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要解綁不是容易的事，也要循序漸進的來。

    葉聽風喜歡宅在家里，而且又沒什么公開的活動，因此余姐便暫且先把重心放到了程觀月這邊。

    親眼盯著化妝師給程觀月補完妝之后，余姐才松了一口氣，出門去接被她掐斷了好幾次的電話。

    房間里只剩下程觀月和助理在了。

    程觀月低頭看著手機，挨個回復其他人給她發來的消息。

    全部回復完之后，她的視線在葉聽風的賬號上停留了幾秒。

    最后一條還是她發的那句別鬧了。

    意料之中沒收到回復。

    程觀月也不在意，她覺得葉聽風一向是更幼稚的那個，一生氣就躲得遠遠的，可惜兩人私下相處時，程觀月也絕不會拉下臉主動去求和。

    她們心知肚明，厭惡也好、惱怒也罷，都不會影響她們之間的合作關系。

    從小到大皆是如此。

    掙脫不了，索性也不再去費心維系關系。

    沒有必要。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意識到不必再在彼此面前掩飾住自己的厭煩、不耐

    程觀月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半夢半醒間看到的卻是高中的時候。

    季浮舟高考結束失去了蹤跡，葉聽風和程觀月都還在上高二，臨近期末考試，葉聽風卻魂不守舍，那時她們對彼此還保持著禮貌性的關注，所以程觀月很快就通過自己的好人緣打聽清楚了緣由。

    葉聽風竟然在追尋季浮舟的下落。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程觀月差點笑出聲一半是不敢置信，一半是徹頭徹尾的嘲笑。

