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0)
一天天瞎琢磨什么呢。 還不是你說有個秘密要告訴我!小祖宗憤憤回瞪。一點兒都不令人震驚,能叫秘密? 藺衡覺得頭疼。 要真是個姑娘或者石頭怪。 怕就不是震驚,而是驚悚了。 我帶你去祈愿樓轉轉罷,看過你就會明白。 祈愿樓在愛神雕像正腳下,是距離雕像最近的一幢建筑物。 自古以來的傳統便是如此,離想祈求的神靈越近,受到的福澤就會越深。 所以在這里平地起高樓,慕裎完全可以理解。 但也是走近才發現,愛神雕像比起遠觀瞧著要龐大數倍不止。倘若人站在跟前,非得仰頭方能見頂。 二者依偎相襯,所謂高樓,實則勝過一座小山丘。 好巍峨啊。太子殿下不禁感嘆。只是修葺的那樣高聳,夜幕降臨時就會被遮住五官。無人瞻仰,豈不可惜。 不會的。藺衡溫柔一笑。 我的神明,自然能夠照亮沉濁黑夜,使他的信徒不再丟失希望。 我的神明。 我的。 慕裎微愣,隨即手心沁出層薄汗。他抬眸望去,果然瞧見藺衡臉上透著不安跟忐忑。 抱....... 抱歉是吧? 小祖宗忍不住磨牙。 用本太子的臉當神像,虧你想得出來?不先認錯,忙叨著道哪門子的歉?! 那好罷。國君大人慫巴巴挪近,而后一把給人攏進懷里。我錯了,但我不改,因為你沒有真生我的氣。 胡說八道! 現在是真生氣了! 慕裎張牙舞爪掙脫一陣,其手法之精粹,不如說是在向某國君投懷送抱。 須臾。 你就是個傻子。小祖宗趴在人頸側,由衷的下定結論。就這么喜歡我嗎?喜歡到連名聲都不要了? 藺衡恍然。 這句話廉溪琢也說過。 就這么喜歡慕裎嗎?喜歡到連命都不要了? 不曾體會過生命被照亮的人怎會感同身受。 名垂青史終將成為過往,百歲到頭亦將埋骨成灰。 唯有濃烈到血rou里的愛,才是他來此一世的證明。 那時我以為不會再見到你了,歲月漫長,我想給這短暫寂寥的幾十載光陰,留下個念想。 嗯............... 話倒是在理。感情上也很真摯。 可就是自己的臉被當作神像,日夜受香火祈愿供奉,總覺著哪里怪怪的。 沒有。藺衡輕拍他后背寬慰。 南憧歷代出過好幾個本土神靈,都是百姓們以美好祝愿施加集會而成的。 甚至不少人會請工匠為摯愛的女子雕刻石像,放在祠堂內供奉。他們覺得這樣能與上天通靈,給身邊的親朋帶來福澤。 是了。 南憧是個尚武大國,習武之人不講究那些鬼神傳說。 在傳統理念里,神像理應至圣至明,不允褻瀆。 而在這片國土,你所珍惜仰視的人,便與萬千神靈同光。 略過這一擋兒,慕裎表情復雜的盯了愛神雕像半刻,驀然疑惑道:怎得雕像上掛了那么多物什,也是祈愿用的? 石雕自衣擺處起,雕琢的棱角上都懸掛了不少香囊、扇墜、絹帕等等。其中還不乏有算盤、狼毫細筆、書冊類的家常物件。 但越往人像上方看墜物就越稀松,直至腰間,就僅剩一只袖珍荷包了。 是定情信物。 藺衡柔聲道:那些得償所愿的眷侶,會將初次定情時的物什取一樣供奉在這兒。即得愛神祝福,也不失為一種見證。 只因香火價格高昂,若非切實情深又家境殷實,尋常百姓鮮少會在這方面投入太多錢財。 真有你說的那么貴么?慕裎頷首。掛個香囊多少錢? 一千兩。國君大人淡淡補充:黃金。 ...............確實不便宜。 藺衡淺笑:這還只是衣擺處的價格,再往上便會以翻十倍的方式遞增。 也就是說,腰間的那個袖珍荷包,至少貢獻了萬兩黃金的香火錢。 所以。 慕裎精準抓到核心。 錢呢? 國君大人不由失笑。 這向自家夫君勒索小金庫的語氣是怎么回事? 我當初著人修葺石像,本沒打算用以填補國庫開支。不成想后來百姓們自發召集,紛紛主動建樓添香火祈福。 我身為國君豈能放任信民不管,就在原本的地基上出資修建了新的祈愿樓。 順便頒布民生政令,凡家境貧寒的夫婦,均可憑成婚契書到當地縣衙領一份婚宴補貼。這也算是,以深情成就深情罷。 