳述清楚事情原委,不再多生事端,別讓那對夫妻把事情攪得越來越復雜。 聽罷,李月來心里頓時松了一口氣,肚子也跟著咕嚕叫兩聲。 他還沒來得及吃中飯,陳暮雪一來,他心里有了底,肚子也知道餓了。 陳暮雪在昏沉的光線中牽動嘴角,喊陳瓊把籃子提進來:有些糕點,你先墊墊肚子,晚上我叫人送好吃的來。 說著他站起身打量周圍一圈:你又不是兇手,不必關在此處,待我出去和他們說說。 罷了,官爺剛上任,三把火還沒過,而且那兩口子就在隔壁,我得看著他們,別又出什么岔子。 好,我不能多待,你在里面好好照顧自己,陳暮雪站起身道。 嗯,李月來跟起來,目送陳暮雪和陳瓊離開牢房。 陳瓊跟陳暮雪回車后,發現他臉色不大好,倒了一杯溫熱的水遞給他:公子,喝口水吧。 陳暮雪搖頭:送我回府后,你直接去打聽今日新村鬧事的三人,特別是他們最近銀錢進出。 是。 抵達陳府,陳暮雪剛進家門,家丁就道:公子,夫人請你過去。 知道了。 陳暮雪轉身又往易微屋里去。 新村出事了? 還沒進屋,陳暮雪剛站到門口,易微滿臉怒容發問。 傳的太快了。 陳暮雪向屋掃了一圈,沒看到楊凌。 是,他緩緩走進屋子,在一旁坐下來:阿娘消息倒是靈通。 新村今年必須開業,而李月來是最熟悉新村的人,臨時換掉他,不大可能。 有了這層把握,陳暮雪倒淡定幾分,易微不可能坐視不管。 知子莫若母,易微哼笑道:你覺得我短時間內找不找得到替換他的人?據說新村設計的也差不多了。 陳暮雪面色微凝,抬頭看向易微,有些難過道:阿娘,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你為何不能維護月來一回? 新村花了多少錢和心思,你心里有數,這么多雙眼睛盯著他,我一再提醒做事要小心謹慎,當初我招他來陳家,可不是圖他給陳家添堵! 陳暮雪聽得心一梗,李月來頭一回接這么大的任務,哪里可能面面俱到,絲毫不犯錯,說不定還有人從中作梗。 他站起來:阿娘莫急,我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交代。 回答他的是易微的冷哼聲。 對了,聽說您把吳掌事調走了?改明兒月來出來了,也想換到百悅酒樓去鍛煉一番,不知阿娘準不準? 易微一聽主意打到百悅酒樓上,頓生怒氣。百悅酒樓是她的根基,只要酒樓在,就留得青山。 暮雪,你向著他無可厚非,但也要學會防人一手,將來陳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陳暮雪轉身離開:阿娘從來都知道,我志不在此。 可這里卻是你的家,總有一日,你會知道陳家對你來說好像一文不值,卻是你真正唯一能依靠的家。 陳暮雪頭也沒回,離開主屋,往南苑去。 他很生氣,胸腔微微起伏著,直接灌飲一杯涼水,太過刺激,頓又覺惡心反胃,坐回椅子上歇了好一會兒才平復過來。 瞇了會兒覺,醒來時天色已黑,陳暮雪又吩咐人去給李月來送飯,后面每日都要去。 入夜前,陳瓊歸來,帶著一堆紙。 他把紙張一一鋪開在陳暮雪面前:公子,這劉心慧和易冬沒查出異常來,這林二也簡簡單單的,沒欠賭債情債,干凈的很,家中和一個老爹相依為命。 知道了,陳暮雪轉身從錢匣子里那出一張銀票,遞給陳瓊:楊凌的表哥,吳京華有個侄子,從小寄養在吳家,天□□吃好嫖賭,你假作旁人,去打探吳京華最近的動向。 好咧,陳瓊滿口答應,等不及似地往外走,他最喜歡悶聲捉弄人,揭穿陰謀看別人栽跟頭的樣子。 慢著,陳暮雪喊住他,無奈看了眼天,道:天都黑了,明日再去。 沒事兒,我叫個家丁陪我去,這時候百花樓正是熱鬧,怎么能少了吳京華侄子的人影。 也是,常年混跡風月場所的人,晚上才是尋歡作樂的開始。 陳暮雪點頭道:那你小心點。 嗯嗯,陳瓊滿口答應:公子,那我回屋準備一下就直接去了。 好。 這一夜,又是未眠之夜。 陳暮雪在床上翻來覆去,最終捧了一本《孫子兵法》,舉著蠟燭在窗邊小榻坐下,一邊翻書打發這寂寥又漫長的夜晚。 第二日清晨。 陳瓊從外面回來時,天色剛亮,他抱著從街上買回來的熱騰騰的蘿卜餃子興沖沖回南苑。 走到房門口,他腳停了,悄聲移到窗戶口,發現陳暮雪趴在窗邊睡著,看情形,像是睡了一夜! 公子,大冷天怎么能在窗戶邊睡呢,要是得了風寒怎么得了! 陳瓊小跑推門進屋,放下蘿卜餃子,直沖小榻上。 公子?公子!陳瓊叫了兩聲,見陳暮雪毫無反應,他又去推,這一摸發現陳暮雪渾身guntang。 來人吶!他著急忙慌的要去找大夫,胳膊被帶了一下。 小聲點,吵。 陳暮雪醒了,揉著腦袋扯住陳瓊。 公子,你沒事兒吧?陳瓊的心差點蹦到嗓子眼兒,見陳暮雪醒了,心放下去一半,但還是沒忘記得去找大夫。 沒事,陳暮雪緩緩抬頭,想站起來:不用找大夫,去藥理堂開服退熱的藥,拿回來你熬了來,別聲張。 那怎么行?! 