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秀云來了興趣，趕緊把錢花叫過來聽。

    錢花雖然更看好小麥，也知道孩子的事是不能勉強的，聽完覺得人也不錯，說：“行，那就請你做一回媒人，幫我問問，回頭阿姨給你買豬蹄吃?！?/br>
    小麥倒不是圖這個，只覺得要是有緣的話自己也算做一樁好事，心里決定把這件事好好辦，但先張羅著說：“先吃飯吧?！?/br>
    今天這頓飯是大米做的，一張八仙桌擺得滿滿當當。

    錢花一向覺得自家兒子已經很能干，也忍不住贊道：“以后誰嫁給大米都是有福氣的?！?/br>
    大米心中一喜，不好表現得太殷勤，只說：“我姐也挺累的，家里能做的事情我都做?！?/br>
    小麥是有心為弟弟創造機會，跟著夸說：“家里家外，我連拖地買菜都不用干，全是他一手包?！?/br>
    倒沒人看出姐弟倆的小心思，大人們順著這個話題談起來，方海難得大中午和月婷爸爸喝酒，老戰友話倒不少。

    喝得也不少。

    吃過飯，苗苗去找王雪玩，趙秀云本來要去電視臺，覺得方海走路的腳步有些不對勁，說：“自己回家能行嗎？”

    方海本來要說“能行”，想想改口說：“你下午忙嗎？”

    趙秀云好笑道：“要是忙呢？”

    “那我可以堅強地走回去?！?/br>
    “要是不忙呢？”

    “有點虛弱，需要媳婦扶一下?！?/br>
    就憑這幾句話，再來兩斤二鍋頭他都不會醉。

    趙秀云都不知道擺出什么表情才好，說：“那你堅強一點吧，有點忙?！?/br>
    方海心里失望，黯淡“哦”一聲，肩膀都耷拉下來，說：“好的?！?/br>
    語氣不甚歡快。

    趙秀云越發好笑，說：“你要是不累，就跟我去電視臺吧?！?/br>
    區區幾杯酒，方海抖擻起來說：“一點不累?！?/br>
    不過說是到電視臺，那兒到底是工作場合，方海沒上去，只在附近逛逛，等著媳婦忙完。

    趙秀云今天是來為暑假節目做最后確定，她一到，各部門的人陸陸續續都進會議室，一開就是三個小時，坐得她屁股都疼起來，才拍板決定說：“就這么定了，今晚新聞的最后把節目表放出來就行?！?/br>
    暑假的市場是學生，從小學生到大學生都包括，所以這次暑假滬市臺要播放的有電視劇、動畫片和兒童節目等，從早到晚，務必保證所有人都有得看，畢竟收視和廣告收益息息相關，掙不掙錢又關乎獎金。

    自從開始發大筆獎金，職工的工作積極性一下子提起來，尤其是怎么分配大程度上是趙秀云說的算。

    她是實干派，只看成果，想升官發財的人自然知道往哪個方向努力，都不用她鼓勁打氣，整個工作氛圍都不一樣。

    屬下干得多，領導就干得少，趙秀云慢慢放權，空閑時間一下子多起來，起碼不用加班加點。

    她沒有什么固定的上下班時間，全看忙不忙，今兒是散會之后急著走。

    方海摸不準她要多久，逛兩圈就回來看一眼，這一趟正好趕上，招呼她說：“忙完啦？“

    趙秀云看他額角有一層薄汗，說：“熱怎么不進去等?！?/br>
    里面就是廣播大樓，他這張臉又不是什么生人，別回頭傳出趙副臺公私不分的名聲來，影響可不好。

    夫妻倆都是愛惜羽毛的人，方海搖搖頭說：“沒事，我就是瞎走走?！?/br>
    走來走去，酒意都散得差不多，就是身上還有點味道。

    趙秀云忍不住皺鼻子說：“臭的?！?/br>
    方海自己聞著不覺得，不過說：“那回去洗一下?！?/br>
    兩個人并肩往家走，到家門口有些驚訝道：“苗苗還沒回來嗎？”

    放暑假，孩子都是早上去學畫，下午出門玩，晚上在家做作業，一般這個點也該回了。

    趙秀云頗有些不安，打開門說：“你洗個澡去找找吧?！?/br>
    方海點頭要應，不過洗到一半，就聽到隔音不好的木門外有孩子說話的聲音，把手腳放慢。

    苗苗正在跟mama說著自己晚回來的事，很是好奇道：“服裝廠以前不是很有錢嗎？怎么發不出工資到工人要攔路的地步?！?/br>
    她平常不大關心這些事，要不是耽誤交通，整條街被堵得水泄不通，她估計得明天才聽說。

    趙秀云是隱隱約約有聽說這件事，解釋道：“南方的服裝便宜，國營廠不肯引進新的生產線，產出跟不上、成本降不下來，自然受到的沖擊大?！?/br>
    說白了，是領導的思想沒跟上時代變化，沒走對好路子，還以為跟以前一樣，廠里做點破布都好賣。別說什么廣州福建，附近的溫州等地，小服裝廠辦得都轟轟烈烈，人家完全走在時代前沿，今兒流行什么，明天就做什么。

    哪像國營廠，要生產什么，報告都得打半個月，吃那啥都趕不上熱乎的。

    苗苗了然點點頭，不過母女倆只當這是閑話，說幾句就準備開飯，完全沒預料到這件事之后跟他們家還有莫大的關系。

    第281章 有房   第四更

    七月過半, 首都各大高校才陸陸續續放暑假，禾兒到家頭兩天還是安分的, 跟朋友同學們一塊玩，第三天就開始早出晚歸。

    趙秀云自己有事要做，沒顧得上問她，反正大孩子不用人cao心。

    不過禾兒有事想讓mama幫忙，主動交代說：“媽，服裝廠有一批庫存要清你知道嗎？”

