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
目前,他真的沒有考慮過孩子的事。都說柔身兒懷孩子不易,有得好幾年都沒有音信,專門找大夫吃藥才有,他不認為自己和李月來不提前準備準備,就能輕易懷上。 李月來看出他的遲疑,松開手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我就隨口一說,沒做好準備前,他不來就不要。 陳暮雪無話可接,也無法承諾什么,只嗯了一聲,轉移話題,我去廚房看看羊骨頭熬好沒有。 李月來點了點頭,看著陳暮雪轉身出去,一時陷入沉默。若說阿雪是害怕孩子耽誤他考學,也情有可原,只是這般反感,卻叫李月來心生不解。 誒,算了。往后日子還長,再說吧。 陳暮雪這邊回到廚房,離羊骨頭熬好還早,廚房里廚娘們已經開始忙碌起來,易微雖然不在家里,有管家和管事的,比如楊凌他們還要吃飯。灶臺上留了一個爐子單獨煮著陳暮雪的羊骨頭。 他坐在廚房外邊發了會兒呆,算著時辰,提前半小時給湯里放進去胡蘿卜和鹽巴,做完這些又回到外邊椅子上,喚陳瓊去房里取來一本書,獨自坐在外邊看。 沒翻兩頁,陳暮雪的手就停下來,開始滿懷心事。 在他眼里,李月來對子嗣之事,應當是不著急的,還會有點順其自然地意思,來了就要,不來也不耽誤他們。會不會是見了陳暮軒,心思發生變化。 陳暮雪想到此處,微微嘆氣。要是實在喜歡得緊,趕明兒找大夫看看,先生一個問題也不大,晚兩年去念書也可。陳暮雪想到此處,按了按皺成一團的眉頭,興許是他沒當過阿爹,以為帶孩子容易,要是生下來,cao心地豈止一星半點兒,哪里能像自己想的那般輕松容易,兩年就撒手不管。 過了小半時辰,陳暮雪回到廚房里,切好香菜放到碗里,盛了一碗端著往南苑去。 李月來在屋內坐著,聽到陳暮雪回來,不覺有些尷尬,早知道剛才就不說孩子的事了。 阿雪,我.....。 嘗嘗羊骨湯,陳暮雪打斷他,將湯匙遞面前,一股鮮香彌漫開來。 李月來內心微嘆,實在不知說些什么好,低頭喝了一口湯:好喝。 半晌,他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話,正欲說,陳暮雪搶先一步道:容我想想。 李月來:.....想啥? 陳暮雪盯著他,繼續道:也許孩子和讀書并不沖突。 語氣實在太過妥協。李月來聽得更不是滋味,先不論有個孩子會不會真的耽擱讀書,陳暮雪既然這樣說了,為了他讓步的心意才是更珍貴。 連孩子的影子都沒瞧見,我們也不要杞人憂天,不著急,李月來按住陳暮雪,讓他坐下來。 開春咱們就去讀書,我答應了你,絕不反悔,以后我也不老纏著你討甜頭,你安心念書。 聽罷,陳暮雪有些坐不住了,什么叫不老纏著他討甜頭? 陳暮雪撇過臉去:柔身兒不容易有。 李月來愣了一下,立即讀出此話言外之意,悶悶一笑,你也喜歡? 陳暮雪皺了一下鼻頭,湯匙不停在碗里攪拌:...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李月來默認為是對自己那方面地贊美,暢快一笑,把湯從他手里接過來,一口氣喝完。 陳暮雪自己煮的湯,說實話有些嘗不出好壞,便問道:好喝么? 好喝。 得了肯定地回答,以及干干凈凈的碗,陳暮雪很是高興。 兩人晚飯盡顧著喝羊rou湯,等到歇息時,齊齊躺在床上,渾身燥熱,誰也睡不著。 屋內還留了一盆火爐子,李月來身上微微冒汗,褪去上衣,赤身躺在床上。 陳暮雪也熱得有些受不了,悄然伸手解開幾顆扣子。 李月來手撐著腦袋,看向陳暮雪,也不知是不是熱的,他臉頰紅撲撲的。 家里管賬的是楊凌么? 陳暮雪翻身背對著李月來,把衣領拉的更低,心里實在燥得慌:說他做什么。 自然是對他有興趣,李月來追問:他有家室嗎? 沒有。 一直獨身這么多年?李月來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陳暮雪見李月來這般執著楊凌的家,有些摸不著頭腦:你要給幫他討老婆? 李月來被說懵了,忙道:當然不是。 