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李月宏急了,直沖沖奔向廖玉兒,一邊大聲喝道:你們干什么! 他硬生生從人堆里擠出一條路,看到一個男人緊緊攥住廖玉兒胳膊,頓時火冒三丈。 廖玉兒回頭看到李月宏向,松了一口氣,一邊大聲又委屈道:月宏,他們欺負我和月來。 月來? 李月宏聽到這個名字十分意外,他在周圍快速看了一圈,終于在人堆后看到自己那個癱軟在地的弟弟。 松開,他回過頭,用鐵鍬指著廖玉兒胳膊上的那只手,惡狠狠道。 你先給銀子,我就放。 李月宏眼一橫,將鐵鍬揮向小二。 呲啦! 頓時血rou橫飛。 順著鐵鍬的刃涌出鮮紅的血,以及縈繞的慘叫聲。 ☆、李家有郎(十一) 鐵鍬是新的,鏟處十分尖利,在小二肩膀上砍出一道深口子。 沒一會兒,地上就攤了許多血,引得酒樓門口更加熱鬧起來。 有嘰哩哇啦叫殺人了的,也有喊大夫的。 人聲嘈雜不堪。 陳暮雪安排人把白允南從后門送走后,回到里間讀書。 安靜沒一會兒,伙計在門口著急道:公子,出事了! 手中的《記纂淵?!愤€沒翻頁,他皺眉站起來,只覺不如被易微關在家里看書來得安生。 怎么了?也不用伙計進來細細稟告了,他放下書直接往外面走。 大門口,剛剛吃白食的把咱們伙計打傷了。 陳暮雪腳步一頓,聽到吃白食的這幾個字,腦袋疼。 他快步下樓,大門口看熱鬧的人圍成了圈,里外三層。 陳瓊一眼就看到陳暮雪了,有些心驚rou跳,原本沒想鬧這么大,讓李月來挨頓打就算了,哪知道冒出來個李月宏。 他跑到陳暮雪身邊,剛想說話,被陳暮雪的眼神嚇得閉了嘴。 看熱鬧的人發現正主來了,自覺讓出一條道路,讓陳暮雪能看清楚當前情況。 酒樓小二趴在地上,捂住肩膀干嚎。李月宏杵著鐵鍬站著,單手攬住廖玉兒,夫妻二人盯著小二,有些愣神,估計還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 一地的血,陳暮雪看得直擰眉頭。他快步走了過去,沉聲問旁邊伙計:誰打的? 他!伙計指向李月宏:吃白食的哥哥,他們給吃白食的抱不平。 坐在地上還沒站起來的李月來目光慢悠悠穿過人群,對上陳暮雪,察覺出他原本平靜的眼底漸生出怒意。 他笑了笑,扶著旁邊看熱鬧的人站起來,向李月宏和廖玉兒走去。 見地上小二哼唧聲小了些,陳暮雪負手而立,對李月來冷聲道:這位客官,已經請你吃了一頓飯,還要怎樣? 廖玉兒搶道:是你們要打我小叔子! 聽罷,陳暮雪看向陳瓊,只見陳瓊腦袋快低到地上去了。 陳暮雪又道:你吃白食,我沒計較,但反過來把我的伙計打成這樣,不能就這么算了。 他撩了撩袖子:打人賠錢天經地義,吃飯給錢就是在官府那兒也是占理的,要么走一趟衙門,要么賠銀子。 李月來在一旁站著,思緒還有些飄,聽了陳暮雪一長串話,只有一個想法。 這小嘴巴巴兒的,還挺能說。 李月宏自然知道把人打傷是自己不對,原本他是擔心廖玉兒,實際上那幾個伙計也只是抓著她在,沒下重手。 他橫了一眼身后的李月來,轉頭問:你們要多少銀子? 你的意思是不去府衙了?陳暮雪確認道。 李月宏點點頭:嗯。 見狀,陳暮雪對一旁伙計道:馬上去藥理堂請大夫過來。 是!伙計飛快地奔了出去。 眾人就在門口僵持著,誰也沒離開。 李月宏見陳暮雪年紀輕輕,處事不打亂戰,頗有章法,不像能從他手里討到好處的,便問廖玉兒:他誰??? 是酒樓老板的公子,叫陳暮雪,以前聽我爹提起過幾回,說是讀書人,為人溫良講理,今日見了真人,我爹那些夸贊都是跟他一點兒也不沾邊,我看他是一張嘴巧舌如簧,得理不饒人。 李月來在一旁聽廖玉兒講話,清醒許多,不自覺盯了陳暮雪好幾眼,越發覺得眼熟,不就是那日自己救的人么。 真是冤家路窄。 幾年前他要和野男人私奔,鬧得全鄉皆知,他娘氣得臥床月余,陳家面上無光,一氣之下把那個男人狠狠修理了一頓。 誒,廖玉兒嘆了一口氣:陳老爺又不管事,近幾年再沒人上門提親,一個柔身兒耽誤來耽誤去,年歲晃的也快。 