我以繳納份子錢的方式參與了世間無數場婚宴,他們有的恩愛白頭,有的中途變心,還有的不幸喪偶。 世事無常,終成眷屬卻使所有人追逐不殆。 說到這里,藺衡話頭頓了頓。 殿下,我曾不甘固守相思,于是遮掩身份請工匠雕琢石像,并置放在皇城最熱鬧的大街 我以為世人見證過我的愛慕,此生便能了無遺憾??僧斈愫髞硪箯鸵灰钩霈F在我夢里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地位尊崇的國君,只是個膽小怯弱的庸人。 所以殿下,往后不論你在哪兒,我都會千千萬萬次朝你奔赴而來。請你一定接住我,別讓我摔倒,好嗎? 慕裎抿唇不語。 倒不是他不想說,恰恰相反,他真的很想很想抱緊面前這個同樣在他夢里出現過成百上千次的青年,然后告訴對方:你不必朝我用勁奔赴,光是走來,我就迫不及待想撲進你懷里了啊。 但他沒來得及開口。 藺衡攬過小祖宗的細腰,足尖發力,兩具緊密相疊的身子瞬息騰起。 半空中,慕裎透過眼縫看見,愛神雕像那只微微前伸、向信徒賜福無盡的掌心里,正躺著一朵干枯的梔子花。 一如當年,他簪在藺衡行囊上的那朵。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收藏的寶寶呀~ 今年的夏天真快樂~ 第76章 (三更) 逛完祈愿樓,已然臨近亥時了。藺衡沒帶著慕裎走大門,反而是從外間窄巷后頭施展輕功飛出去的。 怎么著,做賊心虛??? 太子殿下低聲調笑,以此來報復方才他嘟囔向自己祈愿到底有沒有用時國君大人的揶揄之仇。 藺衡無奈一哼:這里每日都有兵官把守,好不容易隱藏身份著人修筑的,倘若被發現豈不功虧一簣。 慕裎正為先前的肺腑之言感動得要命。 他著實沒想到藺衡真的是偏愛極了他,幾乎把和他相關的所有東西都保存完好,亦看得那般緊要。 聞言便問道:阿衡,你真的每一次都會朝我奔赴而來嗎? 這個當然。 可我更想試試一起奔赴的滋味。 藺衡有一瞬的遲疑,不等緩過勁兒,陡然瞧見小祖宗唇角微勾,然后................ 抓賊?。。?! 一記破空高呼,伴隨而來的,還有剛進行交完接班的官兵疾疾sao動的聲響。 兩只手經過一陣倉促撞擊緊密相扣,墨青色衣袍上下翻騰,桃粉色長裙翩躚起舞。 有人目睹,在喧囂逐漸退散的長街,兩道身影踩著嬉笑和月光飛馳而過。 終于。 官兵們眼見著追捕無果,遂面向空氣罵咧賊人兩聲,再拾掇刀槍棍棒,將注意力重新放回至祈愿樓。 逃跑暫停。 無人發現,城西牌坊底下,兩個容貌甚絕的青年正雙雙彎腰喘氣。 他們聽著彼此狂蹦不止的心跳聲,仿佛一瞬間回到了當年在淮北偷雞捉雀的時候。 那時的他們情竇初開,并不知日后會深愛對方到何種地步。 只想著極盡所能讓喜歡的人高興,哪怕一刻,也很值得。 慕裎笑著勾勾手指,藺衡就配合的走近。 對視,擁抱,在兩條街道相交的地方,他們接了吻。 許是劇烈運動后遺癥未消又劇烈運動的緣故。 國君大人不用輕功,腿腳功夫尚在。太子殿下就不大妥了,臉色微微發白不說,寒冬臘月里額上竟冒出絲絲薄汗。 藺衡心疼的緊,一面給慕裎拍背順氣一面抬眸環視周遭。捕捉到臨近有幾個沒收攤的挑擔小販,眼底這才蕩開笑意。 在這等我,那邊有賣糖水的,我去買兩罐給你解解渴。 小祖宗乖乖點頭,揪著裙擺叮囑離開的背影,一定要桂花味兒的那種。 請問,要占卜嗎? 一道清脆的聲音倏然響起。 慕裎側目望去,是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姑娘。身著異族服飾,五官精致靈動,看上去十分可愛。 她懷里還抱了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球,材質特殊,澄澈干凈。分明是透明的球體,細看下卻又仿佛彌漫了層汩汩流淌的水光。 這樣的事情在商貿流通的南憧其實很常見,不少異族人民會趁著年節百姓群集來賺取花銷。 