    更讓她想不到的是，葉聽風竟然主動找到了她，向她這個前女友打聽季浮舟的消息。

    那時她們表面上和諧，但私底下仍然并不融洽，連朋友都算不上。

    無論哪一方有了什么問題，第一時間絕不會想到找對方幫忙，除非那同時與她們兩個人相關。

    一旦低頭尋求幫助，那就意味著自己輸了。

    少年人的驕傲與自尊格外的金貴且又脆弱。

    她們明明形影不離狀似好友，卻心知肚明執拗地將對方當做最大的競爭對手，暗中的一口氣憋了數年，直到季浮舟出現。

    葉聽風不想碰程觀月碰過的東西。

    所以她對季浮舟敬而遠之，比起陌生人還不如。

    程觀月原以為是如此。

    直到那天，在學校外那個昏暗的巷子里，葉聽風站在程觀月的面前，結結巴巴地提起了季浮舟的名字。

    程觀月從沒見她臉那么紅過。

    也不知道是因為尷尬，還是因為害羞。

    也許還夾雜著幾分投降的懊惱。

    那一刻，程觀月忽的就明白過來。

    原來葉聽風那若有若無的在意與關注并不是她的錯覺。

    自然不是對她，而是另一個原本是自、己、的女朋友的人。

    程觀月并沒有搞清楚那一刻心頭無端生起的惡意源于何處，但她確實用上了那種嘲諷而又挑釁的語氣，臉上那溫和的笑容便也有了別的意味。

    似是輕蔑，似是高高在上的憐憫。

    哦原來你一直喜歡她啊。

    預料中的惱怒反擊并沒有出現。

    葉聽風呼吸停滯了兩秒，隨即抬起了頭，視線穿過陰影，定定地落在程觀月身上。

    是。葉聽風答道，我喜歡她。

    第11章 11

    葉聽風那毫不遮掩的語氣、眼底迸發出的光亮，都讓程觀月覺得惡心。

    惡意并未消失，反而驅使著她行使了勝利者的權利，厭煩不耐的發泄已不記得究竟說了些什么，倒是最后一句報復性的嘲諷還記得清楚。

    你喜歡她什么？程觀月自發地翻譯過來這句話，她有什么地方值得你這樣念念不忘的？

    季浮舟有什么值得喜歡的地方？

    除了一個救命恩人的名頭，但那些人情理應早就還清了。

    程觀月既是暗諷葉聽風眼光差，也在捫心自問自己到底為何昏了頭答應了季浮舟的告白。

    或許是因為好玩吧。

    至少也不枉她看了這一件熱鬧。

    程觀月看著葉聽風拳頭握緊又松開，看過來的眼神中透著股冷意她似乎生氣了。

    這同樣并不常見。

    一邊生著氣，一邊卻又要拼命壓制。自欺欺人勸自己壓下怒火保持理智的模樣實在是很有趣。

    程觀月忽然覺得跟季浮舟交往這一回也不虧了。

    只可惜葉聽風沒那么容易失去理智。

    最后葉聽風也沒對程觀月動手。

    程觀月唯恐天下不亂，反倒為此感到可惜。

    那天她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不歡而散，第一次沒有一起回家。

    葉聽風先走的，最后只留下來一句：什么地方都值得。

    程觀月本來可以抓著這一句話嘲諷她一年，甚至好幾年。

    但她最后沒有。

    那是她們之間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爭吵。

    因為季浮舟。

    程觀月醒過來的時候，聽到了經紀人和助理的聲音。

    以前沒看過這個人啊，是我們公司的嗎？

    應該不是，可能是祝先生之前提過的那個，還是他想得周到，有個本地人當向導也更方便些。

    原來是向導嗎，我還以為是剛出道的新人呢，跟葉老師站在一起竟然也沒被壓下去不過既然這樣，還要不要壓？總共也沒幾個人看到。

    當然要了，聽風最怕被人追著跑，也省得給那位向導添麻煩。

    那怎么說？

    嗯對外就說是葉老師的meimei吧，堂妹表妹什么的隨便，正好在C市旅游陪jiejie一起逛一逛隨便怎么說，反正以后也不一定會碰到了

    兩人刻意壓低了聲音，不過房間不大，再怎么小聲也仍不可避免地被另一人聽到。

    程觀月坐直了身子。

    余姐聽到動靜下意識噤了聲，隨即又朝她笑了笑：才十分鐘，不過等會兒活動也快開始了，你準備準備過去吧。

    程觀月點了點頭，側過頭問了一句：聽風那里出事了？

    余姐搖了搖頭：沒事兒，就是她早上出門被C市的粉絲拍到了，剛剛小吳正好刷到，我準備跟那幾個發照片私信說一聲撤了。

    助理小吳順勢把手機就遞了上來：程老師你要看嗎？

    程觀月搖了搖頭，面帶淺笑：之后有空再看吧，我先去準備一下，可不能叫別人等我。

    目送著程觀月出門之后，小吳才收回手機，一邊感慨道：程老師性格真好。

    比葉老師溫柔體貼多了。

    小吳一邊想著，一邊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被偷拍的照片。

    葉聽風穿著大衣走在街頭，沒戴那個偽裝用的空鏡框，但劉海放了下來，圍巾擋住了小半張臉。

    如果不停下來仔細打量，一般人也未必分辨得出她的真實身份。

    被發現也是因為停在某個路口，旁邊的向導手里拿著一塊餅遞過去，葉聽風微微低頭，拉下圍巾，順勢咬了一口。

    也就是在那個瞬間，她就被對面偶然路過并且抬頭的粉絲抓拍了個正著。

    連帶著旁邊那個略帶著錯愕神情的女向導也一起入了鏡。

    如果是換作程老師在，肯定會主動上前打招呼，巧妙地用簽名換取不被曝光的結果。

    只可惜是葉老師。

    跟自己人都懶得多說一句話，更別提對待陌生的粉絲了。

    遇到這種事八成是毫不關心，然后轉身就走。

    小吳不由深深嘆了口氣，隨即就被余姐敲了下腦門，不由哎喲一聲。

    余姐看得好笑。

    外人覺得程觀月脾氣好不是沒有原因的，即便是有不想做之事，她也總是能找到合理到讓人無法懷疑的理由。

    哪怕是極為旁枝末節的細微處。

    余姐跟了風月這么久，也隱約摸出幾分門道來。

    程觀月分明就是壓根不想管葉聽風的事，否則不至于看一眼照片的時間都沒有，無非是話頭趕到這兒了，她才順勢提一句。

    也就小吳這種傻乎乎的新人真情實感地以為程觀月真的完美無瑕。

    不過也不算什么錯處。

    這種性格至少并不討人厭。

    真不知道這樣的性格怎么唯獨和葉聽風合不來。

    余姐忍不住嘆了口氣：希望她們早日和好吧。

    余姐擔心之前她們吵架的事嗎？小吳腦海里靈光一閃，猜測道，她們之前不會是因為同時看上了同一個對象，結果才鬧翻了哎喲，余姐你怎么又打我？

    小吳委屈巴巴地捂著腦門。

    余姐又捏了捏她的臉頰，有些恨鐵不成鋼：少看點亂七八糟的狗血小說，她們倆哪個像是要談戀愛的樣子？

    這兩個人都快要把清心寡欲四個字貼在腦門上了。

    幾乎算得上是她們唯一的共同特質。

    余姐覺得小吳是胡說八道胡亂揣測，小吳倒是有幾分委屈。

    我只是隨便猜猜嘛，之前那個綜藝的戀愛側寫游戲里面她們兩個喜歡對象的特征重合度那么高，口味肯定很相似，看上同一個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在余姐那道你是不是傻的視線中，小吳聲音越說越小，最后可憐巴巴地閉上了嘴巴。

