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病的是誰心里沒數? 要不是被嚇到,我至于連衣裳都來不及穿就從湯池里沖出去? 可孤明明看見你穿了啊! 這波暴露的措不及防。 四目相對,氣氛相當微妙。 呈堂證供都擺在眼前了,總不好再叫人誤會。 藺衡壓低嗓音,先分辯了一句。孤不是因為饞你的身子才去的。 ............... 慕裎指尖勾著秀囊,好整以暇挑眉覷他。 藺衡被盯的有些心虛,急道:千真萬確!孤昨日去池清宮只是為了找這個東西。要不是前兒沒找著,孤........ 算了,孤還是閉嘴罷。 皇帝陛下別過腦袋,打定主意拒絕承認不但去過,還去過好幾趟的事實。 畢竟一國之君,要臉。 見好就收的覺悟慕裎向來是沒有的,他把散落的發絲束了一遍,然后施施然重新躺回去??床怀鰜戆?,陛下竟然饑渴到這個地步? 藺衡慍怒:能別提這事了么? 臊什么,饞我身子的何止你一個,說出來又不丟人。 孤沒有! 咬牙切齒。 但恕慕裎直言,他只聽出了欲蓋彌彰的味道。 狗皇帝,還挺豪橫。 那這繡囊是怎么回事,可別告訴我,除了本太子,陛下還認識其他久別未逢之人? 藺衡一頓。 須臾淺淺嗯了聲。 算是罷。 慕裎面上的笑意微凝。 合著還真是他多想了? 片刻緘默,太子殿下把繡囊穩穩砸進人懷里:小紙條看過我就放回去了,現在物歸原主。 藺衡并未接,任由繡囊滑落到床榻上。 他抬手撈了太子殿下一把,虛虛的動作,自然是連人衣角都沒碰到的。 怎么了? 慕裎此刻滿腦子都只有狗皇帝和負心漢兩個詞匯輪番交替,哪里謄得出好臉色給他瞧。 旁邊點兒,沒見著本太子找靴子呢! 藺衡輕車熟路幫著把散落的錦靴給套上,扶額道:你又鬧什么? 陛下多慮了,這里是南憧皇宮,又不是淮北后花園,我無名無份人微言輕的,哪敢在您面前鬧脾氣。 行罷。 但凡語氣稍微柔和那么一點,藺衡還真就信了太子殿下的邪。 來都來了,不如用個膳再走?糖澆山楂的糖是新熬的,里面加了陳時的桂花沫。 慕裎原本往外邁了幾步,聽見這話撿起繡囊又狠砸了他一記。 呸!留著給你的心上人嘗去吧! 這世上最不講理的便是來都來了這四個字。 其次,就是太子殿下。 藺衡坐在上首撥弄瓷碟旁的竹箸,自個兒沒動分毫,每回挑了好的都全數送到了慕裎碗里。 還別扭著的淮北太子才不買他的帳,不厭其煩把嫩香的排骨和新鮮魚丸扒拉到一邊,專和竹葉青釀的蘿卜皮兒較勁。 看什么看?餓你一頓早飯不吃試試?慕裎含了一大口米飯,鼓囊著臉頰沒好氣在桌下蹬過去一腳。 我可告訴你,本太子才不是為幾顆糖澆山楂就折腰的人,吃完立馬就走。 藺衡著實沒忍住,勾唇連連點頭道:是,至少還要加份果子酥酪才襯得起太子殿下的身份。 眼見著人臉色沉了半截,國君當即把裝著點心的盤子往他手邊推了推。 這些都是淮北沒有的甜食,若是合胃口,孤再令人多送些到池清宮去。 不要不要!慕裎果斷拒絕。 宮中的手法大同小異,我在淮北的時候還特意尋了個南憧師傅,到底哪樣都沒有你做的好吃。 嗯? 藺衡微微偏頭。 自知說漏了嘴,太子殿下耳尖泛紅,隨手拿了個杯盞一飲而盡。嗯什么嗯,吃你自己的! 比起這暗戳戳的小心思,國君明顯已經伸出去預備阻止但未遂的動作似乎更為要緊。 那杯盞里倒也沒裝什么,不過是半杯梅花酒而已。 醇香味美,甘甜如泉。 且后勁極大。 慕裎正在氣頭上,那用竹葉青泡的脆蘿卜皮吃了大半盤子,兩味酒一混,無異將上頭二字直接刻在了天靈蓋上。 藺衡試探性的在他眼前揮了揮,雖然已經進入呆滯狀態,但太子殿下仍舊保留了最后一絲清醒。 手指越過至少五個菜碟一個銅鑄落地燭臺以及皇帝陛下本人,相當精準的指向地上的繡囊。 你! 狗皇帝! 欺負我!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啦 我回來啦 好開心 還有幾個寶寶收藏呢 蟹蟹呀 真的超開心噠~~~ 第4章 藺衡自認為有點冤枉。 打從這位太子殿下來南憧,宮里好吃好喝那樣不是緊著他先。 