陳暮雪放下心來,但似乎也不太想聊楊凌,簡略道:以前有個娘子,后來好像得病死了。 楊凌看起來冷冷清清的,竟遭遇過這等慘事,李月來暗自唏噓幾聲。 陳暮雪見他不吭聲了,低聲問:為什么突然關心起他來? 李月來笑了笑,我看他說話的分量挺大,在家里好像什么開支都要經手,他頓了頓,有些不確定地說:母親好像也很信他。 陳暮雪目光沉了沉,沒有直接回答,李月來只好繼續問:家里就他一個賬房? 陳暮雪背著身體道:你最好別得罪他,出了事我娘不一定站你這邊。 李月來把陳暮雪這話琢磨了兩遍,易微雖然不一定喜歡自己,但不至于站在下人一邊來對付自己吧。 但陳暮雪也不會是平白無故說這話,他拍了拍陳暮雪肩膀,:什么意思? 陳暮雪聲音低嗡起來,像要睡著一般:日子久了,你自會知道。 李月來笑了一聲,明白陳暮雪這哪里是要睡覺,分明是不想回答。 不過,我自然有辦法讓你清醒。 別睡,咱們做點別的,李月來翻身起來,往陳暮雪身上壓。 陳暮雪一雙眼珠圓溜溜地轉了轉,緩緩睜開,半仰起頭看向欺在自己腰上的李月來:腿好了? 李月來自我感覺腿已大好,特別是這種上頭的事,哪里還顧得這些。 好了好了 ,李月來大腿微微用力,夾緊陳暮雪的腿,不準他動:明日我回鎮水村,估計得住兩日再回來,可有囑咐我的? 陳暮雪愣了一下,也顧不得做那檔子事了,他們成親后,似乎都沒分開睡過,除了李月來被抓去幽州牢房,那段時間他夜里也睡得不好。 他緩緩搖頭:沒有,你安心辦事。 李月來正埋頭解陳暮雪的衣服,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擱在陳暮雪脖子上的手就被他打開。 陳暮雪沒什么興致了:早些睡,莫耽誤你明日辦事 。 臉怎么變得這般快? 李月來看著自己被扒拉開的手背,一時悻住。 他無奈道:我又不是去做別的壞事,后日要去新村,從鎮水村過去方便些。 陳暮雪半坐起來,把李月來的腿小心移開,認真道:要是晚上真把腿弄壞了,明日真就耽擱了。 要因為這事兒耽誤李月來回鎮水村,真是有辱讀書人斯文。 他這般想著,勸說自己,然后彎腰按李月來躺下,蓋好被子,打了個哈欠:等你回來再說。 李月來:.....。 ☆、風荷鄉(八) 二人一覺睡到清晨,睡得極好,李月來在家里歪得有些膩煩,這趟出去,心情頗好。 他哼著小調竟疊起床來。 陳暮雪站在一旁看他:說是不帶東西回去,我讓陳瓊挑了布,快過年了,讓爹娘做身好衣裳。 這是陳暮雪對魏香云和李文昌盡得孝心,李月來自不會拒絕,他放好枕頭,轉身抱了陳暮雪一下:知道了,我就不吃早飯了,先走了。 沒給陳暮雪回話的機會,李月來已經大步走了出去,步伐輕快得活像一只被籠子束縛太久的鳥即將回歸山林,一點兒也看不出腿壞了。 李月來出了陳家上馬車,路過街市時買了兩斤牛rou,打了兩壇酒,往自家奔去。 盛氣光引爐煙,素草寒生玉佩。 李月來不愛讀書的,此刻看見路邊野草掛滿冰凌,不由地念出一句來,兩山之間雜樹盤枝交錯,若是下雪,只怕更美。 從前他不覺得,如今久不歸家,倒有所感懷。 回到李家,魏香云看著自己兒子,兩眼立即泛紅,聽聲音,像是快哭出來一般,她太久沒見李月來了。 兒啊,你回來了??? 李文昌本坐在院子里喝茶,聽罷,也站起來走了幾步,往門口張望。 李月來站在門口,提著大包小包,看看魏香云,又瞅瞅后面的李文昌,失笑道:爹,娘,暮雪挑了幾匹布讓我捎給您,先讓我進屋吧。 李文昌敲了敲煙斗,咳嗽道:扯著他做甚,還不做飯去。 魏云香擦了擦眼,接過李月來手里的東西,誒一聲,一邊招呼他進屋,轉身往廚房走。 聽說你在幽州出事了? 李月來自認為在幽州的事對家里隱瞞的很好,他撓了撓鼻子,跟著魏香云進廚房,一臉毫不知情地問:什么事? 魏香云把牛rou拿出來放在案板上,回頭見李文昌在外面又坐下喝茶了,她悄聲道:有人說你在幽州闖禍了,得罪了大官兒。 李月來笑嘻嘻摟住魏香云肩膀:阿娘別聽些有的沒的,我現在還好站在你面前,在幽州什么事都沒有,還長胖了不少。 