    活動結束，程觀月微笑著辭別主辦人，一邊應下以后有機會再合作的邀請。

    余姐站在后臺入口處，低頭看著手機微微皺眉。

    余姐。程觀月溫和地叫了一聲。

    觀月啊，前面打過招呼了吧。余姐抬起頭，臉色緩和了一些，司機已經在外面等著了，等下回去先好好休息吧。

    程觀月點了點頭，沒有多問。

    直到回到車上，余姐才收起手機，頭疼地按了按眉心。

    似乎是跟對面的人談得并不順利。

    觀月。余姐遲疑了片刻，還是問了她一聲，接下去你想早點去C市，還是先留在A市？

    原本程觀月下面還有個小活動，很快就能結束，已經定好月底再去C市。

    余姐這么一問顯然是情況有變。

    去C市就是全身心投入到演唱會的籌備工作里去，留在A市就是又有了其他的工作。

    演唱會在三月底，滿打滿算還是四十幾天，并沒有必要全把時間耗費在還沒有搭建出雛形的舞臺上。

    程觀月稍一思索，便淺笑著答道：我都聽公司的安排。

    余姐輕嘆了一口氣。

    她其實并不希望程觀月跟葉聽風分開太久，尤其是在吵過架之后，現在已經有些風聲傳出來，難免讓人覺得不安。

    但是公司那邊溝通不便，怎么說都要給程觀月安排新工作，她自己也沒有拒絕的意思。

    余姐也只能點點頭應下來。

    那我等下給公司回復。余姐說著，又提醒道，對了，你記得跟聽風說一聲，那邊的事有情況也需要你們多溝通。

    好。程觀月安安靜靜地點頭，沒有反駁。

    C市。

    葉聽風剛剛送走物流公司的人，就收到了程觀月發來的短信。

    公事公辦地說公司又另外給她安排了工作，所以要在A市再多停留一段時間，C市的事拜托給她多多上心，有什么情況可以線上聯系云云。

    葉聽風瞥見程觀月的名字就不準備多看，卻先一眼掃到了里面的時間。

    保守估計，程觀月也得等到三月上旬才能到，以她的性格，暗戳戳地拖到十幾號才來也是正常的。

    尤其是在有了正當理由之后。

    葉聽風有點想笑，一半是嘲諷，一半是高興。

    又平白多了十幾天跟季浮舟單獨相處的時間，對她來說當然是個莫大的好消息了。

    季浮舟剛搬著最后一個箱子過來，就見葉聽風愣在原地，低頭看著手機發呆，也不像是不高興的樣子。

    怎么了？季浮舟問了一句。

    沒什么。葉聽風回過神，才意識到自己擋了路，連忙側身讓開位置，一邊順口接道，觀月給我發了短信

    她話說到一半又頓住。

    要是說自己因為程觀月遲來而高興，那豈不是顯得自己很小心眼？

    她生怕給季浮舟留下的印象不好，只得把后半句話咽下去，含糊地帶過。

    一點小事而已。

    葉聽風說著，無意識地摸了下鼻尖，先一步上前打開房門，仍是不由泄露了幾分激動。

    她沒看到身后的季浮舟越發微妙的眼神。

    自然也猜不到季浮舟內心越發篤定的猜測

    光是接到對方短信就這么一副高興到難以抑制的神態，真是情深意切感人肺腑

    她們果然對彼此愛得深沉。

    季浮舟又頓悟了。

    第12章 12

    季浮舟第一次進葉聽風家門，下意識多打量了兩眼。

    公寓里的基本格局跟她的房間差不多，只不過次臥的房間改成了書房，很寬敞，正好被葉聽風用來放樂器。

    雖然剛來沒多久，但房間里并不凌亂，就連剛搬進家門的包裹也在角落壘得整整齊齊。

    只是陽臺上空空蕩蕩的，難免顯得有些冷清。

    葉聽風請季浮舟在沙發上坐下，自己去廚房里給她倒水。

    季浮舟只是礙于情面才不得不多停留片刻，心里琢磨著的還是搬家的事情。

    這邊的房子她已經住了好幾年，早就已經住習慣了，如果沒有必要，她短時間也并不太想挪窩，搬家也是件麻煩的苦差事。

    可是跟迎面撞到程觀月相比，這些麻煩似乎也是很有必要的。

    季浮舟余光掃過開著門的書房，斜對門就是主臥，比次臥還要大一些，就算放兩張雙人床也綽綽有余。

    竟然已經進展到直接同居的程度了嗎？

    季浮舟震驚了一小會兒，默默記下這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