不過陳家有錢,夠他享樂一輩子,而且他模樣生的好,我看只要他愿意,就是找個人下嫁也是有的。 三人抱團站在一處,悄悄咪咪聽廖玉兒講陳暮雪的故事。 大約半柱香后,伙計帶著藥理堂的大夫趕來了,一路腳下生風。 是黃芩易。 醫術菜的摳腳。 陳暮雪看他奔向地上的伙計,難道藥理堂就著一個大夫么。 黃芩易打開藥箱,在伙計肩膀上搗鼓一陣,疼得他扭來扭去。 黃大夫,將他醫治到完全康復,需要多少銀兩? 這,黃芩易愣了一下,把伙計手臂輕輕放下,看著陳暮雪一臉不解。 每次開藥不同,上藥不同,如何算得準。 陳暮雪似是明白他心中所想,直接道:大致估算一下,因為是他傷,涉及賠償事宜,馬上跟您結算診金,所以您得算清楚,后面少了可不補。 一聽現結,黃芩易當真低頭算了起來,半晌抬頭道:傷筋動骨一百日,這位的病癥保守估計,得花五十兩銀子。 五十兩?廖玉兒驚了一下。 好,陳暮雪點點頭,接著對廖玉兒他們道:他每月的工錢是五兩銀子,就打修養三個月,十五兩,他又平白挨了疼,你在銀錢上得略做補償,加上在酒樓吃的飯錢,一共兩百兩銀子。 兩百兩? 李月宏和廖玉兒著實嚇住了。 不給他們商量的機會,陳暮雪轉身進樓,輕飄飄扔下一句:且寬限你們幾日籌錢,月底見不著兩百兩就官府見吧。 事情了結,肇事的也沒鬧,像是對二百兩銀子的賠款接受了。 熱鬧也沒得看了,眾人散開。 待人散盡后,李月宏松開廖玉兒,盯著一言不發的李月來,郁氣難疏,氣沖沖地走到對面街上,從魚販手里奪過一桶水,直接提回來潑到李月來身上。 李月來從頭到腳,一身魚腥臭味兒。 他徹底清醒了,但身上還是癱軟無力。 你說說你,這些年做過什么讓我們看得起的事兒????全家人供著你讀書,你讀出什么來了? 李月來掃了李月宏一眼,淡聲道:那我出來掙錢,讓你在家讀書? 你! 廖玉兒和解道: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 哼!李月宏看著這個廢物弟弟,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在廖玉兒的催促下把他背起來。 廖玉兒見小叔子一言不發,有些心軟,安慰道:月來,銀子咱想想辦法,只要人沒事就好。 李月來望著廖玉兒,笑了笑:嫂嫂放心,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 咱們是一家人,你說這些 你最好能自己解決,別扯上爹娘,李月宏打斷廖玉兒,他才不信自己弟弟的鬼話,兩百兩銀子,就是把家底拿出來都湊不齊。 說完,他繼續道:麻煩都是你惹的,你嫂子不給你解圍,我也不會打人,你別不認。 廖玉兒道:月宏,別這樣說。 你放心,都算我頭上,李月來在背上快被李月宏顛吐了,白著一張臉道。 被人顛的滋味真不好受。 三人一回李家,家里便鬧得不可開交。 李文昌拿不出這么多錢,指著李月宏和李月來罵:我怎么養了你們這兩個討債鬼,何時能讓我順心一回? 李月宏在一旁把李文昌的怒火往李月來身上引:爹,都怪月來!一個讀書人還去吃人家白食。 李文昌看李月來低頭不言不語,哼了一聲,拿起竹篾指著李月宏:你為什么把人打傷了? 我那時氣不過,看他們都欺負玉兒。 李文昌舉起竹篾要打兩兄弟,魏香云連忙攔住他。 她摟著兩兄弟哭,一邊叫廖玉兒去泡一壺茶來給李文昌壓壓火。 娘,我這就去,您別著急,廖玉兒點點頭,快步往外走,一邊回頭叮囑李文昌爹,您別氣壞了身子。 等廖玉兒出去了,一家四口目目相對。 魏香云側頭對李月宏道:大兒,你丈人家寬裕,看能不能借。 娘!李月宏聽得一個頭兩個大,怒道:我已經在他們家抬不起頭了,而且人家說了,這事兒都怨月來,到時候只認他賠錢。 ☆、李家有郎(十二) 你不能什么都往月來身上怪,魏香云聽不下去大兒子的推卸,推開他:月來是你親弟弟,你能看著他被抓走? 