不過那些人有的是真才實學,能用龜甲和銅板算出運勢吉兇。但更多的還是神棍,打著通靈的招牌做盡坑蒙拐騙的活計。 慕裎想了想,還是決定占卜一回。 因為適才小姑娘揚起純真的眸子對他說:我占卜很靈的,太子殿下。 被一眼看穿身份,慕裎倒是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震驚,他蹲下來溫柔道:需要我怎么做? 您叫我娜婭妲就好。小姑娘一笑,臉頰上浮出兩個淺淺的酒窩。請您先把手放上來。 慕裎依言照做。 那顆水晶球觸手生溫,一放上去就感覺到淡淡的溫熱從掌心傳遞到五臟六腑。 娜婭妲將自己的小手也覆在他的手上,而后緩緩閉眼。 吉星初降,盛景繁光。濁濁流世,明暗交持。情深無詭,百朔待悔。逆天而至,勢極噬吾。光明不復,暗夜永顧。殿下。娜婭妲啟眸。我看見了您的未來。 我的未來? 當光明不再照耀,黑夜便會淪為永寂。太子殿下,您是..........必亡之像。 藺衡回來的時候,娜婭妲已經拔腿跑遠了。 其速度之快,不免讓國君大人有些疑惑。他這張臉,長得應當不嚇人才對罷。 你們聊什么呢? 藺衡晃晃桂花味的糖水,一臉求表揚的神情。 我好像依稀聽到她說......什么之像? 帝王之像。慕裎鎮定自如的撒謊。 只是愈加蒼白的臉色彰顯出了他內心的無措。 我就說嘛,我的阿裎日后定會是個好君王的。 藺衡笑得眼眸微瞇:不知這位小賢君可否賞個臉,陪在下去嘗嘗皇城中最好吃的麻婆湯圓? 麻婆本名不姓麻。 因做出來的湯圓香甜爽口,入口即化,堪比滋香軟潤的嫩豆腐,日子一長便得了這么個名號。 攤子規模也不算大,就擺在城西的墻根邊。 臨近深夜,等著買湯圓的人依然很多。蒸騰的熱霧成團飄散,傳來陣陣撫慰饑轆的馨香。 怎得臉色還這樣難看? 藺衡疼惜的揉揉小祖宗腦袋,阻止他當尾巴跟上來的行為。 乖,有我去就行啦,你趕緊坐著歇一歇。 慕裎被揉得沒了脾氣,索性找張干凈桌子就坐,拽人衣袖的手倒眷念不舍:那你快點回來噢。他真的一刻都不想和心上人分開。 嬌氣。 藺衡暗笑。 等糖水喝完我就回來了。 國君大人揚揚見底的竹罐,折身到小攤前付銀子。 兩碗芝麻湯圓,謝謝。 好嘞! 老板娘一聲吆喝,麻利的取碗舀湯,往鍋里丟進兩份白白胖胖的圓團子??凸偕缘?,好了奴家叫您。 藺衡點頭示意,趁等甜點的空擋,隔著幾張粗簡桌椅,向不遠處的太子殿下投送秋波。 傻氣。 慕裎莞爾。 天色渾晦,燭火透亮。 街道隨處可見閑置的福結與炮仗殘痕。 年關雖已趨近尾聲,氣氛卻仍舊一片祥和。 然而就在此刻,藺衡余光猛然追尋到一抹銳亮那是刀刃折射出來的寒光。 呵哈! 隨著桌子四分五裂,偽裝成百姓的刺殺者們瞬息應聲而動。紛紛抽出藏在桌下的長刀,直刺向國君大人面門。 這場突發狀況來得迅疾且兇猛。 藺衡忙躲閃退避,順勢撈過距離最近的木凳進行抵擋反擊。 那些真正的食客聞聲驚叫逃竄,慌亂間不知誰打碎了懸掛在棚布上方的燈盞,使得原本明亮的小攤立刻陷入昏黑。 視野的丟失讓藺衡心道不好,抬頭一望,慕裎才將坐的位置現下果然變成滿地狼藉。 啊啊啊救命??!快來救救我! 娘!娘你在哪兒......好多人,我好害怕! 大、大人饒命??!小的什么都沒有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哭喊聲,尖叫聲,碎裂桌椅碰撞的噼啪聲,僅在不到幾息的時刻,便一齊涌進耳廓。 藺衡不禁死死捏拳,也顧不得其他,立即醞釀起渾厚內力沖進人群。 他劈手兩掌掀飛逼到跟前的刺客,再腕挑刀花,繼而以穿心封喉的攻勢橫切直砍,生在數以十計的行刺者中殺出條血道。 那些行刺者自上回吃了虧放聰明不少,清楚藺衡武力值超群,非尋常高手所能傷,是以這回派來的人足足多了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