尚膳房的精致點心做了又做,唯恐模樣不好看或是調味不均勻影響了品嘗的興致。 不過拿兩顆糖澆山楂哄人留下吃頓飯這不算過分罷? 再說那眼香湯池單挖出來引進暖泉都不知耗了多少心思,差點兒沒把整個南憧皇宮的地下輸水道重新設計一遍。 趁著夜色偷偷過去看兩眼怎么了?百忙之中還惦記巡視一下基層建筑,此作風多值得頌揚。 可慕裎指著個繡囊不依不饒偏說欺負了他,還一口一個狗皇帝,堂堂一國之君能受這氣? 藺衡推開門的時候,屋外值守的宮人們早已烏泱泱跪伏在地,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成了倒霉催的炮灰。 將太子殿下的犯上之言聽得格外清晰的姜來公公尤其,握著拂塵,正兢兢業業的打著擺子。 就在藺衡啟唇的一剎那,姜來公公連勸諫國君貿然處死太子,兩國交戰必然涂炭生靈的忠貞之言都想好了。 然而皇帝陛下面色陰沉,嗓音卻溫和的反常:去取碗解酒湯來,不要姜和橄欖,兩倍糖漿。記著,一定要用有桂花的那種。 藺衡:有些氣,受著受著也就習慣了。 姜來公公忙磕頭應下,剛要起身,驀然又聽見藺衡吩咐:再另送份糕點,就是那個......那個...... 他抬手比劃了半晌,終于發覺除了綠色的,乍一看像是小青蛙的動物之外,再沒有其它形容詞可以準確描述出慕裎一直盯著看的那個糕點了。 御廚別出心裁,把夾了陷兒的點心捏成荷花荷葉的樣子,美其名曰在寒冷的深冬回味下盛夏的愜意,于是那巴掌大的碟子里還臥了兩只袖珍蛙。 慕裎不和蘿卜皮較勁就開始打那兩只蛙的主意。 一共倆,一個吃太快沒嘗著味,另一個沒拿住給掉了。 見過大世面的太子殿下就這樣盯著只剩荷花荷葉的碟子看了近一炷香。 又不是沒那個條件,藺衡當然要吩咐尚膳房重新再做一份送過來。 可問題就在于處于酒醉狀態的慕裎拒絕承認那是蛙。 眨巴著他那雙濕漉漉的桃花眼輕聲哼唧,用杏仁炒豆芽在案幾上生生拼出了兩個字。 貔貅。 傳孤旨意,新添份糕點過來,模樣要一只上可氣吞山河,下可傲睨萬物,和貔貅一樣霸氣但又不失可愛的,蛙。 到底尚膳房不敢違背圣意,只消片刻就重新送了份泛著熱氣的解酒湯和點心,藺衡親手接過,順勢將碟子遞到床銜邊兒上。 只剩上半截單薄里衣的太子殿下斜眼一瞄,倏然笑得不見明眸。 你看,比兔子還像狗誒。 這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形容方式? 藺衡暗自無奈,再度把滑落的外氅往他肩頭攏了攏。還嘗嗎? 慕裎心心念念著這個,自然不等應聲,抬手就要去抓碟子里的糯米糖糕。 這孩子氣的模樣屬實有幾年未曾見了,皇帝陛下伸手輕彈了他一記栗子道。先把解酒湯喝了。 向來都是慕裎說怎樣就定要怎樣的,胡亂揚了幾下手,堪堪碰到點心碟子邊緣就被輕巧挪開。 如此反復兩三次也沒能如愿,太子殿下原本就醉得七葷八素,性子上來氣鼓鼓的直瞪著藺衡看。 那眼神簡直憤懣得不行,連帶著柔軟的棉被也被揪成一團,半蓋不蓋斜耷在他裸露的膝彎上。 天地可鑒。 藺衡不僅敢摸著良心他還敢發毒誓,慕裎這渾身上下僅上半身還套著里衣的事跟他當真沒有半毛錢關系。 完全是太子殿下一時高興,主動把自己扒干凈的。 他一貫冬日怕寒夏日害暑,氣溫稍變化點反應比常人都大。 正因如此藺衡才惦記著讓他先把解酒湯喝了,否則酒勁的余熱未過,再貪涼被風一吹,怕是又要躺上好一陣才能活蹦亂跳的。 更要緊的是慕裎嫌衣裳太多不舒服,宛若白玉的雙腿裸露在棉被外,不時還懸在床銜子上連連晃悠。 致使端著醒酒湯的國君本人滿腦子只剩下四個大字。 色令智昏。 殘存的理智到底占了上風,藺衡把目光挪開,秉著輸什么都不能輸氣勢的原則,換上略有些嚴肅的聲調。別鬧了,會著涼的。 慕裎一雙眸子原本就生的靈動,聽他嗓音沉下來,也緊跟著唇角一撇。 方才那矜傲姿態蕩然收回,毫無痕跡的切換成委委屈屈的模樣。 你兇我。 一如鄰家少年貪玩,被兄長拎著后頸呵斥后的抱怨,怕定然是不怕的,只是頗有些撒嬌的意味。 藺衡才想駁一句哪里兇了,驀然想起太子殿下被捧在掌心里長大。 