留下案底說不定會影響李月來以后的仕途,李文昌和魏香云默認只能用銀子解決這樁事。 等魏香云說完,李月宏依舊板著臉沒松口,李文昌在旁邊拿起竹篾打他,冷哼道:你別想摘干凈。 離月底賠錢還有八日,家里最多能湊二十兩銀子。一家人著急上火,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又過了兩日,廖家那邊遲遲沒有消息。魏香云坐不住了,一大早上提了一籃子雞蛋,領著李月來往風荷鄉去。 待會兒見了你外祖,嘴甜點,魏香云敲響魏家的側門,一邊叮囑李月來。 魏家主要做茶葉生意,魏進財雙親早亡,有一妻三妾,生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魏香云的母親只生了她一個,命苦的是十年前就得病死了。 娘,他不一定見咱們,李月來看半天沒人開門,希望魏香云不要對魏家抱太大希望,要是魏進財心里還有魏香云這個女兒,這些年魏香云也不會過得這么慘。 魏香云臉色一暗,繼續拍門:總要試一下,能借多少是多少。 李月來心中有些愧疚,大抵是覺得有爹娘頂著,天塌不了。他不應該這樣,可他缺乏一個契機,能做個小生意,掙兩百兩絕不在話下。 許久,門終于打開了。 下人瞧了魏香云和李月來一眼,笑道:三小姐回來啦? 魏香云認得他,是府里的老人。 嗯,她點點頭:魏全兒,我爹呢? 魏全往后退了一步想讓他們先進屋:好像在二。 魏全兒!門后有人突然隔遠喊了一聲,是誰在門口? 魏全回頭道:是三小姐。 沒一會兒那人走了出來,是魏家的管家,魏濤。 聽罷,魏濤快步走到門口擋住側門入口:小姐這么早回娘家來,有事兒? 魏香云瞥了一眼魏濤:來看看我爹。 哦,這樣,魏濤點頭道:不知老爺在不在家。 他轉頭又吩咐魏全:你快去二夫人屋里瞧瞧老爺在不在。 李月來望著魏濤笑而不語,一大早上的魏進財能不在家? 只是可能不想見他們罷了。 誒,魏全看了魏香云一眼,轉頭往二夫人屋的方向跑。 魏香云看魏濤這副假模假樣的態度,冷笑一聲,盯著他:我回娘家,魏管家竟連讓我進去坐坐都不成? 魏濤笑笑:是現在時辰太早,家里都沒個準備,唯恐怠慢小姐。 李月來在一旁道:魏管家,知道的是您體恤出嫁的小姐,不知道的,還以為您越過我外祖掌魏家權呢。 不敢不敢,魏濤說著,回頭看魏全回來沒有。 見魏全正往這邊跑來,他道:三小姐,老爺若在家,奴才馬上請您進去。 魏全站定,把一個繡花荷包遞給魏濤:二夫人說老爺昨夜未歸,自己身子也不大舒服,不好傳給三小姐,但也不能讓三小姐白來一趟,這五兩銀子就當去集市上吃頓好的,再回鎮水村去。 魏濤接過荷包,一邊遞給魏香云,眉毛有些不自覺地揚了揚:真不巧,讓三小姐白跑一趟,二夫人也病著,就不請小姐進去耽誤時間了。 家里大夫人不管事,都是魏進財寵愛的二夫人做主后院的事。 李月來掃了魏濤一眼,看他臉上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很是厭惡,拉起魏香云:娘,咱們走吧。 那就多謝二娘,魏香云先接下荷包,然后才提著雞蛋籃子同李月來轉身離開。 白給的錢,不要白不要,二人走了有一段路,魏香云笑問李月來:餓了不,咱吃點啥。 一大早上趕路,只啃了個饅頭,沒吃飽。 李月來看著魏香云,她眼角一笑,現出深深的皺紋,從前她也是家里的小姐,即使不受寵,也是衣食無憂,李月來一陣心酸。 和自己爹的關系到這步田地,身后沒有娘家做靠山,日子過得是好是壞,受了多大委屈,她都得在李家呆著,沒有別的去處。 即使當初嫁到李家也不是她自己選的,自己卻要為此付出犧牲,cao勞一生。 咱去吃楊記牛rou面吧,李月來攬住魏香云的胳膊,知道吃貴的她肯定舍不得。 行!魏香云臉上洋溢著豪氣的笑容:再加盤牛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