    趙秀云當然是知道的。

    本市服裝廠的領導，一言概之兩個字, 落伍。

    滿大街喇叭褲連衣裙的時候，還在堅持生產中山裝, 也不出門看看，年輕人壓根不買這些，年紀大的人是不愛買衣服——一件恨不得穿個十七八年。

    一大批貨就這么砸手上, 林林總總有十來萬件。

    當初拍板要造這么批貨的領導是引咎辭職，東西不會就沒影啊。

    服裝廠為此開出最低批發價，一件只要十八塊，都是好料子好做工, 可也沒用啊，尤其是今年夏天，滿大街花紅柳綠，女孩子沒件紅裙子好像都不好意思出門, 誰還會花錢買中山裝。

    廠里前前后后折騰下來, 少說還有十萬件衣服在手上，想給職工抵工資，大家都不肯要。

    禾兒那天是跟高明想著去湊熱鬧看看，反正她就這性子, 哪里有新鮮哪里有她，本來也沒打算摻和，但到地方一看，又覺得不是不能。

    可惜生意太大，只憑兩個孩子是拿不下來，只能找大人作擔保，她期期艾艾跟mama說：“媽，我記得您認識外貿部的邱主任?！?/br>
    趙秀云不僅認識邱心，關系還不錯，說：“是啊，做什么？”

    禾兒覺得mama這態度還行，膽子更大一些說：“我們是覺得，既然對內銷不了，可以對外試試?！?/br>
    趙秀云還沒聽說過出口中山裝的，畢竟老外未必吃這套。

    這事她可從來沒想過，說：“能行嗎？”

    當然能行，禾兒還是頗有自信的，說：“高明連客戶都快找好了，就是資金太大，我們需要一個更有保障的渠道?！?/br>
    趙秀云想不出來外國人買中山裝做什么，半信半疑道：“真有人買？”

    禾兒因為跟高明待得多，說：“他們喜歡有中國特色的東西?！?/br>
    高明一直跟人搭的就是旅游紀念品的線，滿大街賣那些瓶瓶罐罐，別看是小生意，一年到頭最少可以掙四五千，不過成本是幾個朋友們一起湊的，利潤也得分。

    這會他搭腔說：“威廉家就是做工藝品進口的，他對這個確實很感興趣，我們就是搭個線而已，正式的還得跟官方談?！?/br>
    現在跟外匯相關的，都得經過外貿部，畢竟談成的話，就是好幾萬的外匯，可不是他們能去商量的。

    趙秀云聽了覺得還行，又問幾個細節，才說：“我帶你們去，但怎么談是你們自己的事啊?！?/br>
    她是說到做到，把人帶到就不管。

    還是邱心后頭自己來找她，說：“你心可真大，這么要緊的事就叫兩個孩子帶人來？”

    趙秀云糾正她說：“可不是我叫去的，人家自己點名要找你?！?/br>
    邱心很是感嘆道：“英雄出少年啊?！?/br>
    又說：“不過你姑娘帶來的這個外商還真挺靠譜的，一萬件的大訂單，七萬塊錢美金就到手?！?/br>
    趙秀云實話實說道：“不是她認識的人，是一塊去的那個男孩子?！?/br>
    邱心想想說：“那倒奇怪，他做的事自己怎么不說?！?/br>
    畢竟有這本事的人多半也有野心，怎么會輕易放過出頭的好機會。

    趙秀云無奈道：“我們家那個話多，她在誰都搶不了?！?/br>
    不過事情是兩個人一起辦成的倒是真的。

    邱心倒覺得她家姑娘好，想想問道：“幾歲了??？”

    趙秀云一聽就知道她的意思，趕緊擺擺手說：“我們才十七，什么都不要想?！?/br>
    得，邱心撇撇嘴，又說：“那男孩子呢，哪家的人？”

    趙秀云更不能做主了，說：“也是十七?！?/br>
    邱心只能敗興而歸，走之前說：“這么早讀書做什么，給不給我們中年人活路走了?！?/br>
    趙秀云也是這么想的，逮著孩子有空的時間問道：”你這次掙了多少？“

    禾兒以為mama一向是不問這些的，不過還是老老實實說：“一件就掙一塊錢，我四，高明六?！?/br>
    那就是四千塊錢，趙秀云想想現在家里也就攢著兩千，有點汗顏，不過說：“你出一半，給你買間小房子好嗎？”

    禾兒不大懂，什么叫給她買間小房子，奇怪道：“家里有地方住啊?！?/br>
    趙秀云其實才剛有這個念頭沒多久，說：“就是給你攢點家底，最近房子也在漲價?！?/br>
    禾兒可有可無，她不像小麥他們對家有渴望，有錢第一件事就是買房子，她還是以享受為主，不過mama提出的建議很少反對，只說：“好啊?！?/br>
    四千塊錢，現在在滬市大房子是買不了，小房子還是有余的。

    禾兒名下很快有屬于自己的住所，心里覺得還怪有意思的，跟好朋友們分享喜悅。

    王月婷打小沒吃過苦，說：“你以后就住這兒??？”

    條件可不大好，租出去是方便，自己住就很一般了。

    禾兒頭都快甩出風來，說：“我以后要住大房子的?！?/br>
    大房子啊。

    高明忍不住問道：“多大的？”