陳家就這么一個公子,可不能這么糟蹋,陳瓊連連搖頭保證:我找個嘴巴嚴的大夫來,悄悄找,不讓夫人發現。 陳暮雪挪到桌邊坐下,盯著油膩的蘿卜餃子,堅持道:先把昨夜打聽的事說給我聽,再去。 陳瓊無可奈何,站到陳暮雪身旁:他侄子說,吳京華常?;ㄥX如流水,沒個計較,但從來都是這樣,沒什么奇怪。 嗯,還有呢?陳暮雪想聽些有意義的信息。 陳瓊搖頭:就這些 。 一聽,陳暮雪沒好氣地看了陳瓊一眼:一晚上就問出這? 陳瓊頓時紅了臉,支支吾吾道:樓里有個jiejie唱曲子太好聽了,我就。 公子,您現在方便嗎?我是負責去給姑爺送飯的,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個家丁,他低聲道。 嗯,進來說,陳暮雪瞧看家丁一眼,吩咐陳瓊:去泡壺熱茶來。 公子您需要的可不是茶,陳瓊犟不過陳暮雪,轉身出門去。 家丁進屋后,立在三步外,彎腰低頭:姑爺說林二老爹常年得病,可能還不知道自己兒子去了,得去關懷一下。 新村提供板房給工人睡覺,林二平日住在工地不回去也是常事,他爹不一定短期內能發現自己兒子出事了。 嗯,陳暮雪揉了揉太陽xue,突然之間一頓,略微正色問:林二的爹得了什么??? 好像是消渴病,陳瓊道。 消渴病要人命,也是個富貴病,干不得重活,活著也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陳暮雪有些意外,又問:匣子里還有多少現銀? 聞言,陳瓊走到錢匣子旁,打開撥了撥:活錢還有四百多兩。 ☆、平凡的日子(11) 全部給他送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陳暮雪道。 好的,陳瓊應下,轉身出去。 陳暮雪突然想起什么,喊住陳瓊:等等。 陳瓊轉身:公子,怎么了? 陳暮雪頓了頓:我親自去,明日吃了早飯安排車輛。 陳瓊頓了一下,公子,林老爺子到底有病,可別過給你。 陳暮雪輕笑一聲:那里這么多講究,你家姑爺哐當入獄,我就是砸鍋賣鐵告到皇城去,也要救他出來。 陳瓊吐了下舌頭:公子,您這也太嚴重了,咱們家不至于這點兒麻煩都解決不了。 陳暮雪嘆了聲氣,大夫別請了,咱們明早去林家前路上找個郎中瞧瞧。 好的。陳瓊覺得公子越發不重視自己,但也無能為力,現下在姑爺遇到麻煩的關頭上。 第二日清晨,陳暮雪戴上面紗去了一間醫館。 大夫診完脈,收回手道:公子是不是進來不思飲食,特別是厭油膩? 聽罷,陳暮雪的心提了一下,輕點下巴:對。 孩子若是這個時候來,真是讓人又喜又憂。 大夫笑了笑,提筆寫藥房:無事,風寒引起的脾胃氣衰,喝兩幅藥就好了。 還好還好,陳瓊心下一松,接過大夫方子后,攙扶陳暮雪起身,一邊低聲:姑爺,這藥方子咱們不喝,回頭還是清藥理堂的大夫看看,放心些。 公子,你怎么了?陳瓊見陳暮雪垂頭走路,沒說話,好似情緒很低落,不由關心道:是哪里不舒服嗎? 陳暮雪搖搖頭,抬步上車:沒事,咱們快點去林家。 林家屋子。 還沒下車,林老爺子的咳聲就從屋里傳來。 陳瓊給了一個帕子讓陳暮雪捂著,才扶他走下來,單手提了一些補身體的藥。 林老爺,我們是您兒子的朋友,找您問點兒事,您方便嗎? 來了來了,一聽是兒子的朋友,林老爺子趕忙從床上爬起來,邊咳邊去開門。 進了屋子,林老爺子一看二人穿衣打扮,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自己兒子怎么會跟他們攀上關系?肯定不是他說得什么朋友。 陳瓊把東西放到桌上,林老爺子拿茶壺要倒水給他們喝,茶壺空空如也,他提前來往外走:我去燒點兒水,公子稍等。 不必,我們不渴,陳暮雪起身輕輕按住林老爺子胳膊,讓陳瓊把茶壺接過來,一邊笑著叫他坐下:林叔,小輩來只想了解一點事情,關于林二的。 哦,林老爺子身體往后退了一下,和陳暮雪拉開距離,免得身上臟了他。心里也猜出可能是自己兒子在外面惹了禍,別人找上門來了。 我兒子還沒回來,等回來了公子自己問吧,他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我都不清楚。 陳暮雪怔了一下。 林老爺子竟然不知道自己兒子已經死了。 額,陳瓊接過話來:林叔您別害怕,我們不是壞人。 這年頭壞人兩字還寫腦門上么。 林老爺子嘿嘿笑了一聲,沒答話,心里的戒備反而更重了。 陳暮雪略做思索,實話跟您說,林二出了事,回不來了。 什么?林老爺子不可置信地站起來,腦子嗡嗡作響,一把撐住椅子差點倒下去。 陳瓊扶了他一把,和陳暮雪同樣對林老爺子的反應十分震驚。 陳暮雪不知為何到現在林老爺子都不知道這件事,新村的幫工左右都是鄰居,哪有不透風的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