便是有時氣性上來非要犟,除了淮北國君和帝后,再沒有誰敢對他有任何造次。 當然,也包括曾經作為近侍的自己。 是以這句不過顯得不那么溫和的話,某種程度上來說切實是等同于兇了這位小祖宗。 盡管已經醉的迷迷瞪瞪,但慕裎還是分辨出了他神情里的變化,添火加柴般的巴巴兒伸出一只手去。 拿走,不喝,糖糕,給我。 若是換了旁人,這樣出挑絕色的樣貌加上簡直乖巧到不行的神態,少不得要讓人喟嘆一聲繳械投降。 可藺衡畢竟是國君。 象征性掙扎了一下后,用國君也是人的由頭把自己很是寬慰了一把。 終于拿到糕點的慕裎笑得十分燦爛,兩頰塞滿鼓鼓囊囊,和往日里的端正優雅截然不同。 他像是比三年前更消瘦了,原先還有點份量的身子骨現下輕減了不少,身量也從兩人相差三寸到幾乎平齊。 藺衡看著不覺恍惚,一時目光移不開,直愣神盯到慕裎有所察覺。 大抵是偷看被抓了個現形,兩人促促對視,做國君的那個不知為何突然就紅了耳朵。 幸而太子殿下是醉酒狀態,沒出言調笑也沒覺得唐突。低頭摩挲了一陣碟子邊緣的花紋,措不及防抬手便輕觸上藺衡的眉間。 你也瘦了。 若不是眸子里的目光還是渙散的,藺衡真以為他是酒勁過去已然恢復了清醒。 誠然,在南憧的這三年稱不上是過的極好,從孑然一身的質子到萬人之上的皇帝,其中辛苦可想而知。 無意識的動作和看出他在暗自思忖什么的舉動,不免讓人心下一暖。 正待皇帝陛下品味這蜻蜓點水的一觸時,慕裎收回手,將空碟子往床銜邊上一放,翻身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就蜷進了棉被里。 末了還懶懶的吩咐:退下罷。 儼然是淮北太子殿下一貫的做派。 藺衡被這一極快變化弄得著實有些茫然。 強占了孤的寢殿。 霸去了孤的床榻。 然后讓孤退下? 孤退到哪里去? 午膳時分都過了,難道去再承乾殿上個午朝嗎? 恪盡職守如藺衡,甚至有過在御書房了批了兩天兩夜折子的記錄。 然而此刻除了支著下頜欣賞太子殿下沉睡的容顏之外,再無其他事可做。 倒不是他不想做,實在是從床榻前挪不開。 一個時辰前曾嘗試去御書房翻看書卷以作消磨,畢竟兩人獨處,其中一個還在酒后。 滿室酒香和香熏青煙繚繞,要說什么都沒發生怕是沒人敢信,況且這樣的境況,什么都不發生未免也難以收場。 碰巧藺衡剛抬步子,慕裎就在棉被里一聲嚶嚀,緊接著撐起來干嘔了一陣。 這就是養尊處優給慣出來的毛病了,酒勁在胃里翻騰,又吃了好幾塊糯米糕點,這會兒且難受呢。 好在難受歸難受,只吐了那一回,人又軟回棉被里睡熟了。 藺衡擔心他還有其他不適,索性坐到一旁的案幾前,隨手找了本拓貼臨摹。 半個時辰前太子殿下醒了片刻,偏頭尋了尋瞧見他在練字,登時臉耷拉的老長。 揚起半個身子既不出聲也不動彈,就那么望著,直到藺衡主動把筆放回筆架,桌上的紙張都收拾起來,才重新躺回去。 好罷。 看來當年為著完成老太傅布置的繁重功課挑燈夜讀的陰影還未完全消散,以至于如今瞧見這正兒八經的架勢仍舊不耐煩。 藺衡生是被他氣笑了。 那些功課十篇少說也有八篇是由他代筆的,美其名曰玉不琢不成器。 是不是玉他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一手龍飛鳳舞的行書離不開那長達五年的精心雕琢。 橫豎翻不了書卷,字也不能練了,更別說去其他地方暫且避一避。 藺衡在案幾前呆坐了一盞茶的功夫,隱約覺著被酒氣和檀香味一熏,也有了些困意席上來。 他閉眼假寐,而此時窗外似乎又落下雪來,夾裹著霜粒砸在窗椽上,發出很細微的聲響。 寒冬時節的午后總是很愜意的,尤其是在這樣溫暖的屋子里,多日不曾安穩睡過好覺的皇帝陛下竟然真的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他依稀聽見床榻上的人翻了個身,而后一聲低不可聞的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