魏香云一邊切牛rou,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是怕我們擔心,啥也不說,但我只提醒你一件事。 李月來叼了一塊牛rou吃,口齒不清道:什么? 魏香云像是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放下刀:阿娘一直心里愧疚,當初強迫你和陳家接親,你忍忍,等去華源讀書了,你好好念,將來出人頭地,就可以脫離陳家了。 娘,李月來對魏香云這般過河拆橋的行為實在是無言以對,他雖不愛讀書的,但做生意也是一樣,講究信和義。 我現在的一切都在好轉,這都是依托陳家,更重要的是依靠,您別老拿以前說事兒。 魏香云見自己兒子怎么快轉換了陣地,心一涼,抬頭看他:月來,你可不能被枕邊風吹得迷失心智啊,你要好好念書,才是正道。 李月來無奈道:兒子知道。 魏香云側身拉住李月來胳膊:你是讀書人,將來要做大官兒的,不要和陳家牽扯太多,將來別人知曉了,看不起的。 在魏國,農為本商為末,重本抑末。 李月來和魏香云也說不通,不理她這話,正好外面李文昌走過來催促魏香云做飯:孩子一大早回來,餓著肚子,你快做飯,講起來沒完沒了,說罷,朝李月來招手:走,咱爺倆兒出來喝茶。 李月來跟著出來,搬了個椅子坐到李文昌身邊,先給他倒滿茶,又給自己倒一杯:爹,這段時間家里一切都好吧? 李文昌嗯了一聲:都好,他喝了一口茶,抿嘴道:今年過年打算在陳家過? 李月來內心微嘆,面上道:還不知。 李文昌放下茶杯,哼聲道:我養了兩個兒子,倒像個無兒無女的。 既是這樣,當初為什么讓他去陳家,李月來心里這樣想,臉上恭恭敬敬道:畢竟兒子在陳家說不上話,若是不能,過了年早點回來給您拜年。 我懶得管你們了,李文昌擺擺手:但你別忘了當初為了什么送你去陳家 。 李月來還真不知道,他是不是讀書的料子,誰不知道,魏香云和李文昌都不死心,為了一個遠的挨不著的華源書府,把他送到陳家做入贅女婿。 爹,這些年我讀書什么樣兒,您心底跟明鏡似的。 李文昌氣的雙腿抖了抖,自己的兒子他自己能不知道? 可他不死心啊,作為當年村子里唯一一個秀才,多少人對他刮目相看,爭相拉攏他。 本想著兩個兒子能有一個走他沒能走到底的路,天不遂人愿,李宏圣和李月來一個都不隨他! 月來,魏香云端著一盤牛rou出來,對李月來笑道:我還沒告訴你一個好事兒呢。 李月來又吃了一塊牛rou:什么? 昨個兒你哥哥回來說,你嫂嫂有孕了。 李月來聽得眼睛一彎,高興道:早知道我就先去看看嫂子在回來。 你明天再去也不遲,魏香云在石桌上放下牛rou,轉身又回到廚房忙活。 父子倆話題不再是陳家,李文昌開始考問李月來讀的《左傳》。 不以一眚掩大德是什么意思? 不以一省掩大德。 李月來在心中默念了兩遍,不禁懷疑為何李文昌考這般簡單的問題。這句難不倒他,從字面也能猜出七七八八。 他放下茶杯,胸有成竹道:是說要以勤儉節省為美德。 李文昌默了兩瞬,瞪向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是眚不是??! 李月來想了一下,才意識到李文昌說的不是省錢的省,半晌,他搜刮了腦子一圈,有些不確定道:阿爹說得哪個??? 李文昌一口老血積在心頭:朽木不可雕! 李文昌說的是指過錯的那個眚,就是不要因為別人的一點過錯,而抹殺這個人平日的優點和好處。 李文昌接著又問了幾個,李月來沒一題讓他滿意的。 李文昌和李月來吹胡子瞪眼間,魏香云已經把石桌上擺滿了菜。 一盤香菜牛rou,還有餃子、饅頭、蒸臘rou、炒菘菜。 李月來很想念魏香云的手藝,埋頭吃了兩個饅頭,一碗米飯才填飽肚子。 等李文昌也放下筷子了,李月來站起來道:阿娘,我去找何翌有事。 李文昌捧著茶壺喝了兩口,看著李月來這蠢物心煩,擺手道:快走。 誒,那我下午回來,李月來連聲回答,一溜煙兒出了大門。 路過小攤時,順手買了兩斤板栗,邊走邊吃。到達何記棺材鋪時,鋪子關著門,李月來繞到后門去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